花好月圆常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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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黄莺一直想按捺下去自己脸上的红晕，感觉自己两世为人，经验老道，不像是那种害羞的性格。怎得今日这样反常，“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黄莺心想。
　　不过她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以后，可以经常和宋恩泽打交道了。自己在这世上相熟的人就这么几个，有个秀才也还是好的，她一面这样安慰着自己一面转眼就到了沈府。

　　黄莺把篓子里的东西都卸下，和郑大力，六子打了招呼自己先回去记账。
　　回去轻车熟路去了阿申娘那边，见娘果然也在这边做针线，也没叩门，进去就问：“娘，姨，你们累不累？”
　　春秀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黄莺都要回来记账的，只是奇怪怎么今天晚一些，头也没抬，答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黄莺坐在他们旁边，对阿申娘说：“真是有点事，今儿早晨玉壶姐姐说小姐想吃咱们前几日吃的烤肉，我的手实在是笨得很，总烤不好，所以我就向玉壶姐姐推荐了您去小姐院里帮忙。烤肉就在今日暮食。”

　　阿申娘原本就是个温柔贤淑的人，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针线，略有些吃惊，说：“啊？这怎么好，我去小姐院里会不会照顾的不妥当？”言语间似是要推辞。
　　黄莺忙道：“不妨事的，只是烤肉而以，况且那天您在咱院子里烤的已经很好了呀。”说着又给春秀抛了个眼神，也没再说别的，只说：“那娘你们先忙着，我回去记账，还得赶紧去厨房帮忙呢啊。”
　　阿申娘见黄莺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和她道了别黄莺就出去了。

　　春秀借故出来和黄莺说悄悄话，问道：“怎么能想到推荐阿申娘去烤肉？那日，你不是也会烤吗？”
　　黄莺见母亲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对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娘，我如今成了厨房的小管事，虽说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但是，咱这个院子里却有我一个管事。咱本就来得晚，若因此和大家生了嫌隙，恐怕是不好。能去伺候小姐对咱这种后院的人来说，本就是殊荣了。今日我若去了，烤得不好，也就算了，顶多被批评两句。烤的好的话，小姐给上些赏赐，那不是让大家心里更不平衡吗？”

　　春秀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自己和姑娘被卖进沈府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更不要提当上管事这样的好事，以前是想也不敢想，万事还是谨慎得好。
　　所以此时黄莺选择低调行事春秀还是十二分支持的。
　　她摸摸黄莺的头说：“莺莺果然长大了，做事都有了许多盘算起来。”
　　又说：“既如此，娘就放心了，我回去，好好再劝劝阿申娘。”

　　回到厨房，郑大力和六子都已经驾轻就熟的把菜洗干净，就差收拾了。
　　黄莺连忙撸了撸袖子说：“我来吧，我来吧。”
　　郑大力见黄莺又买了许多口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是单给小姐吃的，还是咱也要做一些？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想到口蘑这件事，黄莺就不由得想起烤肉那日，郑大力看春秀的眼神。
　　想起来春秀说，自己好像是不喜欢口蘑的，见郑大力上了心，想到大力叔一直以来憨厚的性格，再想想自己娘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黄莺就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很不错，于是话里有话的对郑大力说：“大力叔，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
　　六子不明就里，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只开心的在边上附和，说：“是啊，大力叔记性可好了。好些点心做法超复杂，大力说根本不用看菜谱就能做出来，我可不行。”
　　但郑大力仿佛知道黄莺在说什么，眼神定定的朝她看了一会儿，看黄莺探究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的肯定。一时间也不确定是不是黄莺知道了，又或者是黄莺不知道。
　　他满含心事的转了过去，没再多言语。

　　给小姐和太太吃的东西自然要做的更精细些，三人把肉串儿穿的比上次更好看了，竹签子打磨的一根毛刺也没有。还准备了很多草纸，准备吃的时候，把竹签子的边上包住，省得有油污。就连茄子也被郑大力切出了很多花样来，想来吃起来的时候也能赏心悦目一点。
　　忙忙碌碌。

　　暮食的时候，阿申娘果然去了小姐院里帮忙烤肉，虽说去之前还是战战兢兢地，但去了之后发现小姐并没有和她过多的说话，只是走的时候夸她差是做得好，肉吃的很开心，星雨还给了她二钱银子的赏钱。

　　回去的路上，阿申娘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本来还不明白黄莺为什么推着自己去小姐院里，毕竟去小姐跟前服侍是多大的体面，远不是他们这些后面的奴才可以想象的。
　　但如今见这差事简单的很，可见黄莺知道，这是个好差事，想拉拔拉拔自己。
　　想到这里，阿申娘更加坚定了让阿申跟着黄莺学字的决心。这小丫头，虽然看着年纪小，但心里真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才这个年纪就做了管事，这可是多大的恩典，阿申跟他多走动走动，定是不会错的。

　　那边沈小姐吃饱喝足后，也和身边的丫鬟聊着天儿，她问玉壶：“什么？你说是黄莺主动推荐这个绣娘来咱院里烤肉的？”
　　玉壶一边擦桌子，一边说：“是啊，小姐。当时我去的时候，黄莺听了只推脱说，自己烤得不好，推荐了这个绣娘过来伺候小姐。”
　　沈小姐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靠在帷帐边上。
　　星雨在一旁端来茶水，说道：“来小姐院里伺候，原本就是看她做事得力，想给些赏钱的，怎么他还不愿意不成？”
　　玉壶说：“我瞧着倒不像是不愿意，像是真觉得自己烤的不好。”
　　沈小姐说：“无妨，既然他有这份守拙的心思，咱就先暂且看看，稳重些总是好的。”

　　前院里沈临水完成了一天的课业，躺在床上为着明天得早起睡不着。
　　心里琢磨着：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开蒙以来，周围的亲长和先生，无不赞自己一句为人稳重谦逊。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事情做得像模像样，不敢有半身的逾矩。但是想到明日寅时就要早起去书院和小丫头相会，他心里暗搓搓的紧张起来。
　　说起来一开始并不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样，只是平淡的生活里多了一份趣味罢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她讲的那离经叛道的故事的影响，那不遵循日常礼仪的孙悟空，她讲的认真自己听得也认真，自己对传统礼教是否真的有所厌烦了呢？
　　沈临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方面真的很想去，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在这里越陷越深。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矛盾里。

　　几乎没睡什么觉，第二日一大早，他就醒了，躺在被窝里望着帷帐发呆。
　　不一会儿终于起身，收拾停当，早早来到了红叶书院。
　　家里人也知道，只当沈临水先生布置的课业重，所以他更加用功了，也没多啰嗦些什么。
　　天刚微微亮，沈临水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衣服已经换好了，就等黄莺来了。
　　寅时刚到，就看到远远的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小身影。要不是天已经亮了些，恐怕都看不到。
　　沈临水端坐在亭子里，微微笑着看黄莺的到来，好像昨天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似的：是啊，自己又没做什么违背礼法的事。只不过是听听故事罢了，何况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哪谈得上礼教束缚呢。
　　正想着，黄莺走近了，颇有些气喘吁吁地说：“你还挺准时的。”
　　她看着沈临水玉树临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小厮，回头得找六子问问才好。按捺住心里的困惑，黄莺坐在那里讲起故事来。
　　往日里，一般讲完了，黄莺就该走了，总没多余的时间。如今约定好了以后，讲完故事，两个人还剩些时间，于是有了难得的闲聊。
　　沈临水好奇的问：“你每天这样早出来，会不会耽误你做事？”
　　黄莺说：“不妨事，我反正每天出来也只是去菜肆买菜而已。一会儿去菜肆找府里的小厮就好，不耽误事儿。”
　　沈临水听黄莺说话张弛有度，去市场安排的也井井有条。想来，她这边是不会走漏出什么消息了，于是也放心下来，期期艾艾的对黄莺说：“我家公子很喜欢你讲的故事，我每日回去讲给他听，他都觉得很不错。所以说要给些赏赐，见你是个有主意的，怕给一些别的东西你不喜欢，所以遣我来问问，看你喜欢什么？”
　　黄莺用探寻的眼光看着沈临水，越看他越不像小厮，于是打哈哈说：“我能喜欢什么呀，不过是讲故事而已，要什么赏赐？”
　　心里却想着：别磨叽了，给银子！直接给银子！
　　可那边沈临水，却绞尽脑汁的想着送什么礼物，心里也在想着：千万不要给银子的吧，多俗呀，显得两个人一点情意都没有了。

　　两人的心思大相径庭，结束了今天的短暂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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