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常相逢

　　郑大力见第一波烤好了，手上也没停着，赶忙把第二波放在架子上，又按照黄莺说的找了一块薄薄的铁板放旁边，上面放了洗干净的韭菜和口蘑等一并蔬菜。这才拿起来一串吃起来。
　　炭火极旺，羊肉又很肥鲜。串的时候两瘦一肥，如今肥的那块被烤的小了一大圈，晶莹的油滴顺着签子沾满整个肉串，使瘦的肉也不至于很柴。几种调料被磨的很细，均匀的沾满整个肉串，让这个肉不仅没有失去羊肉本身的味道，反而连膻味都变得很特别，总之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吃，和自己在西北吃过的又有些许不同，少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畅快，单纯的剩下了“这肉真香”。
　　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串，还没来得及咂摸滋味，手就不自觉的又拿起一串放在嘴边了。
　　纵使郑大力这个吃惯了烤羊肉的西北汉子都拜倒在羊肉串的石榴裙下，更何况是黄莺他们这种许久不沾油腥的穷苦人家呢。每个人似乎都忘却了一开始矜持，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只顾着闷头迟了。
　　孙婆子到底年纪大些，怕吃的太急肠胃受不了，这才得了闲说一句：“莺丫头，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我这把年纪了，竟还可以吃上这么好吃的肉。”
　　黄莺那边也刚好一串落了肚，胡乱用草纸擦了擦嘴说：“孙姨，你可别这么说，这哪是我手艺好啊，是菜肆的婆婆调料卖的好，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今儿要请大伙吃什么呢。这不去菜肆正好撞上了，还是咱们大伙儿有口福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喜不自胜。

　　那边沈流灵沈小姐，今日却不大舒坦。
　　本就有些苦夏，今年夏日好像又格外的长。自己单独立了院子，吃什么喝什么都自己说了算，虽自由了不少，但再也没母亲身边的妈妈们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吃的了，厨房里每天只几样点心，要么就是鱼汤，鸡汤，总是腻腻的吃不下。
　　今日暮食，星雨和玉壶劝了好久，才好歹吃了两块荷叶糕，虽肚里还是寡得慌，但再也吃不进旁的。

　　沈小姐正在园子里散步，看看花草的时候，忽然听见星雨惊呼：“小姐，看咱们院子东北角，似乎有烟。”
　　玉壶正在旁边亭子里给沈小姐沏茶，听了这话赶紧走出来，找了个高地远远一望，果然有些许白烟，可她想了想，说：“那边是厨房的方向，虽说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暮食，但是偶尔烧个水也是有的，想是不妨事。”
　　就在主仆三人准备把这事放下时，一股谁也拒绝不了的香味儿从远处幽幽的飘过来。
　　是烤肉的香味儿！
　　这下不仅是星雨和玉壶，就连沈小姐也没忍住，吞了下口水。看着玉壶，问道：“今日小厨房做的是炙肉？”
　　“不曾听说啊。”玉壶答道，“今日下人们伙食就和以往一样，是清粥小菜。”
　　“想是那些婆子们今日自己开开荤腥吧。”星雨到底是大丫鬟，思虑的多些，说：“小姐，今日刚好是放月钱的日子，底下的人自己称些肉来吃也是人之常情。”
　　“嗯，那便好。”沈小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脚下也没停，只是脚步声听上去没有刚才那么有规律了，多了些急切似的。
　　星雨和玉壶相视一笑，玉壶说：“小姐，我闻着这味儿实在是香的很，正好您暮食没进多少，要不奴婢去看看，要是干净的话，端些来给您尝尝？”
　　听了这话，沈小姐本是很开心的打算说“好啊，好啊”，但又转念一想，母亲不止一次和自己讲过，做事要谋定而后动，这样冒冒然的过去，是不是不大好，于是就犹豫了起来。玉壶和星雨都跟了小姐许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小姐的心思。
　　玉壶忙又说：“求小姐可怜可怜我，就当是我自己想吃，去讨些来，可好？”
　　星雨也在旁边附和道：“无妨，咱们给他们拿些钱去，想来那些婆子也不会说什么了。”

　　得了小姐的首肯，玉壶马不停蹄的朝厨房走来。

　　这边黄莺他们吃的正香，羊肉已经是第三波了，就连鱼也吃了好几条，阿新这种胃口小的早就吃饱了在一旁帮忙摇扇子，烧炭。
　　只有六子和阿申还在不住口的吃，一会儿一句“大力叔，鱼还有没有？”一会儿又一句“哎呀，刚才口蘑不错，可惜少了点。”

　　阿申娘也吃的差不多了，把郑大力换了下来，说：“放心，我在这儿烤着，有哪点不妥的你告诉我就是了，一直忙着烤肉了，你快去好好吃点去吧。”
　　手上也不停，翻了几下肉串又说：“那个口蘑有什么好吃的呢，我真是吃不惯那个味道。”
　　春秀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蘑菇往常做起来味道倒也不重，这样烤起来吃，总觉得味道太重了些。”她脸上红扑扑的，说起这话来到不像是个有孩子的妇人，多了几分娇憨。
　　郑大力趁没人注意，一个劲儿的盯着春秀看。

　　就在这时，玉壶去厨房寻了一圈，没寻到什么吃食，听着他们这院里欢声不断，便抬步走了过来。
　　果然是在炙肉！
　　大伙儿正吃的开心，谁也没留意后巷处的玉壶。还是黄莺，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准备去厨房拣点泡菜来解解腻，这才注意到。

　　“玉壶姐姐？”黄莺迟疑的叫了她一句，心里也再三盘算，觉得自己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问：“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众人见玉壶至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像刚才一般放肆，都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拘谨的站起来朝着玉壶站好。
　　玉壶见大伙儿一脸做错事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笑，对黄莺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小姐暮食尽的少，现下肚子里空的慌，叫我来厨房瞧瞧有什么吃食。”
　　郑大力拍拍手上的炭灰，就要往小厨房走去，说：“今儿给小姐炖了党参鸡，一直在灶里用小火煨着呢。我去给你端去。”
　　“哎，不忙。”玉壶拦住郑大力说，“我闻着你们这炙肉蛮有味道的，不知还有没有多的，我给小姐拿点去。”
　　这......
　　众人都迟疑起来。
　　倒不是说舍不得给沈小姐吃，只是这饭食是他们下人自己吃的，自然没有小姐吃的精细，也不是放那些补药炖出来的，卖相也不甚好，只怕小姐看不上眼。更何况这顿饭是黄莺请的，如今谁也不好说什么。
　　黄莺见场面僵在这儿了，忙上前说：“玉壶姐姐，有倒是有，各样吃食都还有好些，如今也有正烤出来的，正好可以给小姐拿去。”说完为难的顿了顿，说：“只是这炙肉，原是我为了庆贺发工钱，请大伙儿吃的，我们自己吃倒是不打紧，就是怕给小姐吃的话，没有她往常的吃食那样精细，怕有些不妥。”
　　一番话有理有节，既表达出了怕小姐吃坏肚子的担忧，又让玉壶明白这饭是用自己的月钱买的，没用公中一分钱。
　　玉壶听了，笑笑说：“不打紧，我只是闻着香，给小姐去尝个新鲜，你各样给我拣上一些就是了。我端过去瞧瞧小姐喜不喜欢。”
　　黄莺见得了准话儿，也不敢再耽搁，忙叫阿申娘把刚烤好的肉串拿上几串，又拿了些烤菜蔬，并一小条鲫鱼，用食盒装了给玉壶。
　　黄莺又说：“怕这些东西腻，小姐吃了不爽利，玉壶姐姐不妨随我来，再去厨房装些酸菜给小姐清清口。”
　　“好。”玉壶说，“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呀，这本来就是咱们份内的事。”黄莺随玉壶一道，装了些酸菜，又从井里提了给小姐冰好的西瓜，切好了一并给她，说：“那就有劳姐姐给小姐送去了。”

　　沈小姐在花园里转悠了好几圈，见玉壶还不回来，有些着急，正想叫星雨去催催呢，玉壶脚步匆匆回来了。远远的就叫道：“小姐，小姐，别急，我回来了。”
　　沈小姐忙在凉亭的石桌前坐下，催着玉壶把吃食拿来，那食盒刚打开，香味儿就散了出来。
　　沈小姐原以为是以往吃的那种炙肉，都是方方正正切好的，结果一打开，竟是穿在竹签上的，难免多了几分惊奇，问到：“这样的炙肉倒新鲜，是谁想出来的？”接着也顾不得闺秀的矜持，咬了一口进嘴里。
　　玉壶一面把食盒里的各样东西拿出来摆好，一面答道：“是厨房里新升的管事，叫黄莺的。大概是因为新升了管事，今儿又发月钱，她请后院儿的那些人吃酒呢，热闹的很。”
　　沈小姐尝了一串羊肉串，觉得味道甚好，虽是炙肉，却和以往的那些滋味不同，香而不腻，回味无穷。想着就又拿了一串在手里，边吃边说：“她就是雪柳说的那个厨房的小管事？原打杂的那个？”
　　“是啊，小姐。”玉壶说，“原本只是记记账，打打杂，雪柳说她账记得不错，人又细心，厨房正好缺个管事，就让她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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