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

　　【结婚吗？】

　　书房安静无声。
　　屏幕上的代码随着沈初礼的心绪变得杂乱无章。

　　他盯着这条消息已经整整两分钟。
　　秒钟跳动最后那一下，三个字仍然没有撤回。
　　也超出了能够撤回的时限。

　　往上翻聊天记录。
　　她今晚去参加同学聚会。
　　所以，是喝醉了才会突然发这样的，扰乱人心的消息？

　　沈初礼没有思考太久，起身拿了车钥匙便往外走。

　　—

　　果然。
　　再而衰，三而竭。
　　发出那句话后，江掠意理智回笼，立马就生出退缩之意。

　　沈初礼估计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换做是她，一定会认为对方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被盗了号。

　　突然发这句，确实是太奇怪了。
　　要不就装作自己喝醉了酒，在胡言乱语？
　　或者……
　　江掠意迅速在备忘录上打出“jiehun”的拼音，发现除了结婚这个字眼以外，竟然没有能够手滑的动词。

　　胡乱想了一阵。
　　所有找补的语句，都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准备就绪，只等着对方的回复而随机调动。
　　但对话框，仍旧毫无动静。

　　是还没看到她发的吗？
　　江掠意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可能沈初礼不加班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

　　唉，江掠意觉得自己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她关掉手机，望着天花板。
　　低低的叹了口气。

　　莫约过了十几分钟。
　　屏幕突然亮起，消息提示音在此刻，犹如天籁一般。
　　江掠意随即侧身，一眼便看到消息。

　　沈初礼：【睡了吗？】
　　沈初礼：【我在你家楼下。】

　　楼下……
　　江掠意一个鲤鱼打挺，三两步跑到阳台。

　　夜色很浓，凉风习习。
　　男人就站在雕花大门外的路灯下，昏黄光线，将他的侧脸映衬得格外柔和。

　　确定了这不是恶作剧，江掠意很快下楼。
　　等人站到雕花大门前，才想起来，忘了带钥匙，又要跑回去拿。

　　“去哪？”

　　“拿钥匙开门。”
　　江掠意转过身，想了想就站定，“算了，这样说也行。”

　　沈初礼隔着门，盯着她的脸几秒，声音低沉，“看来没醉。”

　　“啊？没喝酒。”江掠意愣了下，条件反射似的说。

　　“那——”

　　“就玩了真心话大冒险。”
　　摸不准他的态度，江掠意绞尽脑汁的回忆刚才设想的应对方式，抢在他之前道。

　　沈初礼垂眸，“所以……只是大冒险？”

　　“也，也不是。”江掠意看了他一眼，语速莫名加快，“还可以是真心话。”

　　沈初礼猛地抬头，眸光在灯下隐隐发亮，暗藏的情绪似要喷薄而出。
　　他说：“那结婚吗？”

　　江掠意望着那双黑眸，大脑已然来不及重新思考，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正合她意。
　　特意放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结。”

　　……

　　如擂鼓般的心跳，在轿车驶离后久久都未能平复。

　　江掠意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意外的一夜无梦。
　　她起床下楼时，正好江宇富和陈黎都在。

　　桌上已经准备了温热的早餐，江掠意拿了个三明治，咬了两口坐到沙发上，声音含糊，“爸妈，跟你们说件大好事。”

　　江宇富睨了她一眼，皱眉说：“这事不用我花钱吧？”

　　江掠意想了想说：“可能还真需要……”

　　“……”
　　江宇富收起报纸，起身想走，被她拦了下来。

　　“爸爸爸，你别急啊。”江掠意一本正经，“这钱你肯定花的高兴，说不定还嫌花的少了。”

　　“……”
　　江宇富一脸“你看我好忽悠吗”的表情。

　　江掠意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眼陈黎，语气郑重且认真，“我打算结婚了。”

　　“！”
　　江宇富和陈黎齐齐望过来。

　　“跟沈初礼。”

　　“？”

　　“今天这日子就不错。”

　　话落，可视门铃的声音随着画面一同响起。
　　江掠意瞅了眼，小声嘀咕，“还挺准时。”

　　—

　　沈初礼第一次上门，大盒小袋，拎了很多东西。
　　江掠意亲自出去接的人。

　　进来时，江宇富和陈黎还处在茫然的状态。
　　估计是被她刚才扔下那三句重磅炸弹，砸得惊魂未定。

　　“叔叔阿姨好。”

　　“啊，初礼来了。”江宇富先缓过神，“快随便坐，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没什么，都是顺道买的。”沈初礼温声说。

　　江掠意正打算在他边上坐下，就听陈黎道：“小意，去给初礼泡杯茶，再切盘水果来。”

　　“张阿姨——”

　　陈黎：“阿姨今天请假了。”

　　江掠意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哦，神情恹恹的往厨房走。

　　没走几步，她就反应过来，陈黎这是想支开她，要跟沈初礼说些什么。

　　江掠意脚步一顿，又往回走。

　　她一出现，客厅顿时静了声。
　　“……”
　　“我就问一下，沈初礼想吃什么水果？”

　　“都可以。”

　　“哦。”江掠意瞄了他一眼，没见异样，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江掠意不会喝茶，更不会什么标准的泡茶步骤，她就是随便抓一把茶叶，将沸腾的开水倒进去就算完事。
　　至于切水果，她端详了那把水果刀，刃边锋利得直泛银光。

　　“……”
　　算了，江掠意缩回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又取了几样不需要切的水果，洗好，摆了个盘。

　　端出去时，江宇富跟沈初礼聊的，已经是工作上的话题。

　　所以，正事说了吗？
　　江掠意打量了下在场三人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默默听了几分钟，她有些按捺不住，陈黎突然朝她招手。
　　“小意，跟妈妈上去拿户口本。”

　　！！
　　户口本！
　　江掠意眨眨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见那头陈黎起身，她也连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临上楼前，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下。
　　正巧撞上沈初礼的视线，他眉眼似乎含着笑意。
　　也可能，是她看错了。

　　房间里，陈黎没有立刻给她拿户口本，而是在床边坐下，严肃的问她，“你确定要跟他结婚？”

　　“嗯。”

　　“小意，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谈恋爱不喜欢了就分手，这没什么，但离婚，是会影响很多方面的。”陈黎循循善诱之后，又是一针见血，“你真的确定就是初礼吗？做这个决定有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刺激，最近碰上清知没？”

　　“……”
　　前面的话，江掠意还在认真思考，一听她提起姜清知，略微动摇的想法，变得愈发坚定，“就是他了，沈初礼，我觉得他很好，你们不也都这么说。”

　　陈黎盯了她几秒，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户口本，“去吧。”
　　没两秒，又听她语重心长的说：“结了婚也能离，你爸养得起。”

　　江掠意：“……”

　　—

　　从别墅出发，是在上午十点。
　　昨日那场雨后，天气又热的让人心烦意燥。

　　江掠意带着户口本，坐上了副驾驶。绿色的毛绒玩具稳稳的立在置物台上。紫檀木手串，从后视镜垂落，左右摆荡。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紧张，右手已然不由自主的拿起毛绒玩具，捏了几下，绵软的触感，稍稍缓解了她的情绪，但仍旧是有些焦虑不安。

　　“怎么了？”沈初礼注意到她的举措。

　　“没事，有点热。”她胡乱拨了下空调出风口，想起来问：“你刚刚是怎么跟我爸妈说的？”

　　沈初礼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就说，我厨艺不错，脾气还算温和，家务会请阿姨负责，你不会的这些，都没问题。”

　　江掠意怔住，猛地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段话。
　　——我脾气不好，不会做饭煲汤，更不会做家务……
　　而他现在说，这些都没问题。

　　江掠意耳朵霎时间泛起热意，还隐隐有四处蔓延的趋势。
　　她甚至还想到当时后面几句问答。
　　——那你会什么？
　　——暖床。
　　——挺好的。

　　今天天气真的太热了，江掠意再次调整空调出风口，不知不觉间，紧张的情绪已然被尴尬取代。

　　开了几条街，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江掠意往窗外看，赫然是民政局门口。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没有像新闻上宣传的长龙队伍。

　　她下车时，脚步轻飘飘的，心不在焉的跟着沈初礼的步伐，以至于，没注意到前方停顿的脚步，差点撞在他背上。

　　“这束吧。”沈初礼指了指，扫码付钱。

　　江掠意才注意到，有人在民政局门口，摆了个卖花的小摊。
　　摊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祝福得极为真挚，“哥哥姐姐，你们肯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谢谢。”沈初礼轻笑，然后将花束递给江掠意。

　　他选的是一束浅粉色的玫瑰，颜色不似红色那般艳丽招摇，江掠意稍稍低下头，好像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之后，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接过红色小本时，她甚至都有些恍惚。
　　原来，结婚是这么快的。
　　甚至都不需要传说中的九块九毛钱。

　　江掠意回到车上，翻开小红本。
　　里面贴着一张两人的红色背景照。

　　知道要拍照，她出门前，特地画了个精致的妆，还穿了件仙气飘飘的白色裙子。
　　沈初礼依旧是往常的白衬衫，他唇角噙了丝浅浅的笑，显得温和又亲近。

　　江掠意对这张照片颇为满意，看了很久，又拿了手机二次拍摄。

　　车子行驶了一段，再次停了下来，她存好照片，不明所以。
　　“怎么了？”

　　“买个蛋糕庆祝下。”沈初礼声音愉悦，“我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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