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星星没有光

　　只剩被子还没收拾的许日生星感觉全身上下浑身都很疲惫，得空便去洗了澡。
　　没等到叶蒿白和季蒲七回宿舍，许日生星就睡了。
　　临睡前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去拿退学证明时，回来遇上的那位栗辰橙小姑娘。
　　其实那姑娘也不小，许日生星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对方年龄比自己小。
　　关键是，人家看见他，不避反进，挡在了他身前问了个问题：“过几天就放假了，有答案了吗？”
　　然后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文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见小姑娘神色很惊惶的问他：“你退学了？”
　　许日生星上一刻还在纠结上次的事情到底怎么说来着，便听得对方如此问，于是只得点了点头后回覆：“上次的问题我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说完便走了，走得还挺干脆的。

　　许日生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或是夜色太过沉寂，又或是外面的雨声听着很催眠，竟也慢慢地入了梦乡。

　　“钉！快点钉！快点！”木板上方传来不断敲打着的声音，沉重而又直击人心。
　　许日生星推了推上方的木板，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于是开始重重的地拍打着木板。
　　于是锤击的声音更大了。
　　“快快快！他要出来！钉紧点！紧点！对！”尖利的女声简直要撕穿耳膜，于是许日生星拍打的动作m可见的缓慢，然后停了下来，听着周围陆陆续续有声音响起。
　　“这陆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摊上个这么没名堂的儿子……唉……”
　　“就是，听说这姑娘是来催债的呢——”
　　“是吗？怎么回事？”
　　“陆家的那小子把人给糟蹋了，本来赔钱就能了的事，可人家姑娘不干呐……”
　　“要我说，也是这姑娘太贪心，想着还能做陆家的少奶奶……也是活该找罪受！”
　　“话不能这么说，宋婶，你家那口子早些年不也是这样把你娶过门的吗？”
　　“唉？还有这事？”旁边一大婶插了一句。
　　“可不是？宋婶那时候要啥啥没有，只好找个男人，把自己随随便便嫁了呗——”
　　“你——”
　　“诶——宋婶，我说这话你也别不高兴。人家小姑娘可比你惨多了……那么年轻就被活埋，说不定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娃。我们一没钱二没权，看着这事只能当个八卦来说道说道……但这嘴，还是要积点口德的……”
　　那些声音逐渐在许日生星的耳朵里消失，最后近于无声。
　　在漆黑的、没有一丁点光线的狭窄的空间，许日生星感觉自己越来越憋闷……越来越昏沉……最后胸前一阵重击，他‘醒’了过来。
　　“你醒了？”林肃容看着许日生星带着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上保持着刚开始往包里掏芯片的动作。
　　许日生星转动着眼珠子，看着这个房间与离去时别无二致的模样，再转头看向窗外，那里的鸟已经飞走了。
　　喑哑的声音出口：“这是怎么了？”
　　“有一个芯片没有贴上去。”林肃容掏出芯片，仅能看到指尖的一处黑点，“我现在给你贴上去。”
　　然后黑暗袭来，许日生星来到了初时的那个梦。

　　地面在震动，似乎有水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惊破天际，随之而来的，还有碎石翻滚下坡的声音。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许日生星已经没了初时的惊慌，他放缓呼吸，忽然，一块大石压在了棺材上方的土堆上，直将那土堆压变了形。
　　但没过一会，便有很多或大或小的碎石从土堆上滚过，堪堪将原本是土包的坟墓滚平了。
　　然后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从山的那边传来“轰隆”一阵响，山体开始裂开，许日生星感觉到土堆开始松动，狭小的空间里有水开始灌进来。
　　木板上方似乎有水流声传过来，然后水漫到了许日生星的脖子处。
　　就在许日生星以为就要回到现实，忽然，脚抵着的木板似乎遭到石块重击，随后许日生星感觉头顶有股推力，脚板处出现一股亮光，大量空气涌进来，许日生星大吸了一口气，然后他随着脚底木板一起被水流冲了出来。
　　在水流的冲击之下，五脏六腑被挤压得生疼，水浪不断地拍打着他的嘴鼻，令他无法呼吸自如。在模糊的视线中，如此反复之下，肺部快浸满了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根深色的房梁木，旁边却被水流冲过来一位不断扑腾着的小女孩，直直撞向了许日生星。
　　眼前的小女孩脸部涨得通红，撞到了许日生星还在不断地拍打着，许日生星无奈，将她举至头顶，让小女孩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两人一起向着被冲走的房梁木划去。
　　水流得很快，且许日生星目前在山脚，来自山顶上的急流多而险，一不注意，便会被冲到暗礁上，成为一堆血肉。
　　不一会儿，许日生星同小女孩一起被冲到了漫无边际的江面上。无奈之下，许日生星只好拼命地向那江面上的孤岛而去。
　　还未游到，许日生星便晕厥过去了。

　　等到许日生星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双手被人捆着，挣脱不开。
　　“哟，刚醒就急着走啊？”说话的是位少年。
　　许日生星顺着声音看过去，昏暗的房间里，烛光晃动间，只恍惚看到床对面是一张圆桌，顺着圆桌而上，那是一双白皙得能清楚看到青色血管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正拿着一壶酒对影自酌。
　　少年轻笑一声，青绿色的酒杯摇摇晃晃，分毫不差的被少年端在手心，向着许日生星而来。
　　“怎么？平日不是挺能的吗？”少年原本温润的神色霎时一厉，那本在少年手中的酒杯立时转了方向，杯中的酒就那么朝着许日生星而去。
　　许日生星将头一侧，酒顺着许日生星的脖颈流下，少年的眼色深了些许，走至圆桌旁，将酒杯重重搁下，正要出声，便听得蜷缩在床上的许日生星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今日这是给我来一出关门不认账吗？嗯？”少年的嗓音清柔，却带着一股寒意，涌进了许日生星的四肢百骸。
　　看着许日生星不自觉颤抖着的身躯，少年走到床边，蹲下与许日生星对视，“怕了？”随后嗤笑一声，“看我这记性，我们的陆小公子怎么会怕呢？毕竟……”手掐上许日生星的脖子，使得许日生星的头不得不往上仰，“当初可是拿走了陆家一百多条人命啊——你说是不是？嗯？”少年眼睛通红，五指收紧，看着许日生星的脸憋得通红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卒然松手。
　　少年捂嘴闷笑，似是想到了好玩的点子，找来了棋盒里装着的棋子，还有两根细长的筷子。
　　“我们来对食吧。”少年手拿着两个棋罐，嘴咬着两根筷子，笑容妖冶，看似无害，“来，你一颗，我一颗。”少年将棋子吞下，另一颗棋子放置在许日生星面前，如此反复，许日生星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白色棋子，而少年的腹部鼓胀。
　　但少年却丝毫感受不到，将许日生星翻了个面，俯躺在床，然后一点点地用筷子夹着棋子塞进了许日生星腚部后面的那处。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夜空，惊起一群飞鸟。
　　直到少年将许日生星的嘴堵上，许日生星都没能挣脱来自少年疯狂而又近乎自虐的“对食”。
　　最后许日生星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许日生星听到有人在私语，但很快，被房间里的人发现端倪，及时劈上了许日生星的后颈。
　　醒来时就感觉身子不停地在晃，手指微微捏紧，却发现四肢乏力，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是木板，只有头部上方的缝隙有光。
　　许日生星肘部努力地想要撑起，却又一次次地软下，但他没有放弃。
　　“咚咚咚”的声音自棺材底部响起，刚开始声音较小，众人都听不到，但不妨碍许日生星听到棺材外面的声音，随着唢呐的一声吹响，大街上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那些微小却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哪家出事了啊？”
　　“看方向，像是陆家。”那手拿着擀面杖的大汉看了一眼送葬队伍来的方向，有头有脸地分析着。
　　“哪是像。”那接过话头的大婶敲了一下旁边大汉的头，语气肯定，“简直就是。你看看那旗子，再看看那棺材、那些家丁，我们这儿还有别家送葬有这么大的排场吗？”
　　许日生星撞击棺材底部的势头渐烈，渐渐地有血滴落在地上。
　　“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惊问。
　　离得近的已快速凑近瞧了一眼，然后人群出现骚乱，“快跑啊！尸变了——”
　　不一会儿，人头开始攒动。
　　许日生星听此心生绝望，难不成还要再一次地被活埋？
　　紧接着被汹涌的人潮冲击的送葬队伍也波及到了抬棺的几位壮士，使得许日生星的头磕在了木棺上，晕了过去。
　　随后醒来，是被一群人给吵醒的。

　　人声鼎沸间，接二连三的争吵不断。
　　许日生星刚睁开眼，边听得前面那位身穿灰蓝色大褂，上有暗纹的中年男子嚷嚷道：“老二都去了！你们嚷嚷什么？啊？没看见侄子正伤心呢？”
　　说完看向许日生星，暗示他说几句。
　　许日生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被一位着（zhuó）着暗红色长袍，带着玻璃镜片的儒雅男子带到了堂屋正中央——那里摆放着战死的许日生星的“父亲”。
　　看着棺材里苍白虚弱的脸庞，许日生星胸口疼得厉害，那位儒雅男子徐缓低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堂屋，“如今二弟战死，老夫人寿宴在即，我认为大家还是把手头上的事先放一放。将偏厅收拾出来，把二弟的尸体移到偏厅，让小侄子好好陪陪二弟。等老夫人的寿宴办完了，再送葬也不迟，这样两不耽误。大家觉得呢？”
　　众人纷纷点头，连连称赞。
　　看着这一幕的许日生星只觉荒诞，但还是跟着抬棺的几位家丁进了偏厅。

　　到了寿宴那天，外面热闹非凡，这边空荡冷清。
　　许日生星跪坐在草垫上，照着往常那般点香磕头，然后坐在垫子上发呆。
　　待到外面宾客齐了，许日生星感觉身体自己动了起来，那种如上次入梦一般不可控的感受又来了。
　　他看见自己穿过走廊，走过厅堂，最后停在了厨房院子里。
　　此时厨房正忙，人人都不得空，因此没人看见许日生星走近了厨房角落处的水缸。
　　许日生星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团纸包，看着很鼓，然后他看着自己将那个纸包散在了水缸中，最后遁隐出去。
　　在最后转头的那一瞬间，看着厨房里的师傅们用瓢舀着缸里的水，许日生星不自觉地一抖。
　　到了最初离开的偏厅，许日生星发现尸体被动过了，最明显的是那棺材上方的棺盖多移动了两寸。
　　偌大的偏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这厅堂里有人！
　　“出来吧。”许日生星听得自己这样说道。
　　“你怎么知道？嘻嘻——”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十五六岁，活泼灵动，这不就是——就是那个水里朝他撞过来的小女孩的成年体吗？许日生星心里惊讶。
　　“是要这个吗？”许日生星看着自己拿出了一块血红色、上面刻有吉祥如意盘枝纹样的玉佩出来，且那上面刻着有字，但是看不清。
　　“嗯。”栗辰橙点头，“有什么条件吗？”
　　这也太上道了。许日生星看得频频点头。
　　“我要你去救一个人。”
　　“谁？”
　　“我娘。”
　　“好。”栗辰橙说完便想去拿玉佩，许日生星就看到自己将手向上举高，躲过了栗辰橙的动作。
　　“事成之后，过来找我。”许日生星听见自己如是说。
　　“万一你跑路了呢？”
　　“不会。”
　　“怎么不会？”
　　“我娘在你手里。”
　　“好。”栗辰橙的回答在厅内清晰可闻，连带着那声音，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栗辰橙跺了跺脚，一脸无可奈何的气愤离去，许日生星看到如此画面不由得想笑。

　　寿宴还是一切如常，但是许日生星看着眼前的饭菜陷入了沉思，就在许日生星犹豫着要不要吃下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将饭菜吃了下去。
　　真是——作死。
　　许日生星一边吃一边想，不过总比憋在棺材里强，嗯，饭菜味道也香。
　　还没能等到将饭菜吃完，许日生星就倒下了。

　　醒来发现自己在孤岛上，跟着一起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与其换之的是身着红色劲装的栗辰橙。
　　许日生星躺在岸上，眨眨眼刚要说话时，却见对方先开了口：“你娘我没救到，不过却救了你。你看？”
　　对面蹲着身子的小姑娘一脸狡黠，比手示意许日生星将玉佩交出来。
　　许日生星作势便要去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就听见小姑娘丧气地出声：“不用找了。我已经把你全身上下都翻遍了。”
　　“没有？”
　　“没有。”栗辰橙没好气地说道。
　　“那可能掉江里去了。”
　　“什么？”
　　“我身上没有，那就说明在棺材里。而棺材被水冲走了，所以……”
　　“那你还醒着干嘛？”栗辰橙一个手刀就对着许日生星的右颈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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