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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四）
蒙蒙细雨悄无声息地落在皇家的精致大殿，通往紧闭房门的红砖大道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影，大红灯笼高悬在上随风摇曳，远远望去又笼罩着一层暧昧朦胧的雨雾，亦幻亦真。
殿内，纯金龙床前赤色纱幔飘然，而穿着单薄的女子低俯在冰凉的青砖上。
“皇上，臣妾有罪！”
半躺在床上中衣敞开的中年男子微微睁眼，狐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中流露些许杀气。
“哦？苏贵媛为民祈来甘霖，何罪之有啊？”中气十足的声音里略带几分沙哑，像是一只猛兽不紧不慢等待着猎物主动上钩。
夏菲菲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迟早会被这老狐狸看破，于是干脆破釜沉舟，镇定答道：“臣妾故意利用天降甘霖之事接近皇上，犯了欺君之罪！”
说罢便心跳如雷，到底是沉不住气。
再看那老狐狸，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正气定神闲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少倾，他才幽幽开口道：“呵，你胆子可真大，当真以为立功在前朕就不敢杀你吗？”
“臣妾知道此举是大不敬，可事关国之未来，臣妾位卑言轻，只得冒死谏言！”
虽然说着大话，可夏菲菲依然还是紧贴在地上，将伏低做小的姿态表演得淋漓尽致。
“关乎国运？你可知，妄议朝政该是你整个家族陪葬都死不足惜的！”
这下可真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额角暴起的青筋隐约可见。
夏菲菲却丝毫不畏惧，一鼓作气坚定地说道：“臣妾本已孑然一身，再无其他可失去的了，只拼着一口气面圣，还望能阻止悲剧发生！其实妾身原本乃圣女族最后的圣女，历来我族每一任未破身的圣女都有预知梦的神力。近来臣妾梦魇不断，预知梦中凶年大乱，紫微星落，亲王率兵封城，皇城内死伤无数！”
“大胆！”
皇上当即龙颜大怒，抓起床上的玉枕就挥向夏菲菲砸去。
霎时，夏菲菲感到一阵晕眩。血珠顺着额头不断滴落在眼前的地板上，可她竟咬着后槽牙，硬是撑住没吭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上很快便平复下来，表情又变得阴鸷了许多，翻脸比翻书还快。
“朕怎么从没听说过什么圣女族？是谁让你来挑拨朕与楚王的关系？”
虽然此刻夏菲菲还是低着头，却也很好地掩饰了嘴角那止不住的笑意。
他信了！
一下子就能对号入座，看来这皇上的心里多少也对战功显赫的楚王爷有所芥蒂，即使是自己的亲身儿子也免不了怀疑，不愧是危机四伏撕逼不绝的皇室！爱了爱了！
忍住计谋得逞的喜悦，夏菲菲下一秒就进入到贤者状态，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皇上的眼睛，悲怆道：
“臣妾说的句句是真！历朝历代的明君都有我族人暗中辅佐，只不过历史不得留我族之名。若皇上不信，可还记得先皇曾经废黜的妃嫔？我族圣女也曾辅佐过先皇，只是后来预言皇室相残，被先皇灭了口。皇上请仔细思忖，先皇临终前定有透露过对预言的担忧！”
“放肆！”虽然嘴上仍否定着，可言语间却早已失去了中气。
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便会不受控制地扎根发芽，这才是夏菲菲真正的目的。可惜系统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已经无法阻止。
“你演我！”系统再夏菲菲意识里忿忿不平地大吼着。
夏菲菲心中默念：又没有哪条规则规定她不可以挑拨离间，不可以搞事业路线啊！
系统气急败坏：“可你也不能踩着男主上位啊！你要用爱化解仇恨，而不是利用仇恨啊！”
切！夏菲菲才不理系统如何生气跳脚，她从小到大一向是肆意而活。反正人生短短不过几十年，何必非要跟个圣人一样过那么平庸无趣的生活呢？像现在这样多刺激！
她可一点不在意系统的惩罚，留在这个世界能体验不同的人生也挺有意思的。网民不是总爱质疑演技夸张不真实，那自己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沉浸式体验角色，屏蔽导演制作人的彩虹屁，磨砺演技证明自己也是有实力的！
再回过神的时候，只见皇上面色铁青，有些失了方寸颓败而坐。夏菲菲竟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年过半百的男人本该享着天伦之福，却因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与自己的子嗣隔着异心。
人一旦身处高位，更会忌惮功高盖主之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不过这对父子倒是性格挺一致的，都对自己人够狠！
虽然夏菲菲总爱惹是生非，可从没想过继承父业，甚至还希望老头子的学生可以代替自己凭能力竞争上岗。这么一对比，还真能切身体会到古人的生存环境竞争有多么激烈！
“竟然、竟然那些事都是真的！”
半晌过后，皇上突然苦涩地笑了。
夏菲菲心中了然，他已经接受这个设定了，于是趁热打铁道：“臣妾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却不想百姓遭受平白的苦难，望皇上三思！防患于未然！”
为了博得更多信任，夏菲菲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皇上狠厉的眼神扫过地上的血渍，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
“朕可以暂且留你一命到下月中秋狩猎之时。若你真的是圣女，三日之内定能预言出谁能在狩猎会上拔得头筹。若不能，朕要你比死的下场还要惨，知否？”
到底是老狐狸，虽然心已经彻底动摇，可还是留了一手。
“知！臣妾只愿这太平盛世可以长长久久，决没有其他肖想！”见事已如此，夏菲菲便也只能接下见招拆招。
“退下吧！朕乏了！”
“是！”
折腾了半晚，总算能够全身而退，事情也顺利地按照自己计划的进行，夏菲菲已经很知足了，便头也不回地扶额奔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皇上又陷入了沉思。
“不能破身的圣女么？有趣！”
夏菲菲回到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完全没有因为那老狐狸给自己布置的功课而焦虑，反而还睡得更香，一觉到了晌午。
起来时，只见一个个小宫女小太监围着自己。
“恭喜小主！”
“贺喜小主！”
夏菲菲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小主还不知道，刚刚徐公公带着圣上口谕来过，说是要封小主为婕妤呢！”小宫女上前兴奋地解释道。
“什么时候册封？”
“说是三日后呢！小主可要好生准备搬去那新的寝宫啦！”
这老狐狸，果然会玩！先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还挺会操弄人心的！
夏菲菲伸了个懒腰。
是时候去亮两手，也该轮到我主动出击了！
*
雨后的京中空气清新，夹杂着些许凉意。这街上的人也更多了，俨然一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
要说那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皇城根儿下的福喜客栈。
听说最近来的那个说书先生可是个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游历天下而归，颇有一番见识。
他口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吸引了无数人驻足倾听。
可奇怪的是，他一不收钱，二不露脸，行踪不定，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多少达官贵族慕名而来却等不到他露脸悻悻而归，只因他说书讲求的是一个“缘”字。
看着那台柱上空闲的桌椅，二楼雅座上的戴着面纱的华服女子摇摇头。
“真是不巧啊妹妹，本以为今天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听个有趣的故事，没想到空欢喜一场。不如就由姐姐代劳，给妹妹讲个趣事可好？”
对面同样戴着面纱的素衣女子微微颔首。
“很久以前呢，有一对父子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地方。可这金山银山总有坐吃山空的日子，于是那老爷子想了个主意，邻居都是些善良的人，不如挨家挨户哄骗一点食物银钱回来，积少成多嘛。可后来，他们渐渐地不满足于只拿那一点点的，开始变本加厉。可邻居也不傻啊，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开始抵触谴责这对父子的行为。没想到，一怒之下，那对父子竟错手杀死了一户邻居。邻里一看，都没敢出声，就怕这祸事会轮到自己头上。哪知这般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助长了这对父子的嚣张行径，邻居开始一户户消失--”
说到这里，华服女子一顿，似乎有些哽咽。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这人心啊，确实是个复杂的东西。若是邻里能同心反抗，必不会是这般凄惨结局！”
素衣女子不紧不慢地甄满了两杯茶水，伸手递给拿华服女子一杯。
“别这么着急下定义，这趣事啊，还在后面呢！”
“哦？”
正当故事讲到关键之际，忽而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戴着面纱的两名女子都立马警觉了起来。
华服女子一个眼色，身后的婢女赶紧上前卷下木帘子。
这边刚卷好，那边一队人马粗鲁地推开店小二闯了进来。
领头的差爷指着掌柜呵道：“去！把那个新来的说书人找来！我们家楚王爷点名要见他！”
掌柜一听，竟然是那令外寇闻风丧胆的楚王爷要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哎唷官爷，我们也不知道那先生身在何处啊！他说书从来没个准，兴许今日午时来，又也许明日夕食来，我们也不好说准啊！我们就是个客栈小本生意，您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五大三粗的差爷一把揪着掌柜的领口把人凌空举起：“我们家王爷要见的人，见不到的话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总该知道他住在那里吧？”
脸色惨白的掌柜直摇头。
“那你也该知道他离去的方向吧？”
掌柜又连连摇头。
“你这疥癞小儿！敢跟官家过不去，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大刀而起，寒光晃过素衣女子的眼睛，直教人双眉颦蹙。
“慢着！”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个骡子怔怔地站在那里，口中还嚼着干草，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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