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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二十二）
夜色刚降，圆月再次升起时，一行黑衣人潜行在静谧的夜幕中。
营帐内，头发花白的老人瑟瑟发抖躲在被子里，可是再厚的被子也无法隔绝凄厉的女声传入耳中。
“为什么，夫君为什么要害我？！”
“不是我！不是我！”
老人边哭边强烈地否认，仿佛只有声音够大才能盖住刻在心中的不安。
忽然一阵阴风而过，吹灭了屋内的红烛，黑漆漆的空间内再也听不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只剩一片死寂。
就在老人渐渐找回镇定的时候，被子却突然被一把扯走，只见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呼吸一滞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
竹林中，夏菲菲站在路口徘徊了许久，似乎心中总有些不安。
身后白衣公子嘴角含笑不怀好意地悄悄靠近，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却被她反手过肩摔在地上，吃痛哑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女英雄饶命！”
夏菲菲也不想惹出什么大动静，给他一个教训便松了手：“别烦我，现在正是扭转局势的重要时刻，可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
“行行行，你看，他不是带着胜利的果实回来了么！”白衣公子活动了下酸痛的筋骨，看向夏菲菲身后的人微微一笑。
“九公主，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挑动着她的心弦，夏菲菲转身看向身后的黑衣人们扛着一卷大草席，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容，看来任务完成得不错。
带头的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高挺的鼻子，唇如激丹齿如齐贝，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忠诚。
小侍卫果然没让她失望。
可眼下形势严峻，容不得她产生半分遐想，脑海中的声音还在不断质问着她又在搞什么事情，夏菲菲可真想赶紧找到方法屏蔽这个唠叨的系统君！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城中抢得先机，不然就要前功尽弃了。”
不再理会系统发出的警告，夏菲菲正准备带着一行人撤离，可没想到突然间竹林四周燃起了焰火，他们竟然被层层的官兵包围了！
一身黑衣面若冰霜的楚王爷从黑暗中走来。
“九儿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可知本王一直在等你？”
楚湛声线压得很低，还带着一丝沙哑，直直走到夏菲菲面前，骇人的神色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拆之入骨。
夏菲菲第一次见过他这般狠厉之色，这才感到后怕，一时语塞：“我...”
“只要九儿说与这一切无关，是被他们捉来的，为了活命情不得已，本王就信！”楚湛不在乎她身边其他人正与自己兵戎相对，伸出手紧紧抓住夏菲菲的胳膊，生怕她又会在自己眼前突然消失。
这时寒光在楚湛的眼里闪过，刺激得他闭眼皱眉，脖子上多了一道凉意。
“放开她！”
楚湛目光斜视，这才注意到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主人，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好侍卫，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慕白啊！
“呵，连你也要背叛本王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九儿你直说便是，为何要同这小人联手害我？！”
说着楚湛气血上冲眼角微红，眼白里激出大片的血丝，似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的九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夏菲菲却笑了，虽然按照规则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在利用旁人害他的事实，可有些话也不是不能说。
“想知道为什么？我死去的亲人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害他们，汐凤国死去的无辜国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害他们，曾经那个爱慕你至死的九公主更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害死她生命里重要的所有人！”
终于替梦中不停哭泣的九公主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夏菲菲这才觉得畅快了不少。看着眼前的人面色青白交替，就如同一块哽在喉中的陈年老痰彻彻底底吐了出来，舒爽的感觉渗透到了每一个毛孔里！
“本王以为，九儿早就已经放下了。若是这样，九儿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为何不一剑杀了我更好？九儿该知道，若是你要杀，本王绝不会躲！”
楚湛认真看着夏菲菲眼里倒映的自己，是那般认真又疯狂，连自己都觉得快要疯了！
只有夏菲菲心里清楚，要是能一刀杀了这狗男人，自己也没必要苟到现在。再说了，人死了就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太无趣。她夏菲菲做事永远不走寻常路，诛心怎么看都要有趣多了！
“楚湛，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杀你！但是你我之间终究是走到末路了，放我们所有人安全地离开吧！不然你清楚我的性子，一定会是你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夏菲菲用尽全力掰开他的手，眼里写满了决绝。
手脱开她肩膀的那一刻，楚王爷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气，整个人像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楚湛心里明白，如果放她走，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可若是不放她走，他们中大概只能活一个！
要拿什么才能挽回自己深爱的人？
要拿什么才能留她在身边再也不能离开？
指尖已经攥得深深插入骨血，楚湛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他的心脏已经痛到麻木，第一次感到呼吸是如此困难。
“你骗我！若是你从未想杀我，那为何要带走父皇？”
楚王爷猛地抬头，目光狠厉地看向黑衣人抬着的草席。
“你我今日会走到这般境地皆因他起，我杀不了你，可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夏菲菲谎话张口就来，秉着只要打死不承认谁都拿她没办法的坚定意志，竟让楚王爷一时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好，九儿若想杀就在这里杀了便是，一切后果由本王担着！”
这倒是把夏菲菲呛得哑口无言，她倒是真没想过要杀人，明明只是想借刀而已。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许久，气势上谁也不肯让步，身后的黑衣人终于不耐烦了打断两人的无言对峙：“别废话了，现在他的命也在我们手上，外面的官兵奈何不了我们，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到底是三教九流之辈，不知道眼前站在这里卑微哄着心上人的楚王爷在战场上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战神！
还是苏先生在事情恶化前先出面调解谈判：“王爷，我知道您是想着赌一把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能压制住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可您要知道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了，刀剑无眼，伤着谁您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若是一定要与九儿再次分离，那么能一起赴死对于本王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楚湛说着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他不想也不能再体会一次那种痛苦了！
可夏菲菲却更觉得厌恶，向后退了半步，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他一定是疯了！谁想跟他一起死啊呸！这该死的控制欲见鬼去吧！本小姐就是渣男克星，专克这种偏执狂！
时间算算也拖得差不多了，夏菲菲遥望远处，马蹄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是公主驸马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马赶了过来！
完了完了，这长乐公主可是楚王爷的妹妹，众人面色铁青急提起兵器随时准备突围，却没想到长乐公主带来的人却把楚王爷的人给扣下了！
楚王爷回头面色阴鸷：“怎么，长乐你也要背叛我吗？”
“不，我是来救父皇的！”
长乐跪在地上，第一次将头扣在地上这么郑重地向自己的兄长行礼。
“王兄救驾有功，臣妹绝不会抢功！来人，送父皇回宫！”
这长乐公主的话听起来颇为怪异，若是来帮助九公主的话应该对付楚王爷才是，可却把救驾的功劳让渡给楚王爷，莫不是还想着不动干戈就能解决？
楚湛是听明白了，这是妹妹给自己的一个机会。想来父皇临行前已经暗中将一部分兵权交给了新驸马，妹妹不想做恶人，但也不想让自己弑君。
正暗自思忖着，楚王爷突然趁官兵经过自己的时候出手夺过了武器，一把将夏菲菲揽入怀中以剑相抵。
“慢着！谁也不准动！”
慕白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拿九公主的性命相威胁，瞬间慌了。
“不要靠近，都听他的！”
听着慕白紧张的语气，身后戴着面具的人冲黑衣人们点头示意，所有人领命不敢乱动。
“王兄你这是疯了吗？难道皇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国君易主势必动荡，可知又要死去多少难民啊！”
长乐公主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倚仗的哥哥落泪，不明白人为什么沾上权利就会变成一个完全没有心的人，哥哥真的就像苏贵人说的那样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他们真的要走向兵戎相见这般可悲的地步！
这一刻楚湛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心，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可他没想过自己疼爱到大的亲妹妹竟然也这般对付自己！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他的九儿想要的是什么。
她要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楚王爷，缴械投降吧。这里已经被驸马带队包围了，您是不可能挟持一个小小贵人就能全身而退的。放心，这回我哪儿也不去，我们都不用死，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虽然嘴角仍有藏不住的笑意，但夏菲菲豆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受害者的样子演绎得出神入化就连苏先生一伙儿人都差点分不清真假。
啪嗒--
刀尖落地，楚王爷眼神黯淡了下去，他被算计了，却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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