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花开早

　　郑允浩缓缓的撑起身子，失去温度的金在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情潮来势汹汹，褪去却了无痕迹，好在身体还包裹着对方温暖的气息，金在中艰难的侧过身，郑允浩摸索着穿好褂子，在炕角找到鞋，吸着站起身。

　　金在中在暗中看他架着胳膊系盘扣，恍惚又回到十七八岁的时光，郑允浩总是起的很早，怕吵金在中所以从不点灯，都是摸黑穿衣服，站在炕下一丝不苟的系好盘扣，然后转身在金在中脸上亲一亲，有时金在中醒了，就勾着脖子不放人，郑允浩便许诺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再抱到怀里哄上好一阵，哄得金在中又困了，才肯放人。

　　已经有好久不曾有这样的场面，金在中鬼使神差的问，
　　“你现在还起得很早吗？”
　　郑允浩嗯了一声，放下手，胸口的扣子其实已经被撕扯的不剩几个，金在中嘲讽的笑了笑，
　　“少东家还真是个辛苦活，我大伯真是找对了人。”

　　郑允浩不答腔，返身打开樟木箱子，翻了两下，疑惑的问，
　　“被子都放哪了？”
　　“当了。”
　　郑允浩回过身，
　　“被子能当几个钱？”
　　“要它能干啥？天马上就热起来了。”
　　郑允浩不说话，从箱子里拿出两张小褥子，抖了抖，把金在中身上的薄被撤了下去，又用褥子分两截盖好，把枕头扔到炕头，拍了拍，
　　“过来睡好。”

　　金在中扯着褥子，爬过去躺下，郑允浩这才拿起炕边的拐杖，缓缓的走到门口，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静的没有人气，鼻子里只有呛人的樟脑球味儿，金在中摸摸自己的嘴唇，还有些涨涨的感觉，他爬起来推开窗，院子里夏风暖暖，花香袭人，景物美好温顺的不许金在中掉下泪。他呆呆的坐着，突然想起他爹死时的情景，哭的那么凶，是因为还有个可以撒野的怀抱吧。如果已经无可避免的要走上两条路，为什么你还总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让我留恋，让我犹疑，让我每日每夜都孤零零的站在原处等待，这个滋味有多难熬，你能明白吗？

　　院子的门‘吱扭’一声开了，金在中吓了一跳，郑允浩端着一个大盆走了回来，拐杖在腋下夹着，所以走的很蹒跚。
　　进了门，郑允浩把盆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点了煤气灯，回过头看见金在中裸着上半身，在窗口边坐着，急得几步走过来，一把把他拽倒，揪着两条腿拖到炕边，
　　“躺好。”
　　然后从盆里捞起热手巾，揭开下半身的褥子，金在中脸上一红，有心躲开，手巾已经贴上了大腿根部，郑允浩擦的仔细小心，那些黏黏腻腻的东西很难收拾，郑允浩掰开金在中的腿，隐秘的部位被热乎乎的手巾一暖，不受控制的收缩起来，金在中觉得血往上涌，难耐的哼了一声。郑允浩抬头，见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了一口唾沫。
　　金在中软声抱怨，
　　“你擦完没有，冷死人了。”
　　郑允浩才被褥子被他掖好，金在中就打横躺在坑中央，等着郑允浩来搬他。果然，郑允浩摆了摆手巾，又过来，金在中一脸嫌恶的拍掉他伸到脸跟前的手，
　　“滚！脏不脏？”
　　郑允浩愣了一下，也笑了出来，随手扔了手巾，抱过那床精斑满布的被子，三两下扯了线，掏出棉套堆在一边，把被罩塞到水盆里，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金在中看他挽起袖子，
　　惊讶的问，
　　“这么晚了，你还洗这劳什子干啥？”

　　郑允浩摇摇头，
　　“你就这一床被子，我不洗，你明天还盖褥子过夜吗？”
　　金在中哑然，枕着胳膊看他洗被套，郑允浩嘴里唠叨他，
　　“怎么家里一个下人都不用了？”

　　金在中成心让他不好受，轻声说，
　　“请不起，我爹走了，金家二房已经没啥生意，我不过是个落魄公子哥，还摆那些谱干啥。”
　　郑允浩手上顿了一下，
　　“我每个月都会让东海拿钱过来的，二房的生意之前是老爷在操持，老爷病了以后，就……停了阵子。”

　　“是吗？反正我也不懂，吃喝都要伸手问别人要。”
　　郑允浩停下手里的活，呆了片刻，还是没勇气看他，只听见金在中笑了笑，
　　“其实你给我的不算少了，都是我自己不好，花钱大手大脚。”
　　郑允浩叹了一口气，使劲搓弄起被套，他虽说现在是少东家，但小时吃过很多苦，跟着他娘啥活都干过，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根本不算什么。金在中是十足的大少爷，粗活重活什么都没做过，郑允浩想着他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心就拧在一处，
　　“你钱不够，可以跟我说，也不至于把被子棉衣当了，把下人都辞了吧。能省几个钱？”
　　“能省几个是几个呗，反正我也打算搬到有天那去住。”

　　郑允浩这下沉不住气了，啪的一声把被套甩在水里，
　　“胡闹！你还真打算吃住都在赌场了？朴有天不过是赚你的钱，你真当他对你好吗？他要是对你好，昨天你烂醉在谪仙楼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在？”

　　金在中眨眨眼，
　　“我烂醉在谪仙楼？”
　　郑允浩瞪着他，
　　“要不是掌柜的到家里来送信，你怕是要喝死在那个地方！”
　　金在中想起来了，他骂走了韩庚，却遇上了大雨，于是在谪仙楼避雨喝酒，哪想到越喝越多，后来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再睁眼，只看见郑允浩坐在炕角打盹。

　　郑允浩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炕边，
　　“你想怎么花钱，我都可以给你，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根本用不着省下来。但是你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我们看着都心疼。”
　　金在中轻叹一声，
　　“等我搬到仁义庄，你们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郑允浩气的呼哧直喘，
　　“不许你去，不许你去！”
　　然后又转了一圈，喃喃的说，
　　“明天就叫人用新棉花做两床被子，不，不，做四床，有薄有厚，还有，院子也该接电了，
　　看门烧饭的人都要有……”
　　金在中听着他念叨，听着听着，突然心酸难止，发狠一样的喊
　　“我要搬出去，我不住在这鬼地方！”
　　郑允浩愣了一下，随即就把人圈在怀里，心疼的说，
　　“哪委屈你说话嘛，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金在中委屈兮兮的吸鼻子，
　　“希澈哥去了沈阳，这屋子里冷清的像有鬼，有时后半夜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看着郑允浩，郑允浩圈着他，不知该说什么，金在中想起金俊秀的话，不知哪来的勇气，说了一句，
　　“要不你来陪我。”

　　郑允浩起身，熄了灯，又走回来，脱了衣服上炕，钻进褥子，把金在中的身子揽过来，两人躺下，金在中美滋滋的问，
　　“你不洗被套了？”
　　“明天给你做新的，还洗它干啥。”
　　“我还要去做两件新衣裳。”
　　“好，我明天陪你去。”

　　如果真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允浩心里果然还是最疼自己，孤零零的滋味太难熬了，一个人睡，再暖的被窝都是冷的，还是这样贴着他，心里才舒服。如果心没有变，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郑允浩沉默了一阵子，
　　“在中，老爷让你搬回大房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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