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人间

　　里德教会了埃拉如何操作打字机，她擅长拼写，喜欢新事物，所以很快学会了。当她能够顺利的打字后，她开始疑惑，“为什么要打字？”她看着里德给她的这张纸，字体清晰工整，排版漂亮，完全可以当做信直接寄出。
　　“不能暴露字迹。”里德回答她，“不要深究，那封信里有你不懂的密码。”
　　埃拉一顿，好像又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别说伊迪嘴上没有把门的，自己也一样，她就该把嘴缝上。
　　里德让埃拉打了好几封信，使她熟练到一边打字一边思考其他事情，比如学年舞会的衣服，以及舞伴。种种事务不知如何解决，埃拉想干脆不去更合适，可是诺西很想她能参加……
　　“埃拉、埃拉！”
　　“嗯？”埃拉猛地抬头，打错了一个字。她懊恼的盯着那张纸，这张又废了，“叫我干什么？”
　　里德看着她，“不要浪费我的纸。”
　　沉默了一会儿，埃拉说，“我在想他们如何让花在冬天开放，为什么不多培育几朵，他们就赚翻了。”
　　“……数量增加，价格下降。”里德说，“感兴趣的话，去学习一下供需关系。”
　　他竟然在认真解答自己随口编出来的问题，这让她有点内疚心虚，“谢谢。”
　　‘哒哒哒’的打字声再次响起，过了一会儿，“你打算和谁参加学年舞会。”
　　“不知道。”埃拉皱起眉，“舞会难道不是富人用来消遣的事情吗？为什么一个学院要组织这种事？我干脆不要参加好了。”
　　“因为做科研的人需要这些。”
　　埃拉疑惑了，抬头看着里德，“为什么？”
　　里德停了笔，认真的对她解释，“一项发现在成功转化为价值之前，需要不断的资金投入，有时长达数年，因此一个优秀的教授必须懂得和富人打交道，以保证有人愿意为他那些看不到未来的项目投资。学生时代积累下的人脉很重要，一个好的舞伴能够让他事半功倍。尤其对你，你需要一个人帮你认识他们。”
　　对单纯喜爱学习和研究的埃拉来说，这种解释功利到极致，令人生厌。她情不自禁皱了皱眉，“算了，我还是不要去了。”
　　“没有人不去，做显眼的人很麻烦。”
　　这倒是。因为被莫德教授另眼相待，埃拉已经察觉到一些别样的目光，若是再添上一些，她更要不胜其烦了。可是又不甘心，埃拉嘟囔道，“还要准备衣服，找人，唉……”
　　里德抬眼偷瞥一眼埃拉的表情，“没人邀请你吗？”
　　“有，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待一晚上。西蒙和诺西一起去，伊莱又太显眼了，全学院的女生都盯着他。”那个卷毛小子，里德轻声笑了一声。埃拉听到了，不满的盯着他，“我没有舞伴好笑吗？”
　　“伊迪怎么样？我可以让他去邀请你，把你介绍给其他人。”
　　开玩笑，埃拉无奈的摊摊手扶着桌子，一字一句的说，“全学院的人都盯着艾萨克，这比我不去更显眼。”她叹气，“我明天去问问诺曼，看他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下就走。”
　　“诺曼有舞伴了。”
　　大消息，震惊！埃拉惊慌道，“周五他还没有呢！”
　　里德靠在椅背上，手上玩弄着钢笔，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现在有了。埃拉，我有个人选。”
　　“谁？”她心情焦躁。
　　他微微垂下视线，盯着那台停止工作的打印机，埃拉的手放在上面，“我将和你一起去。”
　　嗯？埃拉瞅他一会儿，“你在开玩笑吗？伊迪已经是万众瞩目，你去？而且，你为什么要凑这种热闹？”
　　“我说过，学年舞会对许多人来说是机会，所以并非只有学生参加。权贵富商和他们的孩子、教授学者、有声望的人，很多人去寻找机遇。”他抬起视线，与埃拉对视，一如既往的沉稳。
　　埃拉心有犹疑，“包括你？”
　　他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包括我。”
　　“我不想出风头。我知道很多女孩想要接近艾萨克，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埃拉想都不想，断然拒绝。
　　仿佛早有预料，里德给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我付你工资，额外的。那种女孩会给我添麻烦，但你不会。埃拉，你的聪明之处在于懂得闭嘴。”
　　“这不一定。”埃拉确实动摇了，但也没有一口答应。
　　然而，得到这句话，里德已经知道结果了。他对埃拉说，“好好想想，这对你来说是极其便利的一件事。我负责你的服装，教你如何应付所有人，捱过整个晚上。如果你愿意，我能帮你认识一些对你有帮助的人。”
　　听完，她发现，关于舞会，她有许多不足之处。
　　“我帮你解决一切，而且你能拿到额外的工资，一本万利。”
　　吸引力相当强。说实话，假如没有人帮忙，埃拉连一身舞会的衣服都拿不出来，那将是十分窘迫的境遇。她‘哒哒哒’的打了一会儿字，想到科林舅舅、佩娜舅妈，还有诺西，烦躁极了，“好吧，你打算付我多少钱？”
　　“按照你的日工资。”他指指埃拉手边的账本，“自己算。”
　　“三天。”埃拉挑起眉毛，显得略微有些攻击性，“你对我来说绝对是个麻烦。”
　　懂得讨价还价是种进步，他应允道，“成交。”
　　要少了！应该要五天的！
　　虽然不喜欢艾萨克的高调，以及未来会产生的麻烦，但不得不承认，里德能为她解决所有关于舞会的难题。当周一出现在学院时，她心上的郁结消失了大半。
　　放学后，西蒙和诺西两人讨论舞会的情况，埃拉听的一知半解。他们从小便习惯参加这种聚会，言谈间带着一股轻松的厌烦感。不知不觉间，埃拉落后了几步，避免那些杂事落进耳朵里。
　　四下无人，伊莱小声问，“埃拉，你能和我一起去舞会吗？”
　　“啊……”埃拉看看前面的诺西，“是诺西让你邀请我吗？”
　　“不是。”伊莱的耳朵有点红。确实有很多女孩倾慕他，但是他的大部分舞会都是与诺西作伴，因此显得不知所措，“诺西要和西蒙一起去。”
　　大概是诺西担心自己无法适应舞会，所以让伊莱邀请自己吧，埃拉这样想。她摇头，说，“谢谢。我已经有舞伴了。”
　　“谁？”伊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委屈又可怜。
　　“嗯……”她压低声音，“里德。”
　　“艾萨克！”伊莱更加惊讶了，“为什么？他让你和他一起去吗？”
　　埃拉完全不想提这件事，含糊敷衍道，“他好像有事需要参加舞会，正好我也要去，所以……一堆麻烦换一个麻烦。”
　　伊莱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埃拉，什么话也不说。看的埃拉心虚，“学院的女孩子都喜欢你，所以我才没问你啊。”
　　大概是被这句话哄得心情好了些，伊莱继续向前走。他以为，他们四人经常在一起学习、玩乐，诺西要与西蒙作伴参加舞会，那么理所当然的他应当和埃拉一同出席。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被埃拉排挤出去了。他确实有点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伊莱又问埃拉，“你会跳舞吗？”
　　“不会。”她说的底气十足。当她答应了里德的建议，回家想了一晚上，得出一个结论——舞会当晚她完全无需跳舞。她和里德只是合作关系，她把里德带入舞会，而里德付出工资。埃拉完全想不到哪种情况会让她和艾萨克跳舞，既然如此，跳舞就不是必备技能了。
　　“我可以教你。”
　　“不必……谢谢。”盯着伊莱不高兴的目光，埃拉觉得学一学也没什么坏处。
　　东木镇的交易量逐年增加，尤其是这个月，各种往来频繁、金额流量巨大，艾萨克家族的业务量也增加了许多倍。当里德需要帮手时，诺曼却给他带来一个口信，“埃拉今晚不来了，她说要练习跳舞。”
　　“和谁？”里德无法接受被一个小姑娘放鸽子。他们当时说的很清楚，埃拉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问题全部由里德来解决，包括跳舞。
　　诺曼完全没有察觉到里德的心情，“伊莱，他们经常在一起玩。”
　　那个卷毛小子，里德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很快乐，西蒙和埃拉在诺西和伊莱家玩了几个小时，他们兴致勃勃的教埃拉如何跳舞以及吸引所有人关注的小技巧，埃拉也学的津津有味，即使她自认为完全用不上。
　　晚上，酒馆打烊，沙朵放下窗户的木板，特意交代埃拉不要忘记从里面锁上门才走。这是埃拉住在酒馆小房间的第一个星期，一切都是新鲜的。离开科林家的房子让她不必小心翼翼，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减弱了，反而更加舒服。
　　埃拉关掉了所有灯，只剩下吧台的那盏暖黄色的，打算锁上门休息。在她的手按上门板的同时，门从外向里推开，吓得埃拉向后跳了一大步，“谁！”
　　月光照在门口的人的身上，形成一个深色的轮廓，看清楚后，埃拉渐渐松下一口气。里德说，“诺曼说你今晚有事，所以没有去仓库。”
　　“是。诺曼也会记账，只有一天，他可以代替我帮你。”
　　“能否代替你，是我说了算。”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埃拉心里知道，她之所以这么简单的让诺曼代替自己，一个重要的理由是她不想掺和进艾萨克的事情中，那些货物令她不安恐慌。
　　“所以，这是大晚上吓我的理由吗？”
　　里德看向那盏暖黄色的灯，“一杯威士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