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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回到家里简单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我换上一条长裙去了林源家。我站在门外,敲了敲门,他立刻来开门了。
“来晚了,还有饭吗?”
我像往常一样笑着,而他看上去却不是那么自在。
“为什么没接电话,信息也没有回。”
“我今天回市里了,回来路上摔了一跤,就疼得忘记了。”
我把长裙往上扯,露出红肿的膝盖,那一大片看起来丑陋地不行。
他忽然把我拉进怀里,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没有拒绝他,只是轻轻安抚他。
“还有饭吗,我饿了。”我依旧平静地重复着我来的目的,他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
平静,空洞,无神。我能想象得到我现在的模样。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带过掩饰得很好。
我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的菜,一共四样,三菜一汤标准得当。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将就一下。”
“我喜欢吃水煮肉片,你会做吗?”我夹起一块笋放到嘴里嚼了嚼,真好吃。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说道:“会,下次做给你吃。”
听到这个回答我满意地笑了笑,有种下馆子的感觉。好像我们的见面大都和吃饭有关。
“你打算在镇小学当一辈子老师吗?”林源忽然问我。
“是啊,当初不就是为了能有个一辈子的稳定工作才拼命去考试的吗?”
“是吗?”
“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还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怕那个地方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或许换个学校也好。”
“换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差别。”
“下个学期我可能就不会在镇小学代课了。”
“要去哪里?”
我不停地夹菜吃,掩盖心里的一点点失落。
“不知道,总之不会饿肚子。”
说完我们都不约而同笑起来。
吃完饭,我在屋子里随意走了一会儿,林源在厨房收拾。我才发现靠着墙壁的桌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福,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没想到林源还有个姐姐,倒是从来没有听他提过,看起来比林源大不少。不过照片上林源看起来只是小学的模样,除了在这张照片上我还从没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手里的照片,我把照片放下,对他说道:“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长得真漂亮。”
“嗯,她工作很忙,我也很久没有见她了。”
“你们关系挺好的吧,我也有个弟弟但是却让我头疼。”
想到白天的事我只能苦笑。
“看来家庭的事确实是让他不快乐的原因之一,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你去打一顿你弟弟。但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我被他逗笑,只当一个玩笑在听。
他接着说道:“不如你离开他,算是对我的报答。”
“别开玩笑了。”
我确实把这一切当做是玩笑。
“我一想到是他就会忍不住想要让他消失的冲动。”
说这话的林源,眼眸阴郁,仿佛变了一个人,我竟生出一丝恐惧。
“你不需要做那样的事。”
他看着我笑起来然后说道:“开个玩笑,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林源送我到了楼下看见二楼的灯亮着,看来陈辉回来了,果然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可以抽出时间来和我好好谈谈。
“回去吧。”我对他说。
“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我没有否认。
“是啊,可能会吵架的那种。可能不愉快也是人生常态。”
他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真羡慕他懵懂的样子。
进到院子,上楼前在楼梯口深吸了一口气。上去之后果不其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看来我走后不久就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看了看放在沙发上的我的手机,走过去拿起来。
“出去和同事吃饭,手机忘带了。”
“忍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今天就忍不了了呢?”
他放在首要位置的永远不是我,好像我确实不是本家人,就应该受到更多的质疑和惩罚。
“我推得不重,去医院检查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现在说话的样子一定是他最讨厌的模样,激怒他比唯唯诺诺要来的快乐。
“她再怎么说也是为我们考虑!”陈辉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厌恶。
“除了这些呢?”
他没有说话,我想是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永远被放在最后考虑,或者不被考虑,我们从来不平等。
“我说了,你让着她忍着点事情就过去了,等以后孩子出生了一切就好了。”
“以后?以后她还是会在我身上找到很多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你以为只是一时的吗?你总是一味地偏袒她,现在欺压到我头上我也不能出声是吗?还是...你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做的不好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他还是沉默,原来这就是答案。我内心的愤怒突然变得平静,既然是这样也就没有辨别的必要了。
我试着冷静下来,于是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我想这就是这一辈子的结果吗?
陈辉在客厅把东西砸的砰砰作响,以表达他的不满。我早已习惯,不作理会。
这时候林源打来电话,我立刻挂掉。
接着手机上传来一条消息:你没事吧?
莫非他还没走?我被客厅传来的玻璃碎掉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拉开房间的窗帘望向门口,林源还在门口站着。他发现了我,向我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又传来一条消息:我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了,有事一定要找我。我就在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守着。
我忍不住流下泪水,双手颤抖着在手机键盘上打字:没事,回去吧。
发送成功后,我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在想要是我的父亲还在世他会不会为了袒护我和陈辉吵一架,再对我说回去吧没事的。可是现在我的背后还有谁呢?我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陈辉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慢慢累积直到有一天彻底爆发。
我打开房门,看见客厅里一片狼藉。也没有心情收拾,只是瘫坐在地上。陈辉发来一段消息: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吵架的,我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相处,对不起,刚刚语气太重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思一下,我也会好好劝劝我妈。
反思,我要反思什么呢?我现在已经不想思考。
我回到房间蜷缩在床上,就这样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还是要照常去学校上课,我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涂了遮瑕也盖不住的黑眼圈。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刚走到门口就泄气了。睁眼的瞬间被门口的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我看着眼眶同样发青的林源,感到震惊。
“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吗?”
他把两只手放在背后不安地挠了挠背,随后努力地扯出一副笑脸,眼神飘忽不定地说:“我怕你出什么事。”
我闭了闭眼,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原来我的身后还有他在,此刻的我仿佛遇到了新春,就算是已死的枯木上也长出的一枝新叶。我压抑着此刻欣喜的心却又情难自抑。在紧紧拥抱着他之后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滑落在他的肩头。我们之间有过几次拥抱,而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他身体僵硬,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
我紧紧抱住他,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听见我啜泣的声音,一只手搂住我,另一只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打,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
“我不是叫你回去吗?”我趴在他的肩头说话。
因为离得很近,他说话时我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离开吧,我知道你可以很快做得到。”
“为什么。”
“再这样下去只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我不怕。”
我放开他,提醒他快要上课了,回去准备一下。
一整天我们在学校一起上课,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看出了我的意图,也没有主动来和我说话。直到下午我被校长找去办公室谈论一些事情。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和蔼可亲在外颇有声名的人会对我上下其手,我慌忙逃出那个装潢精致充满书香气的空间。
林源在门口拉住神色慌张的我,我没有跟他说起刚刚发生的事,只是惊惶不知所措。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现在只有他可以让我安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看他的脸,我怕露出一丝端倪,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我现在这副模样。
他看向校长办公室,几秒后用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是他对你怎么了吗?”
我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那个人把手伸向我大腿内侧的场景,身体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职场的侵犯以及林源的感情。就在这样的一段短暂的时间我经历了让我奔溃的所有事情,我想不会再糟糕到那里去了吧。
我没有说就是怕林源一时冲动,没想到这次他却格外冷静,在我身后跟着我回到办公室。
到放学还剩最后一节课的时间,他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对我说:“车钥匙给我。”
我把车钥匙给他,他接着说:“收拾好东西走吧,这里我会替你解决的,这里的一切事都不用担心。”
我不肯走,对这里的事放心不下。
林源用有些生气的语气对我说:“我已经拜托过罗老师了。”
坐上车我对他说:“送我回家吧。”然后闭眼在副驾驶睡了一会儿,我确实很累也在逃避。
“到了。”
我睁开眼睛,用无奈的语气对他说:“可能今天你要自己走回去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说:“回去吧。”
我开了门,他却跟在我身后一起进去了。我没有阻止他。
他在沙发上坐下,我倒了杯水给他。
“曾经无数次想冲进来的地方,你猜我是喜欢这栋房子还是房子里的人呢?”
这话被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猜是房子里的人。”
他愣住,也许是没有想到我会把话说得这么露骨。
“原来你都知道。”他苦笑。
他自笑着叹了口气,凑上来握住我的双肩用不怎么冷静的语气对我说:“我希望你能快乐,你能从你这个痛苦的家庭中脱离出来。不要总是想着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什么,没人需要你来拯救。你自私一点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我想他怎么会能懂我内心的苦痛呢?要是世事都是这么简单那世界上快乐的人就会变得多起来。
“你知道吗?这样的痛苦,还远远不算什么。”
“那今天的事呢?你打算告诉他吗?”
“不打算。”
“要不是我碰巧看见,你是不是连我也不会说。你为什么总是要隐藏自己。”
“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避免,很多事都是。”
“也包括我在内吗?那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小心一点,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没有拒绝我。”
我答不上来。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得热烈而开阔的。”
“我是要你为自己而活!”
人很复杂,心里都是想着要为自己而活,可是那是不懂事的时候,一旦有了牵挂就不能真的只为自己而活了。
我告诉他:“人一旦有了很多牵挂,就不能仅仅只为自己而活了。而现在我又多了一份牵挂,我不能毁掉他。”
“我吗?”
我看着他炙热的眼神,对他说:“是。”
他那热烈的眼神又瞬间暗淡下来,他把头低下,几乎快要埋在双膝之间。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几滴眼泪落在地板上,他竟然,哭了。他明明看起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对什么都是不管不顾,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我心里都是这样的形象。
他用手抹了几下脸,抬起头时我看见他仍旧湿润的眼眶。他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会保护好你。”
这一定是这几年我听过的最感动的话,他那么真诚、热烈、可爱,对我而言却是一束转瞬即逝的烟花。可就算是那样我也还是抱着可以短暂地抓住这束热烈而美丽的幻影的期望。
我的思绪被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一伙人闯进来,穿着职业的工作服。
随后我的弟弟徐昊在他们身后进来,我看了看那伙人的装扮,大概是房地产公司派来的房产中介,我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便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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