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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火
小胖墩第二天就跟着帝国学院那群人走了。
走的时候也不哭也不闹,竟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和周围的邻居一一道了别,然后不由分说地给了伊莉娅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来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混着奶味的气息一下子冲向鼻尖,伊莉娅僵硬的被小胖墩搂进怀里,稍微抬抬手都能摸到那层薄薄布料厚层层叠叠的的小肥肉。她面无表情地掐了一下,在感受到那层软软绵绵的手感后都有些轻微的恍惚。
小胖墩明显瑟缩了一下,低下头略有些无语地看着伊莉娅小小的可爱的发旋,然后眼神滑到黑发间莹白乖巧的耳尖。他眼神顿了顿。
他知道伊莉娅有秘密。或许整个小镇都知道,但伊莉娅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知道。
莱什太太的邮箱里偶尔会有不知道从哪里送来的碎钻石,糖果店的漂亮姐姐在夜晚打烊后独自回家的路上总能感受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如果她回头看,最多也只能看见强装镇定而嘴上说着碰巧路过,眼神躲躲闪闪的犟嘴小姑娘。
曾经有听说亚兰峡谷传闻的外来者探头探脑在镇子上晃悠,如果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甚至喜欢在集市上顺手牵羊搞破坏的,那么第二天就会被看见鼻青脸肿的样子,然后落荒而逃。
伊莉娅虽然什么都不说,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小镇的居民虽然也什么都不说,或者说他们也不在意这些。
伊莉娅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小小乖乖的女孩儿,她偶尔淘气,偶尔古灵精怪,但这些都是小孩子本就应该有的样子呀。
小胖墩脸上表现出一丝丝的犹豫,然后还是抬起手揉了揉伊莉娅的小脑袋。
我要走啦,伊莉娅。
但愿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没有忘记我。
帝国学院的那群人走了有些日子,从小胖墩寄来的几封邮件里可以看出他最近过的其实不是很好。那些零零散散的文字里,说着“训练好累”“好饿”的就有十几段,信纸上又是斑斑点点,像是泪水或是汗水滴在纸张上,渗透进去留下的痕迹。
伊莉娅甚至可以透过这些歪歪扭扭的小字想象到小胖墩一边流着汗,一边哼唧哼唧抹眼泪倒苦水的样子。
她哼哼笑着,把信交给伍德爷爷。
伊莉娅特地每天都在伍德爷爷的馅饼铺前坐上好久,看得伍德爷爷又是好笑又是欢喜。
“伊莉娅,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爷爷笑咪咪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脸上满是欣慰。在小孙子离开这些日子里,小姑娘每天都和小镇日刊一样准时的来到摊子上,然后皱着小脸满是纠结的偷看他老爷子,那娇俏可爱的小眼神看得爷爷心里也有几分心酸。
他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孙子。
一手奶大的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就要一个人大老远跑到帝国求学。
他还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饿,在学校睡不睡的舒坦,会不会受欺负没有人给他出头,会不会在夜里悄悄想着家却只敢偷偷抹眼泪呢。
纵使爷爷自己担心的整夜难以合眼,也很舍不得,但还是希望小孙子可以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他还这么小,应该去看看世界,应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生方式,像他爸爸一样。
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
伊莉娅看见伍德爷爷看着自己,眼神却有些空空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在想那个小胖墩。伊莉娅瘪瘪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她从有意识起就没有家人这个概念,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莫名其妙被丢到山洞里的一颗蛋。
她难以感受到血缘对自己的牵绊,难以感受到人类的那种复杂而又真挚的情感,她只是不解疑惑,却又很难说出口。
她好像缺失了什么,伊莉娅这样想。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她依旧是这么开心快乐的生活到了现在。
伊莉娅这么想想心情又好上了不少,她上前轻轻拉了拉伍德爷爷的袖子,然后在爷爷诧异的眼神下轻轻地抱了抱他。
老人并不宽阔的胸膛甚至有些佝偻,皂角的香气和淡淡的柴火气混在一起并不让人觉得讨厌难闻,反而有种莫名的踏实和温暖。
这些都是伊莉娅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这是她跟小胖墩学的,好像对于安慰一个人有奇效。
原来拥抱这么神奇。
伍德爷爷有些惊讶,但随即温和的一笑,也跟着轻轻抱了抱伊莉娅。
伊莉娅这么想想心情又好上了不少,她上前轻轻拉了拉伍德爷爷的袖子,白净的小脸蛋在融融阳光下显得更加精致,她说:“爷爷,我想去看看小…伍德。”
......
说走就走。
伊莉娅正在洞穴里挑上几件宝贝送给自家小弟,毕竟一个称职的大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马仔。她正挑的起劲,只觉得手边所有的武器都不太适合,倒是有一把长剑还不错。
剑鞘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当剑刃出鞘的时候,伊莉娅明显能感受到微鸣。她挑了挑眉毛,看着剑柄上镶嵌进去的红色晶石没有说话,只是手下动作不停的开始翻找相同属性的晶石,打算再多镶嵌几颗。
伊莉娅:即使是小弟,也要拥有华丽的武器。
而此刻,亚兰小镇正迎来了不速之客。
穿着奇异制服的一小队人四散在各处,奇怪的是,他们对镇子上的一草一木都很是熟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迅速地交换一个眼神,开始低低吟诵起奇怪的咒语,繁杂的魔法阵在黑气中不断发出光亮,血红色的魔力线像是听从指挥一样开始在阵法上游走填充。
“轰-------!”
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黑色中夹杂着血红的巨型魔法阵在小镇上空成型,引来小镇居民惊恐的揣测。莱什太太瞪大了眼睛,连手里的筐都砸在了地上。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本能地看了远处的峡谷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伊莉娅手中动作一顿,瞳仁猛地收缩,背后竟然冒出了冷汗,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慌张,她在此之前居然毫无察觉。
那个魔法阵实在太过诡异,伊莉娅来不及多想直接幻化出龙型想要向外冲。
“伊莉娅,你不能去。”洞穴里突然响起这样一道声音,陌生的带着紧张意味的声音。
紧接着伊莉娅便发现她的羽翼像是被铁索禁锢住,根本难以张开。她剧烈的挣扎着,瞳仁竖成了细细的直线,喉中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她嘶吼咆哮着,像是想要把禁锢她的人撕碎。
她大声质问这陌生声音的来历,质问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质问自己为什么像是失去了力量被禁锢在原地。
“这是早就被设定好,这是“书”的意志。我们不能反抗,伊莉娅。”那个声音又说。
“什么“书”的意志,什么设定!你又是谁!”
黑龙的金眸死死睁着,利爪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裂开了细小密密麻麻的缝隙,金色的血液一点点从缝隙中渗透出来,滴滴答答落在不平的地面上,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
伊莉娅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她的牙关被死命咬紧,像是要动用全身的力气挪动脚步,可根本毫无作用。她就像是被强行锁在了不知名的空间里,除了和自己死命较劲,别无他法。
那颗波澜不惊跳动了千百年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在手心,疼痛感强烈的几乎要让她窒息。
那些想要刻意遗忘的记忆一股脑被翻了出来,强势的证明自己的存在感。那些早已模糊的面容,那些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小房屋,那些一个个微笑着抚摸过她的头,说着“伊莉娅好乖”的人,都在那无尽的岁月中慢慢走散,那些可以留存作为记忆的集市摊,那个悄悄闯进教堂百无聊赖听着祷告感叹人类天真的夜晚,那个温热甜蜜的苹果派……
她看见莱什太太被坠落的带着火焰的房梁压住了身体,看见煎饼摊的老伯为了去救人转身被火舌吞噬,看见她最爱的糖果摊子被大火掀翻,塑料的糖纸一下子被点着,看见想要前去泼水的一个中年男子瞬间被烈火缠身……
她看见火焰中的一切生灵,包括草木、牛羊,都像是瞬间被汲取了生命,在半空中化成了一道乳白色的光束,然后被上空的黑暗吸走。
这是由生命作为献祭的魔法阵,充斥着邪恶与混沌。那丝丝缕缕血红色的魔法线更像是吸收了养分,变得越发妖冶起来,几乎已经凝结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
那个眼睛盯着伊莉娅的位置,意味不明地眨了一下。
伊莉娅所有的感官被身上巨大的痛楚占据,像是体内某一处的开关被强行的破开,难以言喻的力量一寸寸冲击着她的身体,四肢像是被击得粉碎,那样的疼痛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像是要毁天灭地般的痛。
她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伊莉娅”,她听见耳边有人低声叹息。
“你该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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