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吾槿

作者:荼靡的柚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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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鸾星


      司琴被罚一事很快就在府中传开,下人被罚本是常事,可用了如此重的刑,那就极少见了,一时间府内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既然你心思已经不在琴上,就不要勉强了。”念秋今日弹错了多次,凤霄已经没了兴致。
      “主子恕罪,司琴姑娘被罚之事因奴而起,奴心中愧疚不已,扫了主子的雅兴。”念秋跪在屏风后告罪,身子不由得抖如筛糠,自打他进了凤府后,凤霄给他的感觉大多平和,更不跋扈,远胜过于其他的贵人,这是第一次见她惩处下人,罚的还是司琴这个从小贴身伺候的侍女,也不知等下要如何罚他。
      凤霄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念秋是何种惊惧的模样,但她没有虐待男子的癖好,况且就算没有他,凤玄昭迟早也会借其他由头来试探自己,于念秋而言没有多大的干系。
      于是她摆摆手:“下去吧,等心思回来了,再来伺候。”
      没有等来惩处的念秋好生意外,他没有胆子再吭声,遵命退下了,随后他快速的回到住处找了些伤药,往司琴那去了。
      司琴受罚时,观刑者众,大伙都看见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出了阎罗殿,此刻,她正趴在榻上缓神,见一人影鬼祟的在门口晃动,于是随手丢了茶杯过去呵道:“哪个小鬼躲外面看你奶奶的笑话?”
      念秋原本正在外头踱步思考告罪的话术,正巧被那杯子砸中脚尖,只好走近道:“司琴姑娘恕罪,是奴。”
      “你来干什么?”司琴此刻还半褪了裤子晾伤口,见到来人,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拉上被子,这要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被戴上个调戏男子的高帽子。
      念秋也没料到里头是这幅光景,纵然他曾经深陷花楼,也还是背过身红了脸,他捂着眼拿着伤药道:“奴是来送伤药的,您被奴害的如此境地,奴心中惶恐不已。”
      听到念秋来意,司琴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些,“和你没有关系,别想太多,做下人的,挨打是常事。”
      “可主子她没有…”
      念秋想说凤霄没有罚他,但又怕司琴误解他是在炫耀,便住了嘴,倒是司琴接上话茬道:“她没罚你是吧,其实咱们主子向来赏罚分明,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喜怒无常的,你既没有过错,她自然不会动怒。”
      “奴如何没有过错?听命于家主,已然是大不敬。”
      司琴见念秋一脸不解,又道:“小姐知道你浮萍无依,家主之令不能不从,家主是小姐力推上位的,小姐这些年已经有意放权了,奈何府上之人还是打心底以小姐为尊,没有几个真心听命于家主的,为此家主觉得受了威胁,才动了歪心思,小姐这次就是杀鸡儆猴呢,府里的都是人精,知道了小姐对家主如此的包容维护,往后就无人敢不尊家主了。”
      “竟是如此。”念秋若有所思,“只是一山难容二虎,可苦了姑娘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咱们小姐生来就和他人不一样,她不喜庙堂之争,这么些年已经提过数次退隐山林的想法了,只是宫里那位哪里会放人,毕竟小姐可是火凤的定海神针。”女子立于世多是慕强的,说到凤霄,司琴总是有说不完话。
      “那主子她为何不早日娶夫,有了接班人,主子也好实现愿望。”念秋不解,像凤霄这样二十多岁的年纪,应当早就夫侍成群,女丁满堂了才是。
      “这事你可不能乱嚼舌根。”司琴一下捂住了念秋的嘴,小声吓唬道:“小姐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痴迷男色,咱们做下人的少去揣度主子的心思,小心哪天我要在井里捞你。”
      念秋被她唬到,眨着细长的凤眼点点头,他毕竟花楼出身,除了一副好模样外到底是沾染了几丝媚态,司琴的手心一下子烫了起来,她快速的松开手道:“府里人多口杂,你可是主子的人,不应当出现在我这,赶紧走吧。”
      念秋一经提点,也觉不妥,匆匆告退后,回了屋中苦练琴艺。
      时近五月,天气越发炎热,凤穆槿已然习惯了新住处,宫里的男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凤穆槿自然不例外,这其中,他尤擅琴之一道,除了每日的功课外,每日都还要练上几遍琴。
      一曲毕,玉兰伺候着净手,见主子面有愁容,又想到这些日子主子时常发呆怔愣不由担心道:“殿下,今日怎的谈如此伤感的曲子,可是那几个又对您不敬了?”
      凤晞渊子嗣众多,玉兰口中的那几个,便是以凤后所出的三皇子为尊的几个庶皇子。
      “近些日子,他们倒是安分的很。”凤穆槿摇头,那些个兄弟,早已不能左右他的情绪。
      他摸了摸腕间,上面的伤口早已好全,没留下半点印记,时间越长,那位凤府长老留下的痕迹就越来越少,甚至他在恍惚间会觉得那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罢了。
      “本宫的发带呢?”原本摆放发带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凤穆槿的语气中满是紧张。
      “殿下莫急,奴才见它上面沾了些灰尘,就拿去浆洗了,此刻应该是晾晒好了。”玉兰知道他主子对那发带喜欢得紧,又是宫中没有的款式,自然小心的紧,忙去取了来。
      顺滑的绢丝握在手中,凤穆槿的烦闷的心情才好了些,正巧有侍女呈了一盘艾草香囊来,于是问:“今年端阳是何人操办?”
      “回五皇子话,今年天灾频繁,圣上命了内务府与礼部操办赐粽与宫宴事宜,后殿倒未曾钦点哪位后侍。”
      凤穆槿听后状似无意得抓了把金瓜子放在盘中道:“可拟了单子?年年都是这几个人那些个玩意,也没什么新意。”
      “殿下恕罪,圣上体恤子民,今年宫内怕是要简办了,单子请您过目,若有想添减的内容,您只管支会奴婢一声便是。”那侍女见凤穆槿出手大方,又明白这位五皇子的地位,人精似的掏出了一份单子。
      凤穆槿翻了翻,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于是假意指着凤玄昭的名字问道:“这是何人,皇族中的哪位小辈吗,席次倒是靠前。”
      “回殿下,这是外头那个凤府的家主。”
      “凤府?本宫记得凤府家主不是这个名讳。”
      “早就换了人了,您在内宫,自然不知道这些,原来那位如今已登长老之位,宫里大小席面都是单独拟了帖后请二品以上的官员亲自递去的,只是凤长老事务缠身,少有应约的时候,除了暮岁这种大日子,像端阳,仲秋这些,她八成是不会来的。”
      凤霄这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佛,她们礼部的人可太清楚了,虽然她参宴次数寥寥无几,可哪一次不是给她们这些手下人累的够呛,上次祭祀这位大佛临时起意进宫,整个六部都是鸡飞狗跳,御膳房更是如临大敌,连夜研制了八道奇珍。
      要知道,这位大佛曾经因为一句菜寡淡了些,女皇便下令换掉了整个御膳房,没有谁知道这些换下来的人都去了哪里。
      最气人的是,这位长老,来了之后不过喝了一杯酒,就以花楼中公子想念为由,提前离席了,好不狂妄。
      好在祭祀后,她们六部这些个下人一个也没少,也算是完满。
      “外头的席面与本宫无关,左右也没什么好玩的,退下吧。”凤穆槿又抓了些金瓜子将她打发了。
      侍女的话令向来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对凤霄的地位有了具象化的了解,与此同时,他难得的对自己的身份有了自卑之感。
      他是一个庶出的皇子,不过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怕是扭头就被抛之脑后了吧,倘若对她有了旖旎心思,怕是求母皇赐婚也没有用处,整个火凤,能与她门当户对的,怕是只有那位嫡皇子了吧。
      凤穆槿的心思潮水般一股股的涌入凤霄的识海,她落子的手微颤一下,下错了一子,对面的慕容琏喜道:“落子无悔啊,你这手臭棋下的真是不错,看来你的那套琉璃盏我是势在必得了。”
      凤霄搞不明白宫里这个人怎么天天能有如此多的忧思,惹得她无端的烦躁,丢下一子道,“你若上战场,我火凤怕是要连丢十城。”
      “这也行?这手臭棋你也能力挽狂澜?”慕容琏腾的起身,绕着棋盘转了两圈,还是没能接受她兵败如山倒的事实。
      “拿来吧。”凤霄伸了伸手。
      慕容琏肉痛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血红色的玉石,丢在棋桌上道:“以你的财力,要找一块赤玉还不是动动嘴的事情,居然恬不知耻的来抢我的。”
      “我何时用抢的了?你技不如人,还倒打我一耙,这亲手赢来的东西,不比库房里的有温度多了?”凤霄将赤玉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这玉触之温热,不是凡俗之物,瞧着这大小也刚好可以做个手把件,倒是能日日带着气一下琏卿,想来就有趣。
      果不其然,慕容琏气的在园中来回的踱步,想找一些好物件给顺回家回回本,正巧碰到了她的侍女银珠与司琴一同而来。
      “主子,宫里递了端阳宴的帖子来,请您过目。”银珠将烫金的帖子奉上,退至一旁。
      慕容琏快速瞧了眼,丢到了棋桌上,“又是宫宴,沈宸那小子不会又要来吧?”
      “你怕他作甚?”凤霄不解。
      “你忘了吗?我那会成天捉弄他,现在报应来了,家里有意去沈家下聘,他肯定是来报仇的,这要是真把他娶回家了,不成了一庄孽缘吗?”慕容琏扶额叹息,她有几个簉室,知道男子是如何难缠的生物,哪里敢再去招惹沈家的大公子。
      “可我看你眉心有红光,是红鸾星动之相,看来这顿宫宴,你还是得去尝一下。”凤霄的观相之术虽比不过方家,但她有天道气运在身,只看这些浅显的自不在话下。
      慕容琏对凤霄的本事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当即乐道:“看来我的夫郎终于要出现了,既如此,就算遇到了沈宸那厮,为了夫郎,我也认了。”随即他又算计道:“不如你与我同去,若是遇到我的正缘,你便提醒我一下。”
      “不去。”凤霄不假思索。
      “奴婢这就去回了外头侯着的礼官。”司琴知道上回凤霄是心血来潮去玩了一回,这回铁定是不会再去了。
      “别呀,这宫宴多有趣啊,说不定又能见到那个俊逸无双的小皇子了呢。”慕容琏急了,搬出了美人计。
      说到凤穆槿,凤霄这才想明白这小皇子这些日心绪不宁的原因,原来竟是在猜测她端阳节时的动向。
      然而,凤霄当日既确定了他的身份,又给了他定魂珠这道保障后,自是打定了主意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待小皇子日后许了亲事有了后代,那这劫数应当也解了。
      “一个庶子,你喜欢就找陛下赐婚,娶回家日日看夜夜看。”凤霄指了指身旁那套作为赌资的琉璃盏道:“拿着去讨好你的红鸾星吧。”
      “够意思!”慕容琏当即抱住了这套能买下她十块赤玉的琉璃盏,生怕凤霄后悔般走了。
      慕容琏离开后,凤霄思来想去还是调了些后宫的卷宗,看了看小皇子的生平和如今在宫内的处境。
      端阳夜。
      宫内彩灯高悬,慕容琏此次盛装而来,脚步欢快的跟在她母亲慕容姝的身后。
      “你今日赴宴怎的如此殷勤,遭邪了?”慕容姝见慕容琏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这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母亲,不是您让女儿出来相看的吗,不穿的精神些,怎么讨我未来夫郎的欢心?”慕容琏四下张望,恨不得即刻就想找到她的红鸾星。
      “怎的,你已有中意中人,与人私相授受了?”慕容姝狐疑的看着她,往日里叫她出门相看,比杀了她还难,今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您这话就有些侮辱人了,我多有原则您又不是不清楚,为了不让我未来的夫郎难做,我都没允许院里那几个先一步怀上孩子。”慕容琏委屈巴巴。
      “我看是不想有孩子耽误你出门寻乐挥霍吧?”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慕容琏撅撅屁股,她就能知道要放什么种类的狗屁了。
      慕容琏正欲反驳,不料被来人打断了思绪,定睛一瞧,这不是刑部尚书吗,见两位尚书同时离开,她心道:“完蛋”,随后向后看去,果然见到了沈宸。
      更要命的是,他已经来到了跟前。
      “琏姐姐,许久未见了。”
      沈宸明明杏眼带笑,但在慕容琏的眼里,竟然硬生生的看出了几丝复仇的火焰。
      她浑身僵硬,头脑风暴了一下,想起他有个舅舅被纳入了后宫,于是挤了句:“沈公子,别来无恙啊,怎么不去后殿陪陪沈昭仪呢。”
      沈宸眼尾上勾,竟直接坐在了慕容琏的身旁:“舅舅在宫中一切安好,我何必挤到那些个后侍和皇子中讨不快呢,倒是琏姐姐这边,清净的很,不如你我二人小酌几杯,聊聊过去可好?”
      一句甜腻腻的琏姐姐,听的慕容琏如坐针毡,头皮发麻,她总觉得下一瞬就要被沈宸活拆了,好在她也不是什么硬性子,当即讨饶道:“沈公子,少时是我不懂事,时常捉弄你,正好我得了套举世无双的琉璃盏,明日便差人送去你府上,权当是赔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再介怀于心了。”
      只见沈宸听后噗嗤一笑,与慕容琏碰了碰杯,喝了一盏后道:“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哄骗男子展颜的吗?”
      “当然不是,这怎么能叫哄骗,只不过我少时确实混账,今日请你谅解,自然是要拿些好东西出来的。”慕容琏其实颇为肉痛,这可是从凤府得来的宝贝,可不比皇家的赏赐差到哪里去,她都没把玩上几日呢。
      “听母亲说,你还未娶?”沈宸饮酒后的薄唇带着晶亮的水迹,凑在慕容琏的面前一张一合。
      慕容琏这才意识到,儿时那个庶出的小黑孩,竟然出落成了这幅玉琢的模样,容颜不输那些个自认貌美无双的公子哥半分。
      她咽了口唾沫,实话道:“倒也不算未娶,只是正夫之位还空着。”
      “那便无碍了,既是赔罪,那今晚便与我多饮几杯罢。”沈宸步步紧逼。
      慕容琏不好推脱,只想快些打发了这位大爷,好去找她的亲亲夫郎。
      前头有舞郎扭动腰肢,身旁又有位声娇体软的美艳郎君一杯杯的劝酒,没过几刻,慕容琏已有些招架不住,她按住杯口,“原来,沈公子是想拿酒灌死我?”
      沈宸显然是喝多了,原本眼中的那些冷然怒意化成了黏稠的蜜意,他的手指拂过慕容琏的手心,随即握住了她的酒杯道:“你一杯,我也一杯,为何你就被灌死了?”
      宫里的酒向来是后劲十足,即使慕容琏的酒量算是上乘,经过沈宸那不知有意无意的一撩拨,还是免不了汗湿了内衫。
      她夺过杯盏道:“你醉了,我差人送醒酒汤来。”随即便要起身。
      谁料沈宸猛的将她拽了回来,又垂头倚在她的肩头,迷迷糊糊道:“我酒量很好,再来!”
      慕容琏如临大敌,猛的将他扶正问:“你的小厮呢,我让他送你回府。”
      沈宸一听回府,猛的睁大眼睛看向慕容琏,随后那双杏眼一下就续满了泪水,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去夺那酒盏道:“我不回去,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没原谅你,我还能喝,再来。”湿漉漉的眼睛
      “我的祖宗,你别哭啊,你小点声。”虽然慕容琏的席面靠末,但她依然不敢惊动他人,于是伸手捂住了沈宸的嘴。
      沈宸见状,一口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虎口,疼的慕容琏差点没从椅子上撅起来,正巧后殿突然起了一阵骚乱,将女皇引了去,随后就有宫人四处叫嚷着:“福瑞之子,霍乱宫闱,草菅人命。”
      慕容琏趁着这通骚乱,将沈宸连搂带抱的带了出去,本想将他交给刑部尚书,可如今这局面多少有点不雅,只好决定亲自送人回府,走至半路,又想起这后殿起的骚动好似和那个被凤霄另眼相看的五皇子有关,于是她招来银珠吩咐道:“去凤府通报一声,就说五皇子出事了。”
      慕容琏的话音刚落,凤霄冷冽的,甚至是蓄满寒气的声音已经传来。
      “不用了。”凤霄看了眼慕容琏和她怀里的沈宸,又道:“多谢。”
      随后,挥袍竟径直入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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