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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诉情
乾明殿
殿中鼎炉顶端飘出缕缕龙涎香,龙案前明黄身影在烛光中晃动。
年轻的天子笔下生风,细细描摹。
“陛下,天气热用碗酥酪吧。”内侍燕生端来酥酪,下面镇着冰,白白雾气浮在空中。
“放那吧。”小皇帝并没有停笔。
“殊儿,快歇歇吧,累了一天了。”太后从殿外走过重重珠帘走向皇帝。
杨殊见太后来了便停了笔,不等墨迹干了便让燕生收了下去。“母后,儿臣不累,军国大事有舅父帮衬,儿臣倒还算清闲。”杨殊端过酥酪,抿了一口。
太后闻言有些怔忡,“你舅舅对咱们娘俩居功至伟,这自不必说,可他公然上青楼,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倒一点不顾皇上的面子。”
“此事说不定另有隐情,母后不必太担心舅父,朕不会让人随便污蔑舅父的,明日上朝,朕定会细细分辨。”杨殊轻轻的笑了,少年天子,面如冠玉,一双弯弯桃花眼温柔多情,虽有些清瘦亦不算十分高大,却依然是俊朗丰姿。
太后瞟了一眼身旁的嬷嬷,对皇帝说,“清者自清,母后并不担心。皇帝日日进学,也累了,就让玉巧留在你身旁服侍你吧,她年纪虽小,心却细,比燕生这班内侍会体贴人。”说着,从身后招手,出来一个面容精致,婀娜多姿的小宫女。
杨殊抬头看了看那低着头的宫女,就着碗又饮了几口冰碴,“母后不要为难儿臣了,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儿已经消受不起了。”
太后也不想皇帝像先帝般后宫妃嫔太多,可自皇帝启蒙,如今快三年也未有所出,去年一个宫女有孕却最终也没保下来,实在让她有些担心。想来许是那些人不合他心意,那按他心意为他选一个就是了,可他还是不满意。
“除了国家大事,开枝散叶同样重要,别没事就在这里摆弄这些笔墨,能摆弄出个皇子吗。”
“母后所说及是。朕一会儿就去瞧瞧玉灵。”
“玉灵这丫头寡寡淡淡的倒得你眼,就是肚子不怎么争气。”
太后见皇帝敷衍自己,也自觉无趣,又问了问皇帝起居,便要离去,“皇帝,有那画画的心思,不如多去后宫转转。御花园里那么些漂亮的花儿,皇帝光看一朵岂不可惜?”
杨殊抬目,“母后教诲,儿臣谨记,定不会让玉灵恃宠生娇。”
皇帝要同自己装傻,她也只能陪着他。
“母后就不在你跟前,让你心烦了,玉巧,你留下。”
杨殊最终也没推拒,左不过多个人服侍而已。
太后走后杨殊将玉巧招到身边,果真是个明艳标致,丰腴婀娜的美人。
玉巧从前虽随侍太后身边,却极少与皇帝面对面,自是有些被吓住了。
“去,把你玉灵姐姐叫来。”杨殊看着眼前吓得涩涩发抖的小宫女,不觉好笑。
~~
自白日在得意街前受了惊吓,南絮的情绪便一直有些不稳定。
小桐一边轻言安慰她,一会儿又变着法的给她讲笑话。
小桐扮做哭丧脸,“有一天,陈鹰哭着回家找他娘,陈鹰问他娘:母亲母亲,为什么他们都说我脸很方,我的脸真的很方吗。”
然后,小桐又迅速切换成母亲的角色,“母亲摸着陈鹰的脸,孩子…你的脸—一点—也—不—方。”小桐的手在空中画出一个正方形。
“哈哈哈哈”小桐捧着肚子大笑,却看见南絮仍是那幅呆呆的样子,“不好笑吗?”
一旁抱剑依在墙上的方脸硬汉陈鹰,:“一点也不好笑。”
小桐吐了吐舌头。
“我想我娘了。”南絮默默垂泪。
小桐见她终于肯说话了,便让人把在门外安排其余护卫的李令月叫了过来。
李令月收拾好心情,趁热打铁,软硬兼施。
“想你娘就多吃点。”李令月将桌上的糕点推向她,可她除了掉眼泪,并不见动作。
“再不吃,真的会死,你死了,他们倒是高兴,可你娘,你爹呢?”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久到李令月觉得明天的朝会又充满了不确定性。
“我爹把我和我妹妹卖给春风楼了,我妹妹现在也在孔老大人手上。”李令月倒是很诧异,她终是开了口,她以为还要些别的法子她才肯说。
“所以你什么都不敢说。”李令月抬手示意陈鹰与小桐退下。
“嗯,我当初是不从的,我才十三,不是接客的年纪,可孔老大人看我端茶倒水,就…就过来摸我,说就喜欢我这种没长开的身子我……我恶心,可没用,他……包了我,也买……了我妹妹。”最后一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呜呜哭了出来。
李令月抱住她,轻拍她的背。
“先缓缓,说不下去先喝口粥。”
她没有喝粥,稍微平复,又道,“他拿鞭子抽我,拿烟壶烫我,还……”
“好了,不必说了。”李令月不想再挑起她的伤心事,她肯开口,孔老头便跑不了了。
“今天的情景你也看见了,出了相国府,你的命根本保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上朝指证他。你可敢?”
南絮有些瑟缩。
正在此时,陈鹰进屋向李令月通报,“小姐,线人说刚刚看到又有几个十岁模样的小姑娘被抬出孔府。”
“你听到了,你不是第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
南絮微微扬起小脸,昏黄的灯光下绒毛分明。
快点啊,快点啊,她快撑不住了!
“你妹妹那边你放心,就没有相国府保不住的人。再者说,你死了,你妹妹也要重蹈你的覆辙,根本也活不下去。等此间事了,我便与你些盘缠放你离去,你若不想走,给我当个丫鬟也行。”
“小姐!”她突然跪下来,重重的磕头。
“小姐之恩,南絮没齿难忘。”
南絮有了希望,便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说与李令月听,李令月模仿大理寺之人问了她几个关键问题,教她回答妥帖。只是越问,越让李令月觉得孔老头不是个东西,道貌岸然,寡廉鲜耻说的正是他。
“别紧张,你只要据实回答即可。今日不早了,你好生休息,明日就看你的了。”
出了屋子,小桐感叹,“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算得这丫头心软。”
“也不算骗,如果她不去告发,这种事不过是迟一些早一些。”孔老头已然在这件事上摔了个大跟头,他再禽兽,也没蠢到顶风作案。
其实朝堂之上,根本没有人在意孔老头是否虐待了她,甚至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才十三岁。因为这在朝律上是没有规定的,在他们看来女人伺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管他方式如何。
唯一能把孔老头钉在耻辱柱上的是身为朝廷官员公然□□,这有损士大夫威严,妓子是他们心里最下贱的人。
可笑的是,士大夫们其实最喜欢去那种地方,更脏的手段不是没听说过,只是这次被揭发的是撞到她爹枪口的孔老头罢了。
屋内南絮小心翼翼的拿起盘中的糕点,捧在手心里吃了口,松软酥脆,即使放凉了,也是她没有品尝过的美味。她又看看周围的雕梁画栋,春风楼已是她没见过的富贵,这里则更让她觉得高不可攀。
南絮慢慢爬上床,掀过床上薄薄的蚕丝被,想着贵人小姐交代她的话,沉沉合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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