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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
其实生活并没有任何的不同。陶秋岚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借口称病的日子。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以前是她自己不愿意走出小楼,而现在,则是皇甫子谦不许她走出去。
其实他并没有将她关起来,反倒给她增派了两个中年的妇人照顾她。那两人极其寡言,只说自己分别唤林嫂和张嫂,其余的便很少说什么,只是出入都跟着陶秋岚,连春桃和红玉都插不上手。
春桃私下同红玉抱怨了好多次,觉得皇甫家欺人太甚,将她们视作犯人一般的看管起来。可陶秋岚却不以为意。其实不光是这件事情。自从那日之后,陶秋岚仿佛是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感觉一般,越发的沉默寡言,人也一日日的瘦了下去。
书房里一片狼藉。皇甫子谦刚刚发了好大一顿火,府里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秦正海推门进去的时候,皇甫子谦正在将手里的电话狠狠的摔出去。
“罗宾逊这个老匹夫!”
秦正海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已经核查清楚了。运来的那批武器最多只值一千万两。新上任的怀特先生说,罗宾逊临走前交待他们的交易金额本来就是一千万两,扣除了运输的费用,就只剩下这些了。”
“我已经给了他一百万两的养老费用,他竟然还不满足!”
“怀特先生还说,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罗宾逊一直勾结军火商从中获利的事情,所以才会将他调回去的。也答应我们会尽力帮我们追回那一百万两。”
“说得好听,一丘之貉!”缓了缓,又道:“那个怀特不是暗地里投资了太昌洋行了么?你找些借口将洋行封了,给他施点压!”
“好,我这就去办!”
秦正海走出书房,正好碰到了看完诊的陈海文。秦正海见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好。她现在好像心如死灰般。这样早晚要出事的。”陈海文摇了摇头,“少帅呢?”
秦正海朝书房努了努嘴。“刚回来。他今日心情也不好。”
陈海文微微一颔首,便听到书房里皇甫子谦的声音:“是海文吗?”
“是我。”陈海文朗声应道。
皇甫子谦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她怎么样?”
陈海文微微摇了摇头:“不怎么好。”他原本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情,懊悔道:“我要是知道会让你们变成这样,也不会把她故意称病的事情告诉你了。”
皇甫子谦怔了怔,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多想,不是因为这个。她的身体……”
“很虚弱,加上她天天这样郁郁寡欢,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皇甫子谦只觉得自己嗓子干涩,似乎连说话都变得那么艰难。“那……孩子呢?”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你辅修过心理学,应该知道精神的力量对一个病人是多么重要。我认为你应该将她怀孕的事情告诉她。我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会为了孩子而坚强起来的。”
“不能告诉她!”皇甫子谦急促的打断了陈海文的话,“绝对不能!”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陈海文与皇甫子谦同是法国医学院的校友,他学成后便留在了医学院做助教,因为国内军阀混战才回国。他与皇甫子谦亦师亦友,此刻也不再顾及皇甫子谦的身份,语气中略带了些责备。
“你不明白!”皇甫子谦的声音中充满了沉痛。“她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又道:“就算孩子出生了,叫他如何面对这样互相仇视的父母?”
“仇视与否,还不都是人选择的么?难道只因为这个你便要放弃他?”
“事已至此,只怕她恨我更甚于我恨她!我们之间,是死结。”
“子谦,或许这个孩子就是来打开这个死结的。”皇甫子谦眼睛里的酸楚他不是没有看到。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或许有过迟疑,但绝对没有后悔。
陈海文确信。
“你这样关着她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让她多出去走走,多见见人,或者让其他人多到府上来走动走动。你这里啊,就是太安静了,得多点人气才好。她身子本就虚弱,我又不太擅长中医,还得请李大夫多多费心调养才行。”
陈海文口中的李大夫名叫李德昌,祖上历代都是御医,医术高明不说,与皇甫家又是世交,皇甫子谦的母亲、大哥还有赵氏也一直都是他在费心照顾,由他来调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皇甫子谦略一沉吟,走到桌边想打电话,这才想起电话刚刚被自己给摔了出去,估计早就不能用了。他走到门口,站在栏杆边朝楼下喊道:“华叔,你去看看正海走了没有?”
没一会儿,秦正海便随着华叔走了进来。
“华叔,你明天找人将东四条巷子的那套房子收拾出来,再拨几个人到那边伺候着,张嫂、林嫂还有她身边的那两个人都过去。”又转头对秦正海说:“你抽些得力的人,但尽量隐蔽些,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秦正海见他这样吩咐,也猜出了十之八九。皇甫子谦一向对陶秋岚看的紧,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愿意这样松懈。“你要让少夫人过去?”
“不光是她,我也一起!”
东四条巷的洋房并不大,但难得的是靠近闹市却又非常幽静。可无论怎样的房子,对于陶秋岚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看着陶秋岚现在的样子,春桃说不出的焦急。在她看来,陶秋岚现在的样子,与当日梅姨进门后陶夫人的样子没有什么两样。她听不懂皇甫子谦和陶秋岚所说的那些所谓的什么军火和情报,但她也知道,他们两人只怕是再也没有缓和的可能性了。
可她虽然焦急却使不上任何劲儿。陶秋岚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可春桃知道,她现在是万念俱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那皇甫子谦呢?说来也奇怪,原来两人没闹僵之前,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他一次,如今两人闹翻了,他倒天天回来,可两人却从来没有碰过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避开。
而相较于春桃,红玉的心里则更多的是担忧,不光是为了陶秋岚,更是为了江南和陶致远。
那天的话她也听到了。如果一切真如皇甫子谦所言,那陶致远与卢玉珊订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么大笔的军火买卖就这样泡了汤,陶锦麟的怒气可想而知。江南派系盘根错节,家族内部争斗又暗流汹涌,光是靠着卢传亭的帮助,陶致远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现在虽然身处闹市,而且行动自由,可唯一的联系通道却被皇甫子谦扼断。就算大盛书屋没有暴露,她也不愿随意传递消息出去,更不愿旁人主动来联系她。皇甫子谦看似暴捩,实则非常心细。他如今既然敢让他们自由行动,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个时候,任何的轻举妄动,恐怕都会给江南带来更大的灾难。
为今之计,只有等。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要等什么。
张嫂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端着给陶秋岚准备的早餐。皇甫子谦本坐在餐桌边,见那些早餐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眉头便皱了起来,语气也不豫。“今日还是吃得这么少?”
红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他,心中一动。或许她要等的,便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冰雪消融的那一天吧。
皇甫子谦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张嫂下去,他也站了起来,朝楼上走去。
春桃担心他会去找陶秋岚的麻烦,又不敢跟上去,只得在楼下不断的张望。
却见他上了二楼,在楼梯口停了停,最终还是朝左侧的书房走去。
春桃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可是不知为何,又有些隐隐的失落。
皇甫子谦刚刚坐定,电话便响了起来。原来是江言铠上次答应了要帮陶秋岚裁制几身衣服,现在做好了送到了老宅子,才知道陶秋岚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自从皇甫子谦搬走之后,老宅子那边一直都是秦正海在照顾。他不敢贸然将裁缝铺的人带到皇甫子谦的住处,这才打电话来问。
皇甫子谦挂了电话,又拨内线唤了蒋弘文。
“你陪着她去一趟江叔的裁缝铺。江叔给她做了几身衣裳,想叫她过去试试合不合身。”陈海文一直建议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这是个好机会。
蒋弘文得了令便去请陶秋岚,本以为她不会同意,哪料到她什么也不多说,批了件羊绒外套便随他出了门,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张嫂说要一起,她也没有拒绝。
陶秋岚此时真的觉得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不管皇甫子谦此刻要她去做什么,这些人是要照顾她还是要监视她,她都无所谓。她因为自己的愚蠢给江南、给陶致远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那是她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补偿的错误。而正是因为她的愚蠢,彻底断送了她与陶致远的最后一丝希望。她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
她明知道自己做不到那样明里暗里与人斗智斗勇,如今又怎么还会那样自不量力?她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能做。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如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罢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死。皇甫子谦那么恨她,但是却没有杀她,不过因为她活着比她死了更能让他痛快。如果折磨她能够让他的仇恨消减一分,如果她或者能够替陶家为那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赎罪的话,那终归还算是她的生命还有一点意义吧。
更何况,如果她死了,春桃和红玉怎么办?皇甫子谦是会放她们回江南,还是将他那满腔的仇恨转移到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她们两个是跟着她来到这里的,她对她们有责任,就算要她死,她也要护她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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