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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
次日辰时,和煦的阳光早早地洒进了三难轩,不同往日的是院子里却依然一片寂静。
丫鬟冰兰蹑手蹑脚地走到雪槐寝房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不料邱海突然从里面出来,吓了冰兰一跳。
“你干嘛?吓死我了!”冰兰嗔道,忙不迭地用手摸着胸口,一脸嫌弃地瞪着邱海。
“嘘,嘘……”邱海示意冰兰小声点。
“少爷还没起身呢?”冰兰关切地问。
“还没呢,走走走,那边说去……”邱海压低了声音,拉着冰兰往正厅走去。
两人的对话虽然克制也已经吵醒了雪槐。此刻雪槐难免有起床气,却没出声,迷迷糊糊地拉了个靠枕塞在脑袋下面,半躺着醒瞌睡。
昨晚回来已是子时,早已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便让邱海打了盆水洗了把脸,草草睡了,难怪这会子身上黏黏糊糊的。
“邱海,邱海。”雪槐唤道。
“少爷醒了,我先去了。”正在和冰兰低声细语有一茬没一茬闲聊的邱海,听到雪槐呼唤,忙不迭地跑进里屋。
冰兰兀自低头一笑,也匆匆地出了房门。
“少爷,您醒啦?这一觉睡得可真香。”邱海笑道,“奴这就去给您打盆热水。”
“等等,我昨晚没沐浴,大热的天,身子粘得紧,你去给我打盆洗澡水吧。”
“得嘞,少爷您稍候,顷刻就好。”
邱海出去安排,片刻就有两个家丁搬着一个大木盆进来了,放了一张板凳在盆边,又有四个家丁进进出出抬了六桶水倒进盆中。
邱海最后进来,将一摞脸帕放在一边,把一篮子玫瑰花瓣和一盅盐倒进浴盆,用胳膊探了探水温,搅了搅,便请雪槐:“少爷,有了,您请吧!”
雪槐早已坐在床榻边了,起身除了衣服,刚要抬腿踏进木盆,冰兰一头扎进来:“少爷,奴做了金桂藕粉……”一看房中景象,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一秒钟脸就红成了猴屁股,手中端着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一捂脸“啊”地一声尖叫就冲了出去。
这边雪槐和邱海也被唬了一跳,雪槐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忙在盆中坐定,对邱海说:“冰兰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现在我的卧房也是想进就进。你去看看吧,我这边不用伺候了。”
邱海唱了个喏,退下了打扫了冰兰摔掉的碗,出去找冰兰。冰兰并不在正厅,便又往院子里寻去,远远看见冰兰坐在那棵大柏树下,手里揪着一把狗尾巴草,正一根一根地往外扯。
邱海走近了,面前的小池塘有一对鸳鸯。公的鲜艳华丽,气宇轩昂;母的灰黑相间,不露奎角,倒也恩恩爱爱,在洒满阳光的水面上一会儿互相梳理着羽毛,一会儿潜入水中追逐打闹。冰兰正看着
“原来在这发呆呢,冰兰妹妹。”邱海憋着笑,探过脑袋去,“你可把少爷吓了一跳,这不,连我都赶出来了。”
“哎呀海哥,你就别取笑我啦,羞死人了。”冰兰跺着脚,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妹妹在这痴痴地看鸳鸯,可是想着嫁人了?”邱海继续揶揄道。
冰兰没理她,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邱海自讨没趣,只能讪讪回房。
雪槐已经沐浴完出来了,在桌前坐定,准备用早膳,邱海忙上去伺候。
主仆二人说话间,冰兰又端着一个碗进来了。慢步来到桌前,行了个万福礼,放下碗,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雪槐一瞧,原来是金桂藕粉圆子,对冰兰笑道:“我这两天心里正想着这个呢,有心了。”
冰兰微微一笑致意,算是把之前的尴尬掩饰过去了。
“怎么只有一碗,还有吗?”雪槐又问,“请雪儿过来尝尝,她定会喜欢这味道。”
“少爷,本来有两碗,刚才奴不小心摔了一碗……”
“那就再做一碗呗?”
“少爷,去年秋天糖渍的金桂花,就剩一点,全在这儿了。”
“那你去请雪儿过来,这碗就给她尝尝。”雪槐说完,便低头盛了一碗豆腐脑喝起来。
冰兰欲言又止,眼皮耷拉下来,微嘟着嘴喏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谢芳阁,雪儿也刚用完早膳,就见霜华引着冰兰进来。冰兰行了个万福礼,淡淡地说:“小姐,雪槐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哥哥找我何事?”雪儿问。
“奴不知。”
雪儿转头对霜华吩咐道:“待父亲散朝了你就来雪槐院子里通报,我去给父亲问安。”又对冰兰说:“前面引路吧。”
雪槐的院子离谢芳阁并不远,雪儿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进了院门,两棵苍松一棵翠柏呈三足鼎立之势,东南角有一个小水塘,房前种着十数杆竹子。房前匾额题着“三难轩”三个大字。
雪儿进了门,雪槐正在看书,看雪儿进来,便放下书,让邱海把金桂藕粉圆子端给冰兰,问道:“妹妹可见过这桂花?”
雪儿看了看,笑道:“这不就是金桂么,江州随处都有。”
“江州的金桂,在京城可稀罕呢。”雪槐踱到门口,招手示意雪儿过去,指着小池塘边的一棵桂花树,“这棵金桂,是母亲的嫁妆,皇宫大内我不敢断言,但是京城其他富贵宦达之家,是断断没有的。”
“这是为何呢?这也不是什么珍惜之物。”雪儿好奇。
“刑部尚书莫少璋大人极钟情此树,曾不惜重金从江州运来三棵,可花开了两季,就愈来愈淡,第三季就成了黄桂花了。”雪槐笑道,“这在京城还成了一段笑谈,莫大人一怒之下就把树全砍了。”
“对了,这金桂藕粉圆子怎么样?瞧我,只管自己说,耽误妹妹尝鲜了。”雪槐引雪儿回屋里坐下,催雪儿快尝尝。
雪儿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是极正的,只是流芡了。”
冰兰在一旁听到,面露不悦:“公子舍不得吃,巴巴留着给小姐,放了得有一个时辰了。”
雪儿看了冰兰一眼,没说话,恰巧霜华来请雪儿,雪儿便起身告辞:“我还没去给父亲问安,这就过去。”
雪槐拉住她:“我也要去,一起吧。”兄妹俩便结伴往訾父院子走来。
路上,雪儿想起雪槐院子的匾额,好奇地问:“哥哥,三难轩何解?”
“这是父亲的题字,以力行,责己,克终为三难,寄托希望我征服三难之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訾父的院子,訾父刚下朝回来,见到兄妹俩,忙招呼二人进屋。
“为父也刚想去找你们商量雪儿的聘礼,你们就来了。”
雪槐听闻,暗暗叹了口气,起身作了个揖:“孩儿粗陋,不谙朝事,此事还请父亲做主。”
訾父示意雪槐坐下:“不急,此事前朝倒是有先例,高祖朝阳信公主下嫁宰相乔初儒之子乔杉镜,宰相府倾其家资三分之二为聘礼。”
雪儿听闻,惊觉诧异,问道:“爹爹,世间朝中对此事作何评议?”
訾父笑道:“天家之事,岂可非议?只是一些暗地里的蜚短流长影射乔家曲意逢迎,溜须拍马罢了。”
雪槐思考须臾,起身回道:
“父亲,孩儿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家富有四海,高阳公主又是当朝圣上嫡长女,金尊玉贵。咱家即便倾尽所有,也无法企及公主日常耗费十之二三,不如独辟蹊径。”
訾父点头会意,示意雪槐继续。
“高祖朝乔相,为人高调,卖官鬻爵,利欲熏心,损公肥私。咱家不比乔家,父亲一向克己奉公,孩儿也不过是个翰林院修撰的闲差,府上并无万贯家资。何况高祖崩后,乔相一朝倾覆,抄家所得竟有国库的五分之一。民间盛传初儒跌倒,奉和吃饱。这当年乔府堆金积玉的聘礼无形中竟似乎成了罪证,也是可嗟可叹。”
“爹爹,雪槐哥哥所言甚是。”雪儿示意侍女给訾父加了热茶,款款说道,“在我等看来,倾其所有的聘礼代表着臣子的赤胆忠心;在天家看来,不定是财大气粗,好大喜功。还是谨慎为好。”
訾父捋了捋胡子,赞道“说得好!你们兄妹俩的心思,倒是不谋而合,入木三分。雪槐你就想想,我们该如何显示我们的臣子之心吧。宫里的曾公公正张罗着公主的嫁妆,不日就会来咱家通气,届时也可打探打探他的口风。”
兄妹俩答应了,便行礼告辞。正往外走时,门房送进来一张太师府的请柬。
訾父抽出一看,忙喊住雪儿:“太师王大人听说你回京了,差人送来了请帖。过几日便是七夕节了,王大人的孙女,叫王梦姿,邀请你过去一聚。”
“可女儿刚刚回京,礼仪规矩都不熟悉,去太师府怕给爹爹闹笑话……”雪儿有些担心。
“不必多虑,王太师和为父是多年至交,王家家教是极好的,定不会有为难之意。况且你之后都要生活在京城,也得有自己的朋友和圈子才是。”訾父鼓励完,便将请柬递给了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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