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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菜
公主扫了一眼雪槐,心里打定主意要帮雪儿争一番地位,就继续说道:“要说学富五车,我们这些在座的女子里,首屈一指的便是雪儿妹妹了。雪槐亲口说过,作诗写文尚远远不及其妹。”
雪儿正听着,突然被点名,唬了一跳。忙起身行礼道:“公主笑话小女了。小女只是略通诗文,写的都是打油诗,闺中姐妹们闹着玩的。”
“妹妹别谦虚,你送我的绣屏上那四首诗已经可见功力了。民间评价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我觉得既然是皇家的儿媳妇,读书明智辅佐夫婿,才是合格的王妃呢。爹爹,你说是不是?”公主问皇帝。
皇帝尝着月饼,点头道:“没错。雪儿,你就不要推辞了,今儿是中秋,你便以月亮为题做首诗吧。”
进了齐王府后,雪儿一直想藏拙。但此时她也明白,既然皇帝开了口,此事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一时半会儿哪能做得出诗来,一慌张也没想起关于月亮的诗,便只能勉强背了半首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皇帝听完带头赞道,“这气势,这格局,倒真像个男子所作!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朕的儿媳作词竟是一气呵成,远胜曹植!齐王好福气,既得了满门忠烈的梦姿为正妃,又有才华横溢的雪儿相助。”
其他人也纷纷喝彩,只有龙熙雯和左念枫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露出了一丝不屑。龙熙雯趁众人喝彩喧闹之际,凑过去和左念枫轻声抱怨道:“娘家才是王牌,那俩风头出尽,真是没我们什么事了。既如此,让我们在府里待着不好么?大老远赶来受这闲气。”
左念枫心中虽然不爽,却一直跟着众人鼓掌喝彩。听雪儿这么说,并没有接话茬,手上嘴上活儿也没停,只是暗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宫监给各桌上了狍子炖松茸,给皇帝单上了一道烩鲍鱼。近百个三寸来长的鲍鱼在大汤盆里摆出了一个稳稳当当的圆锥形,高竟达一尺。曾定台奏道:“陛下,这也是御膳房的今年的新鲜玩意儿,唤作江山永固。”
皇帝笑道:“还是娉儿刚才一语中的。这御膳房越来越糊弄人了。这江山永固,就把烩好的鲍鱼堆到一起,银子没少花,朕一看就饱了。我看其他人用的狍子烩松茸不错,也给朕来一份,只要松茸不要狍子。”
曾定台喏了一声,忙小跑着出去安排。皇帝又说道:“这鲍鱼也别浪费了,给每人都分几只吧。晟达,你是长子,你先来。”说着招手示意恭王上前。
皇贵妃停了心中一沉,忙对着恭王挤眉弄眼,让他小心。恭王本就体虚,私生活又没有节制,白天全然打不起精神。刚刚坐着听公主长篇大论了一番,已是昏昏欲睡,什么菜名也没留意。忽然听到皇帝叫他才从神游太虚中回过神来,也没注意皇贵妃的表情,紧赶几步径直上前,跪到御案跟前。
皇帝夹了几个鲍鱼,摆到宫监递来的盘子里,恭王接了,谢了恩,回到自己座上。一抬头,才发现皇贵妃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办错了什么事,一时不知所措。
皇帝紧接着就喊了齐王来接菜。齐王已经看到皇贵妃的脸色,而且刚才恭王接菜那档子宸妃给他递了眼色,王梦姿也在旁轻声提点:“这菜叫江山永固,只有陛下能用,分不得。”
齐王走到座位前,跪下辞道:“父皇,儿臣近日背上长了个火疖子,御医嘱咐不得食用腥膻之物。还望父皇谅解!”
宸妃暗暗松了口气,皇贵妃面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游移在齐王和恭王身上。雪槐恰好挨着恭王坐,瞅准了个时机,附耳将菜名告诉了恭王。恭王一听惊出一声冷汗,忙出列跪下磕头道:“父皇恕罪,儿臣刚才恍惚,并未听到菜名。儿子大不敬,请父皇恕儿臣死罪!”
皇帝示意恭王起身,笑道:“今日本是家宴,没有这些个讲究,大家何苦战战兢兢。晟达你起来吧,好好地去把那鲍鱼吃了。”恭王方才惴惴不安地回到座位上,却对着面前盆子里的鲍鱼不知所措。
皇贵妃见状忙来缓和气氛:“陛下,妾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你说。”
“齐王已成亲,妾甚是欣慰。这齐王恭王都是妾从小带大的,恭王是皇长子,陛下看是否也该给他些好姑娘婚配了?”
“爱妃说的在理,朕最近也在考虑此事。曾定台,把这事安排给内务府去办吧,给恭王选个好人家。另外,把这盆鲍鱼分了,给太师府,各尚书府都送过去吧,不提江山永固,就说是朕特赐的,别好端端的浪费了。”
曾定台领了命,端着那盘鲍鱼下去安排了。
皇帝伸了个懒腰,自个儿捶了捶背,问边上的宫监:“戌时已过,去看看月亮可出来了?”片刻,宫监回来复命:“回陛下,月亮已经出来了,圆晃晃地挂在天边,福宁殿的院中,看的真切呢。”
皇帝一挥手:“走吧,院中赏月去。”众人便跟着皇帝来到院中。院中早早地已经按照尊卑主次摆好了坐塌,待众人坐定后,宫监丫鬟又忙着上了花茶,水果和点心。
皇帝道:“此时若有些曲子最好。后宫嫔妃的曲子朕早已听腻了,娉儿从小舞动弄枪的,更是不会,齐王妃中可有擅长音律的?奏一两首新鲜的来助助兴罢。”
齐王回道:“回父皇,雪儿和檀雅略会些,父皇若不嫌弃,儿臣便让他们献丑了。”
“甚好!曾定台,你去领着二位到库房中去选几件称手的乐器来。”
“父皇,曾公公给各位大人送菜去了,应该已经出宫了。”齐王提醒道。
“那屠青该在,让他进来。”
今天晚上所有的后宫佳眷都齐聚福宁殿,作为禁军统领的屠青自然也率领禁军驻守在此处,将宫中其他各处的巡防安排给了副将,此刻正守在福宁殿院门外。听到皇帝喊他,忙进来拜见。
“曾定台不在,屠青你办事牢靠,领她们二位去趟库房挑选几件乐器吧。”皇帝指着雪儿和魏檀雅。
屠青领命,引着两位去库房了。龙熙雯看着屠青离去的背影,正恨得牙痒痒,公主突然说道:“爹爹,看到屠青,女儿想起来了有一事相求。过几日女儿要去西苑狩猎,想借屠将军护卫。”
皇帝笑道:“你是用惯了屠青的,这禁军统领倒像是公主府统领了。一会儿屠青回来,你和他说具体日子便是。”
魏檀雅和雪儿进了库房找寻乐器,屠青便在门口候着。片刻,雪儿抱着古琴出来了,魏檀雅还在里面试着琵琶的音。
“雪儿姑娘,好久不见。”屠青脱口而出,突然发觉不妥,忙改口作揖,“臣唐突了,齐王妃。”
“没人的时候,屠将军还是叫我雪儿吧。”雪儿道,“屠将军怎的比上次相见时,似乎清瘦了些?”
“唉……”屠青欲言又止。
“屠将军不妨说说,没准雪儿能帮上忙呢。”
“臣的岳母,最近患了咳疾,每日夜间都是通宵达旦地咳,日间略好些,便念着说要去九泉之下陪若鸢了。臣遍寻京城名医来诊断,却都说病已入肌理,无能为力。”
“将军有情有义,若鸢姐姐去了这么些年了,还一直照顾岳母。老太太定会安然无事的。”
“借姑娘吉言,但愿如此。”
“我看公主待屠将军不薄,何不去找公主,请她出面来请宫中太医去将军府上诊治?太医医术,定是在京城名医之上。”
“臣本意不愿叨扰公主。若再无其他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聊着,魏檀雅挑了琵琶出来了。屠青便领着二人回福宁殿,雪儿和魏檀雅在路上商量,既然皇帝要听新鲜的曲子,不如就将刚才雪儿的那首词直接谱上曲唱出来,定是独一无二的。
在院外排演了几道,二人已经有了默契,便进院摆好乐器,当着众人的面将刚才的词演绎了一遍,时加上了后半段: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晚月如玉盘。皎洁的月光泻在屋脊瓦片上,将紫微宫的森森庭院都镀上了一层银色。院中树影婆娑,唯有琴声如这满园的月色一般流淌。众人皆沉醉在雪儿和魏檀雅的词曲之中。曲毕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竟无人言语。
“好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啊……”半晌,皇帝才叹道,“若是男儿身,就凭一句,朕便钦点你为状元,为朝廷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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