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与女法医

　　趁着公主和雪槐用早膳的空档儿，王钦在昆玉楼将聘礼，嫁妆，彩礼全部开箱摆开，满满地陈设了一个大殿。正忙着，冰兰来唤王钦帮忙，二人合力将四架绣屏也挪到了殿中。

　　待公主和雪槐慢慢地用完早膳，王钦方来请他们去昆玉楼中查看。公主一进殿中，就被那四架绣屏吸引了，全然没顾满屋子的琳琅珍宝。

　　那四架绣屏，分别绣的是梅，兰，竹，菊，各配着一首诗：

　　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兰：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菊：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便有佳名配□□，应缘霜后苦无花。

　　雪槐伴着公主，心里不禁紧张。这绣屏绣工精美，诗词也是文采斐然。但在大婚之日作为聘礼，似乎又难免有一丝悲凉之气，不够应景，故而生怕公主怪罪。

　　不料公主细细阅读完四首诗，却拍手称赞，问雪槐：“好诗，可是你所作？”

　　“这诗和绣屏，都是胞妹雪儿一手操持的。”雪槐道，“诗是好诗，我却担心了数日。毕竟是大婚之日，这几首诗也不喜庆，不知公主是否介怀。”

　　“我最不喜艳俗之物，山茶，芍药，牡丹，在我看来，都是俗不可耐。倒是这梅兰竹菊配上这四首诗，很得我心。”

　　“据胞妹说，梅兰竹菊在江州被称为四君子，我想这也是胞妹对我的鞭策吧。承蒙公主不嫌弃。”、

　　“雪儿作诗的底子和天赋，可是訾大人一手调教的？”公主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雪儿从小就在江州长大，近日才被接回京城，参选齐王妃。家父并未教她诗词歌赋，江州外祖母家也只是调教她琴棋书画而已，却不曾想她写起诗来犹如神助，家父都赞不绝口。”

　　“真是奇女子，看来兄长有福了。”公主笑道，让王钦将这四架绣屏搬入卧房陈设。

　　雪槐听公主如此说，料到雪儿十之八九要中选，不免担心，却又不敢表露，只能作罢。

　　“你大概知道，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公主继续说道，“大哥是恭王，二哥是齐王，他们只相差一天，其中齐王和我是一母所出。弟弟叫洛晟肃，是我养母宸妃之子，尚且年幼。雪儿要是能婚配给齐王，倒是福分。若落选了，还要参选恭王妃，那才是大不幸。”

　　“此话怎讲？”雪槐好奇。

　　二人正往外走，“我这大哥，好男色，天天和群芳苑的兔子李金菊纠缠不清。”公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在后宫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过碍于宰相的面子，没有传到前朝罢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候在屋外的冰兰，被李金菊这个名字逗得在心中一笑，心情倒也放松了不少。

　　福宁殿中，齐王正陪着皇帝下棋。皇帝对公主极其宠爱，对三位皇子却向来冷淡，就连孝安皇后亲生的齐王也不例外。从小到大齐王和皇帝独处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这一天皇帝却心血来潮，召了齐王来下棋。齐王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心神不宁，加上本就技不如人还想着不能赢父皇，没一会儿功夫便连输三盘。

　　皇帝把棋盘一推，笑道：“不下了，没意思。”随后拿出一本折子，递给齐王。

　　齐王接过一看，是侍选齐王妃的名单，便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道：“请父皇明示。”

　　“你看看，那个给你当正妃合适？”

　　“母妃之前和儿臣谈起过此事，说属意参议道之女魏檀雅。儿臣听凭父亲做主。”

　　“所谓选后取德，选妃取色。”皇帝说到这里，故意止住了。

　　齐王一听，噤若寒蝉，忙把头埋得更深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选正妃也是一个道理。”皇帝笑着继续说道，“魏檀雅不错，但不是门第最高的。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朕的意思，门当户对很重要。”

　　“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了。”齐王暗暗舒了一口气。

　　“行了，来继续下一盘。心事落定，可别再这么失魂落魄的了。”皇帝招呼齐王回到位置上，曾定台忙上来摆开棋盘。

　　“晟睿，你知道古人为何会发明围棋？”皇帝问道。

　　“儿臣不知，请父皇指教。”齐王怯道。

　　“所谓棋如人生，人生如棋。”皇帝笑道，“人的一生太长，走完了，发现走错了，不能回头再来。但是棋盘上的棋局走错了，却能重开一盘，从头再来。这大概就是下棋的意义。下棋和人活一生是一样的，有规矩，有章法，也有无限的可能。走棋须谨慎，有时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做人也是如此，在关键的几步走错了，人的一生就毁了。”

　　“儿臣受教了。”齐王嘴上应着，心中不免疑惑，父皇和他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今天却是反常。

　　“记住，棋局深不可测，朝局也是如此。进而叫吃，退而设防，如此进退自如，方能担当大任。”皇帝盯着齐王的双眼，郑重说道。

　　“蒙父皇教诲，儿臣一定时刻牢记于心。”齐王左立难安，只得又起来给皇帝作揖。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唤来曾定台：“去西苑一趟，在会宁殿有孝安皇后之前最喜欢的一柄如意，你去取了来。”又回头和齐王说道：“选妃之日，你看上了哪个侍选女子可以做正妃，将如意授予她即可。”

　　曾定台领了圣喻，安排好福宁殿里里外外的事务，便调了辆马车，往西苑而来。到了西苑，天已擦黑了。曾定台没有直奔会宁殿，而是匆匆忙忙赶去仆人居住的东六所，原来他是顺道来看望王以诚的。

　　曾定台和王以诚是老乡，王以诚进宫就是曾定台暗中帮的忙。只是那时曾定台正和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斗得天昏地暗，前途未卜，为了不连累王以诚，宫中并没有人知道曾定台和王以诚的关系。后来曾定台顺利当上了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王以诚也在西苑站稳了脚跟，二人虽暗中还是互相帮衬，但也都认识到宫中险象环生，还是不要攀亲带故的好。

　　王以诚遭了天谴的当天，曾定台就听说了，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来西苑。如果得了西苑的差事，自然要来探望一番。

　　曾定台摸到王以诚的房间，一推门，烛火昏暗，一股霉气扑面而来，王以诚正在卧床休养，床边案上只放了一碗凉水。王以诚见曾定台来了，喜出望外，忙挣扎着要起身，被曾定台拦住。

　　“以诚老弟身体可恢复了？”曾定台关切地问。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虚弱无力罢了。有劳曾兄费心了。”王以诚抱拳致谢，“只是一直想不通，小弟一直与人为善，从未做下任何恶事，何以遭了天谴。现在身边的人见到小弟，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面上虽不说，私底下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不瞒曾兄，这么些天了，你还是第一个来看小弟的。”

　　“我是圣上安排了个差事，才得空过来。老天爷掌管万物生灵，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老弟何须自责，先养好身子才是大事。”曾定台劝慰道。

　　“要不是訾尚书的千金救了我，小弟定要闹到老天爷面前问个究竟，小弟到底做了什么孽？非要收了小弟。”王以诚开始有点钻牛角尖了。

　　“老弟你这是何苦呢？听哥一句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不明不白地去找了老天爷，就算掰扯清楚了，可还回得来？暴毙之人，两个坟茔都来不及准备，扔到乱葬岗，你就算在那头，也吃得好多苦呢。现在你还能好好地活着，比啥都强。”

　　“曾兄说的也是。只是这事不说清楚了，没准哪天又要被老天爷收一道。”王以诚叹了口气，又问道：“曾兄你在圣上面前当差，可认识訾尚书？若方便，代我谢他一谢。改日若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小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曾定台点点头：“我倒是认识訾尚书，訾家是积善之家。只是这段时间訾大人的儿子娶了高阳公主，他定是忙碌得紧，我也有时日没见他了。老弟放心，若见到了訾大人，我必定会转达的。”

　　曾定台又好好安慰了王以诚一番，又找来主事太监，说王以诚需要精心照顾，调养身子，切勿怠慢了。若再有饮食日常不能按时供给，定会追责。主事太监本来是每日让人给王以诚送一顿饭，想着让这不祥之人耗死了便扔出去罢了。如今看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来亲自过问这事儿，自然不敢违逆，殷勤地答应着，自去准备好吃好喝的。

　　曾定台也别了王以诚，去会宁殿取了孝安皇后生前最喜欢的碧玉如意，见天色已晚，便将就在西苑歇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坐着马车带着碧玉如意回到了紫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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