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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当周韶阳吃到嘴里的时候，她就发觉了，庄寒蕾说的那些夸奖的话，其实有些夸大其词了。
周韶阳做出来的粥，谈不上难吃，但是绝对不好吃。毕竟底下焦了一大片，上面的没焦的部分也渗入了一点苦味。
所以在周韶阳吃下第一口之后，她就消停了，不再想着亲手做饭了。
‘我以后老老实实打下手兼饭后洗碗吧。’
周韶阳有些蔫吧。
坐在对面的庄寒蕾起身端起空碗。
“你放着别动，我来！”周韶阳加快了进食速度。
庄寒蕾：“我只是想把碗送回厨房啊。”
哪想到周韶阳听了庄寒蕾的话之后，进食速度更快了。
周韶阳快速将粥喝完，拿过庄寒蕾手上的碗筷：“这些给我吧，你不是还没好呢吗，去休息吧，不要进厨房啦。”
周韶阳拿着空碗进了厨房，还不放心地从厨房门那里探出头，再次叮嘱：“不要进来哦，觉得累了或者身体还是不舒服就去躺一会儿。”
庄寒蕾看着周韶阳以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说着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生病了，并不是智力退化了啊。但还是笑着点头道：“好。”
周韶阳听到庄寒蕾肯定的答复，虽然表面上点头重新回了厨房，但是，在周韶阳拿着海绵清洗锅碗的时候，基本上隔个半分钟她就要回头看一下，看庄寒蕾有没有突然出现在身后。
‘底部全糊了，也不知道好不好清洗。’
‘诶，挺轻松的？我还以为会很困难的。果然不粘锅是好物。’
（转头看一眼门口）
‘好，先把这个最大的证据给消灭掉。’
（洗完锅转头看一眼门口）
“接着去洗碗筷吧。”
……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周韶阳觉得自己的脖子轻松了不少（……）。虽然她是相信庄寒蕾是说到做到的人，但是万一呢，而且（即使她不想承认但是）之前周韶阳的表现有一点点奇怪，如果庄寒蕾起了好奇心的话……
‘那我在她面前的形象不就全毁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似乎忘记了之前在庄寒蕾面前丢脸的一次、两次、……、N次呢。
周韶阳洗完碗筷，擦着手出了厨房，就看到了还坐在餐桌前的庄寒蕾：“怎么坐在这儿？”而且还是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
庄寒蕾：“……我们谈谈吧。”
周韶阳坐在了庄寒蕾对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因为之前的照顾所以要给我奖励吗？’周韶阳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奖励什么的不可能，而且看庄寒蕾这么正式的样子，想也知道是很严肃的事情。
庄寒蕾：“……”
周韶阳：“……”
庄寒蕾：“……”
周韶阳：“……？”
‘不是说要谈谈的吗，怎么不说话了？’
周韶阳看着对面的庄寒蕾，她似乎在纠结什么，又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谈了一口气。
庄寒蕾：“我现在很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不然你来问吧。”
周韶阳正想说“可能是因为生病，既然你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那干脆不要说了，回卧室休息吧。”
但是听到庄寒蕾后面那句“关于中午你看到的，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之后，周韶阳吞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
好奇，十足的好奇。
担心，十成的担心。
好奇是真的，毕竟中午庄寒蕾父母的那种撒泼打滚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父母与子女的相处模式。哪怕是上门讨债的，现在都讲究先礼后兵了，而他们……
担心也是真的，这是庄寒蕾的家事，而且明显是庄寒蕾不想诉之于人的那部分。周韶阳可是还记得的，庄寒蕾带她回她家的目的就是让周韶阳自己放弃，那么庄寒蕾以为周韶阳会因为什么而放弃呢？庄寒蕾的生存状况，还是庄寒蕾的原生家庭？或者两者都有。那么在今天中午，周韶阳亲眼见过庄寒蕾的父母之后，周韶阳几乎可以肯定，后者占了大头。
“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不用勉强的。”提前说好这一点，看见庄寒蕾点头后，周韶阳才接着开始真正的问问题，“今天中午过来的那三个人是你的父母和弟弟？”
“嗯。”庄寒蕾点头。
“为什么你单独住在外面，一家人不应该住在一起的吗？”即使是搬出来住，那也应该是工作之后吧。如果说是因为庄寒蕾上了大学所以一个人出来住，这样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我是逃出来的。”
“诶？”逃出来的？
庄寒蕾看着周韶阳一脸疑惑，慢慢解释：“你知道吧，我有个已经结婚的前女友。（周韶阳点头）那你也知道之前我和她是一起住在这里的吧，呵，说了句废话，毕竟主卧你也进去看过了。”
“但是最开始，租下这里的是我的前女友。”庄寒蕾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是她捡到了我，并把我带回来的。”
“我用了一生一次的勇气，逃出了那个‘家’，但是从来没有朋友的我，无处可去。可笑的是，我当时甚至想回去，回到‘家’里去。但是好在我的勇气用完了，我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住他们的怒火，所以就一直在外游荡。”
“因为害怕被抓回去，身上也没什么钱，所以就用脚走到了这座城市。然后，遇到了向我伸手、邀请我和她一起回家的历铃。”
“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情，我还住在这里。”
庄寒蕾说完这么一段话，才喝水润润嗓子。
周韶阳就一直看着庄寒蕾，这是头一次庄寒蕾讲起她的过去，周韶阳不止眼睛不想眨，连走神都不可能有。
周韶阳：“那么，我可以问一下你逃离那个‘家’的原因吗？你也说了，那是你‘一生一次的勇气’，说明在那之前，你其实已经习惯了，是什么事让你起了离开的念头和勇气呢？”
庄寒蕾将水杯放在桌上，手指摩挲着水杯的花纹：“因为大学。”
“我的学籍、档案资料之类的全部被顶替了，顶替之后的补偿有一万。所以他们接受了。”
“高中之前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向他们要钱，高中开始申请助学补贴，平时周末打零工，同样没问他们要钱。好不容易高考结束，填报了想去的大学，却一直没等到录取通知书。我以为是我的分数没有够上，谁知道竟然……”
“他们当时已经替我说好了一门亲事，只等着收彩礼了。这些我还是从那些看好戏的邻居的阿姨那里听来的。他们瞒着我，对外却忍不住将事情抖出来了。”
“我其实在知道这些之前，还想着我上了大学也可以课余时间打工赚钱，毕竟大学不像高中需要那么频繁地补充复习资料。等大学毕业我也会找一份好工作，努力赚钱，赡养他们……”
“我都想好了，穷一点没关系，人只要努力一点，总不会穷一辈子。”
“然后……”
“他们就把我唯一的希望给熄灭了。”
“我当时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耳边听着邻居阿姨的八卦，心里一阵慌乱。”
“我不想回去，一点都不想。”
“那一刻，敞开的大门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想要吞噬掉我的整个人生。”
“所以我鼓起勇气逃走了。”
“没有计划，没有现金，什么都没有地逃走了。”
“逃出来，勇气耗尽的时候，我居然也没有后悔，反而是一阵止不住的开心和后怕。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按着他们计划的发展，我会怎么样。”
“当然想这些也没用，至少我成功逃离了那里，即使他们现在时不时地找上门，我也可以忍受。”
周韶阳：“那，他们又怎么会找到你的呢？你不是都逃到这里了吗？”
“因为之前调换档案的事情被发现了，学校出了弥补措施，在我正式入学之前。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也知道了。然后就被逮到了，甚至被跟到了家里，还被撞见了我和历铃的争吵。然后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就开始了上门要钱的操作。
“不可以拒绝吗？这一次他们向你要十万，下一次就是二十万，再下一次就是一百万，直到把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液吸干。现在看起来你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更糟糕了对不对？”周韶阳看向庄寒蕾的眼睛。
四目相对之后，庄寒蕾迅速移开目光。
庄寒蕾的反应也证实了周韶阳的说法，周韶阳皱眉：“看来你的父母很清楚你的底线在哪里，或者说，他们用你的一次‘离家出走’摸清楚了你的底线。”
“你别急着反对我的说法。”周韶阳抬起手止住了庄寒蕾说话，“人的忍耐是有一定界限的，一旦超过了忍耐的界限，就完全不能继续容忍了。你鼓起勇气逃脱也是这样，他们将你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你无法忍耐下去了，所以你鼓起勇气离开了。”
“但是你也说了，那是你‘一生一次的勇气’，勇气耗尽之后，你的忍耐界限又回去了，因为你重新看到了希望。”周韶阳说到这里停了停，虽然很像矢口否认、很不爽，但是……
“你遇到了向你伸手，给了你希望的‘liling’。”这是事实。
“再往后，虽然你没说，但是看你现在熟练的工作状态，我差不多也能联想的到。你找到了工作，开始赚钱，有了爱情……你的希望越来越多。”
“所以，除非你的希望再一次全部破灭，不然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忍耐下去。”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所以他们一次次地提出要求了，对吧？”
“但是……”
“这是不行的。”
假象，
被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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