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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杀神明之日
【5886年6月15日,射杀神明之日】
“你说什么?”位于联合指挥中心楼顶上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暂时收回遥望碧蓝天空之上高高挂着的人工太阳。
第三路军指挥官心急如焚的看着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不耐烦的再次重复一遍:“请将军下达指令!”他的语气同神色一样焦急,他并不惧怕刺杀神明失败带来的必然结局,他惧怕的是这座大楼中心用营养液维系生命特征的三千个人类大脑会被三小时后到来的10级地震摧毁,震动会在人工太阳降落后持续一天一夜,这片地区将会由于因子污染导致寸草不生。
大楼上被大风急吹的蓝色旗帜像极了第三路指挥官此刻的焦躁心情。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十分理解他的不安,于是他伸手拍了拍第三路军指挥官宽阔的肩膀,用着一如往常能安抚人心的奇妙声音道:“放轻松,莱恩,我们会胜利的。”
这一次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的笃定不再令人相信了。
莱恩·宫本深信自己的判断,他们这场仗必定失败,历史的无数案例已经证实了神明是全知全能的。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问道:“星球上全部幸存者已经登上休眠舱了”
莱恩·宫本觉得拥有阿塞斯系统的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有此一问实在多此一举,但习惯听从上级命令的莱恩·宫本老实回答道:“二十三名人类幸存者已经进入休眠舱飞离希望星,目的轨道已确认是1无疑。”
1是休眠舱指令之下的一条隐藏的指令程序,人类休眠舱表面上的第一条指令是逃离太阳系第二条指令是宇宙流浪,但这都是在无法执行指令1的情况下才执行的,数千年来因神明的原因指令1蒙尘已久,今日是它首次执行。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沉默的再次注视天空上的人工太阳,与地球留下的太阳资料不同,肉眼可见的一圈黑色阴影紧贴着人工太阳,长久直视人工太阳对人类的眼睛也无任何压力,他往常仰望天空中挂着的人工太阳会无聊的想当时的科学家们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将保护罩设置成黑色,这不就是太阳大爆炸前的景象吗?他一次又一次的想,每每闲暇时间坐在休息室里也会注视着桌上的水杯想的出神,直到被阿塞斯系统提醒需要进食。
他想自己可能永远都想不通了。
听到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亲口说的任务开始执行后,莱恩·宫本离开了联合指挥中心大楼。站在楼顶上,他能清晰的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军服的莱恩·宫本动作迅捷的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第三路军只剩下莱恩·宫本一人了,他原本是第三路军的后勤人员,负责供给远征的第三路军物资,在第三路军遭遇恶魔袭击后,他思虑良久将身为后勤人员的莱恩·宫本调升为指挥官。心绪无甚起伏的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想,在祂的眼皮底下做出关闭人工太阳举动的莱恩·宫本,毋庸置疑,死亡必降临他身,第三路军意料之中的全军覆没,那么他只剩下两个人类士兵和十名人形兵器了。
正如莱恩·宫本所想他们必定失败,这是‘六一五’执行前夕所有参加此次行动的士兵军官们都知晓的必然之事,他们都默契的从不闲聊这个话题,自我欺骗的走上先辈已行过的路。
会有希望的,一如幸存人类们为这颗最像地球的天体起名为希望一样,人类一次次重复着杀死神明的计划,一次次的激怒神明,一次次的漂流在神明无法触及的物理法系之外,如同抓到了最后的稻草、如同相信沙漠里居住的人说前方必有甘泉一样,盲目的坚信着神明会有疏忽的一日,毕竟祂并非人类的神——怀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的人类们不约而同的如此想。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在参加行动之前是早已知晓计划全貌的其中一名,在有勇有谋的两位将军身亡后,作为前任执掌者儿子的他理所当然的空降到军队接管,彼时第一路军在远征途中全部覆灭,第二路军遭遇海族——万幸的是有两名士兵幸存——唯有第三路军有十五名士兵。看过地球留下来的各种资料的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面对着士气低沉的士兵们,不无调侃的说:瞧瞧你们,哪像一个兵?不,你们根本不是军队,在地球时期能称为军队的哪里有不到二十个兵的,啧啧,连一个排都不如!他那时尚还年轻,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小子,在座的各位都活的比他久,年纪最大的是第三路军的一位炮兵已然二百三十四岁,他很愤怒,也是头一个按耐不住给他一拳的兵,之后的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冲他奔来。时刻关注着他身体的阿塞斯系统对正被围殴的主人用没有情绪的电子音说:检测到您的身体处于危险状态,是否进行反击与治疗?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拒绝了阿塞斯的提议,因为他知道他们这群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再不让他们稍稍发泄一下,迟早会出事,比如说退出行动做一个普通人。
在持续的残酷打击下人会逐渐变得麻木,莱恩·宫本显然不是其中一员,他勇敢又具备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他是他们这群人之中最年轻的人,比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都要年轻一大轮,过了今年十月他便二十二岁了。目送一个年轻生命的死亡在现今的人类心中是应当铭刻的耻辱,因为这样的年纪尚是人类中该饱受关注的幼子,如果那群在宇宙中逃亡的人类知晓他曾经许诺过的誓言被自己亲手撕毁,那么将会迎来二十三名人类的审判——因五百年来再无自然人诞生。
希望星上遍布三百年来人类种植的树木花草,有乍一眼看上去颇有熟悉感的树木,缠绕着树枝蜿蜒垂落到地上的藤蔓,植被上盛开着的地球上不曾出现过的花朵,以及空气中亲切的泥土腥味和混杂其中的清新青草味,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但在一日一夜之后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莱恩·宫本一边疾驰在崎岖的道路上一边贪婪的将视野所及之处记在脑海里,本来舒缓的呼吸在贪婪的大口吸气呼气后变得急促。
就当是提前的葬礼吧,它们皆是参加者。
终于在疾驰了二十分钟后,莱恩·宫本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地。
人工开凿的湖面之下曾经居住着一只打算在此定居的海族,到达希望星的第一批先辈发现后立刻将刚成年的海族杀死,这是人尽皆知的一桩事,第三路军遭遇不测前他也是如此相信的,但在他升调为指挥官后被告知那面湖水之下藏着不止一只海族并且是驱动人工太阳的零件之一时,莱恩·宫本是震惊的。
“为什么要欺瞒我们?”他大声质问面前的将军。
“不,这不是欺瞒。”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摇头苦笑道,“现在不是公布的好时机,等打完仗了我会告知大家。”
莱恩·宫本坚信他们并不会打胜仗,他目光炯炯的注视将军,最后无奈的将军认输了。
“你知道的恶魔与海族是祂的眷属,它们生来就是人类的天敌,但同时……” 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顿了顿,“也能为我们所用。先辈们确实杀死了路过此处的海族但同时也抽取了海族的血液,然后发现了与以往不同的地方,海族的血液异变了,它不再是蓝色而是像人类一样的红色,这意味着——”
莱恩·宫本激动的道:“意味着它不再受控于祂!海族被祂厌弃了!”
“也许。”庄鹤来·约克·恰巴耶夫对他的抢答并不恼怒,“但它也不受控于我们,于是执意要狩猎一只海族带回来研究的人与保守派起了冲突,一派人主张再启克隆海族的计划一派人主张海族是人类永远的敌人,两派人天天争吵,好在他们尚未冲昏头脑还会聪明的为彼此维系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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