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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天是[阴天]。
我突然这么想到。
实际上和我所想的截然相反的事实是,横滨目前只有不时吹起的闷人的热风,而我的头顶上正高悬着不知道有多远的热得人发晕的太阳。
其实作为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我也有在无所事事的非工作日闲得发慌拿手机搜索过太阳和地球之间的距离,大约1.49亿公里,也就是一个天文单位。但是因为在[1.49亿公里]前面有个[大约]的前缀,我对于自己实在不能确定的事情又会完全没有实感。
所以根据可靠的人的理性来讲,这确实是算在[不知道]的范围之内,所以我的想法不存在误区。也就是说刚才的话是正常的,只是带着一点迷糊的不确定因素而已。
回归正题...准确来讲完全不算正题。我认为无论什么事情,当在造句框架中出现了[是]这个字眼且没有不确定的修饰词的时候,话语的主人应该是明确的头脑清醒的,我认为第二者很重要。因为我认为这种判断性质的话是必须只有清醒的人才能做到的。
而之所以说横滨的今天是阴天,也不是我的脑子有哪根筋搭错了,因为即使有我也不会知道。就事实而论,我的五感很强,所以能够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沉、让人不舒服的气氛。
这也许是在第六感的区域,但是我很确信对于我来讲这是五感中的触觉,大概是这样。
总结一下的话就是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说将要发生。
我回顾了一下四周。我此时正一只手扶着拉环站在电车上。
空位子还蛮多的,对于工作日的早晨8点来讲,是可以用肉眼目击的[还有超级多的空位子]的空旷。也就是除了我这个看起来像是不着调学大人穿西装的怪人以外,其他人都坐在椅子上。这并不是我想要鹤立鸡群成为最特殊的那个,而是一些经历导致我维持着坐姿的时候会因为紧张肌肉一直处于紧绷,而相对于坐着站着会让我的肌肉处于一种松弛的、较为舒适的状态。
我正前方的位子上坐着穿着同款黑西装的读报纸的人,袖口比较长,看起来比我要矮一点,浑身充斥着[^^]和我所讨厌的气质,尽管我没有看到报纸后的他的脸。但是鉴于这种类似于磁极的诡异让我下定决心离他远一点。
除此之外便是青春洋溢的女子高中生们,大部分都规规矩矩地穿着制服,基本只露出光洁的膝盖。
女性真好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成为女性,毕竟港口Mafia下层职工的黑西装真的就只有外表看起来好看一点。平常倒还好,一到大热天便充分发挥了黑色吸热这一原理,再加上都是统一定制的高级品,我的骨架相比一般成年人比较小的特点完全没有可以利用的余地。
介于对面太过热情的视线,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按照成年人该有的矜持略显尴尬地找了个离他远一点的位置继续站着无所事事。
在窗外移动的景象只是普通的光景,千篇一律的事物,很多的人,没有一点超科学的影子,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让人重复到厌恶的日常生活。我很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在工作的途中能被这样的日常打断,换个说法我也想在这种日常里被人献花,和我姓氏不相符那就更好了。但是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不太可能的年终奖也没有着落。
我闭眼看着玻璃外正在被蚂蚁分食搬走头部早就死掉的蝉和同类们聒噪的尖叫声,无数惹人的振翅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啪嗒”的脱壳的杂音。这一切都发生在浓郁的绿树阴影之下,一阵风把它们吹走了。
于是我重新无聊地睁开眼睛,小惬一场,心满意足。
“那个、这个地方还有位置。”
“......不用了。”
感谢人类还没有完全剔除掉懒惰的天性,感谢电车的保洁员,感谢上帝,可以让我头脑不行反侦查能力也烂得可以的人能透过偏茶色的污垢处注意到背后的一举一动。
那是位相貌普通有些小帅,整体让人觉得有些焉的一般路过上班族,手边紧紧靠着一个有些鼓的黑色公文包,我有点喜欢他。
他好像在我上车的时候就时不时往我这边瞟了,大抵是个很热心的人,刚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朝我搭话了。遗憾的是我不是很会和这类人相处,但是什么也不说又会让其他附近的人认为我是一个[不值得相交]的人。这很不好。
我思索着低下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补了个[谢谢]。声音有点沙,可能是因为来得太急没有喝桌子上茶汤纯正的红茶的缘故。
我依旧没有动作。
之前所看到的著名的但丁代表作《神曲》中有这么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用在这里难免有种很明显的敷衍与狡辩之色,不过因为我是一个耿直且死板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与前面我溢于言表的喜悦感激相结合便会有种[哇这个人虽然有点固执但是超级有人情味诶]的感觉。
也许是过于元气的回答让无名的上班族同志增加了对我的好感,这让他站起来的动作顿了顿。
......
我花了短暂的时间消化了目前的处境。此时此刻,我们两个人都双双与地面亲密接触。
喔,可能是我和电车更亲密一点。
就在刚才,因为老旧电车自带的刹车系统,可怜的人被迫和我一起摔倒在地,准确来讲是他在摔倒在地的同时没有恶意地捎带上了我,和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一起。他一定是个和我不同尤其热爱工作的合格社畜。如果这是少女漫的话,那一定存在着男女主一见钟情的[duang]的音效。可惜他不是主角,我也只是一个一点也不起眼的普通路人。
过了好久我才注意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铁锈味的来源是自己的舌头,我猛地想起在刚才的时候只顾着注意自己的下巴全然忽视了自己浑身上下也许最有用的地方。
......还蛮疼的,是值得记录下来的重要经历。我指的并不是磕破的舌尖(当然这确实很痛),而是指已经反应过来站着的好心上班族由于手软不小心地把他那个看起来很重、实际上也很重的公文包最硬的开口处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腰侧附近。前不久因为工作这里刚刚有了道新的疤痕,这个举动让我有种伤口轻微撕裂的脱力感。
他的动作有种手忙脚乱的滑稽,兴许是看到了从伤口处渗出来、我衣服上的血迹,我是这样想的。
电车到站了,但是离我上班的地方还要再等几站。
啊、我很想继续站着,但是因为人的重力而持续撕扯的伤口会让我惊起一阵冷汗显得有点狼狈,我大概还是要面子的,所以我明智地改变了想法拍拍身子站起来打算挑个位置坐下。
电车到站了,电车的门也开了。
因为电车的门开了,所以电车到站了。
我突然有点哲学地这么想到,尽管这只是个简单的因果问题。但是我还是有些愣愣地在走向位置的途中盯着陌生的这一站的乘客发散着思维。新上车的是一位风尘仆仆尽显中年丧权气味的大叔,形容得很不礼貌,我觉得未来的我也会变成这样。黑色、被他捧着的地方颜色比较深,他的怀里有这么一件团成球状的黑色皮夹克。他估计在还没有踏进来的时候也有看到刚才的闹剧一幕,所以脸色有些煞白——不过我可以保证这种神明的俏皮举动绝对不会在这列电车上二度发生——注意到了我几乎是没有一点掩饰的目光,他也回过来看着我。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我发现他灰白的脸上瞳孔紧缩,脸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然后“噗通”一声。
我觉得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地面移动着,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可是我还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去看了。
地上的球状物体带着好像流不尽的红色从他的脚边滚落到了我的脚边,就像是我以前到外面出差所路过的池袋某所中学里面挥洒汗水的学生们比赛足球一样。
[球是惯性所驱使的物体。]
应该有人说过这句话,没有的话那现在有了。
我盯着从皱巴巴的皮夹克里滚落的东西——我一开始认为那只是团在一起的衣服。因为我的五感很发达,很发达,所以我刚才一直拼命地祈祷这只是衣服。
地上的女性的头颅终于滚到了我的脚边,其实也才过了几秒。她的仍旧惊惧的眼睛没有被合上,从切面来看脖子被割裂得异常整齐,杀人犯的手法一定很熟练,而且这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嫌犯,因为只有在这位年轻女性靠近断痕的位置才有一点飞溅的肉沫。
[如果有两种或以上选择,其中一种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作出这种选择。]
这句话是墨菲定理的原句,也是我前不久闲得无聊看到的。积累名人的名言有助于我更好地学习。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墨菲定理。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是逐渐开始运转的蝉鸣声,以及不合时宜从逐渐关闭的电车门缝里溜进来的湿漉漉的风,带着一股我所习惯了的咸湿的气味。
今天确实是阴天。
我可能说出来了,也可能什么也没说。
我果断地在尖叫声响起的前一秒走向了目前仅剩的位置,上班族兄弟的隔壁。
毕竟我知道的,炸弹犯多数是话很多的那类人,精神状态不对劲的炸弹犯更是如此。我很柔弱,这么一折腾上班迟到倒还好说,扣工资也勉强可以忍受,大不了事后加班弥补一下。但是我的身体绝对经受不住伤口撕裂所导致的发炎,更没有人会为港口Mafia的一名普通下层职工报销。
日本医院的费用会要了我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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