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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
年夜饭这种东西,夏行风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了。
她前几年都是自己做一桌菜,热热闹闹地摆满了,最后却因吃不完而要浪费大半。今天如果还是她自己过年,兴许做两个菜就糊弄过去了。
陆繁玉很喜欢张罗这些,尚在西班牙拍戏的时候就和赵福茹讨论好了年夜饭的菜单,家常菜和山珍海味铺满了桌面,酒水也是拿的最好的。
“行风,新年快乐。”陆繁玉对夏行风笑了笑,“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就是,不要拘谨,我很高兴今年的新年有你一起,敞开吃便是。”
夏行风捧着碗,“谢谢阿姨。”
季幻看夏行风的神情,明显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关注,赶紧将陆繁玉的注意力扯了过来,“我呢妈妈!爱吃的怎么都摆到我哥那边去了?”
陆繁玉嗔怪一声:“那你们俩换个位置好了?”
季幻瞥了夏行风一眼,“我才不换呢。”
她朝季洋使眼色,“那几盘,给我换过来。”
季洋没办法,唯命是从,将那几道海参、鲍鱼什么的挪到了季幻面前。结果季幻又往夏行风那边一推,小声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夏行风轻轻咬着筷子尖,偏过头,“谢谢。”
季幻也扭脸看她,被夏行风满眼的笑意击中,赶紧躲闪开,“谢什么谢,不喜欢吃才给你的。”
这顿年夜饭晚了点,刚开始吃没多久便已然到了新年,陆繁玉停住手,朝桌上三个小孩儿一笑,“我给你们拿红包去,都等着。”
她起了身离开。
夏行风小声问季幻,“我也有?”
季幻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可偏偏这个嘴就是控制不住,回了一句,“你当我家没钱准备你的红包?”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季怀国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看夏行风杯中空空,又将酒瓶递给她,“行风,喝不喝?”
夏行风一眼就知道这是好货,索性季幻也知道她酒量好了,便不再装,两手接了过来,“谢谢叔叔。”
好酒入口醇厚,回味绵长,夏行风没忍住,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偏偏脸上瞧不出来任何异样。
季幻和季洋对视了一眼,默默为她点了个赞。
上一个和季怀国拼酒的人,喝到半途就趴下了,夏行风这个人却能旗鼓相当,看来是真的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陆繁玉拿了六个大红包回来,每人给了两个,“行风,这是我和你叔叔的心意,是对你的祝福,收下吧。”
夏行风接过两个沉甸甸的红包,一时心中有些复杂。
真是好多年没拿过长辈给的红包了。
她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季幻和季洋捧着自己的红包,随手揣进了兜里,桌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吃过饭了,几个人见好就收,时间实在太晚了,不适宜吃得过满。
“孩子们,新年快乐。”陆繁玉嘱咐他们几个,“都别太闹腾了,半小时后洗个澡,早早休息吧。明天早上不叫你们,可以睡到自然醒。”
她又看向赵福茹,“赵姨,在幻幻房间加个床吧,让行风去那儿休息。”
季幻都懵了,“妈妈,为什么?”
陆繁玉没看她,望向夏行风,“行风,收拾客房来不及了,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阿姨给你收拾一间好的房间出来。”
夏行风不明所以,又像是明白了什么,默了半晌,“我都行,谢谢阿姨。”
大家都散开了,只剩季幻原地跳脚,“不是,她睡楼下沙发也行啊,为什么要跟我挤一间房!”
季洋走过来,低声道:“妈妈这一招,要么是在考验夏行风,要么就是在考验你。”
季幻都傻了,“啥意思?”
“你俩都是一起度过发热期的关系了,能没在一间房待过?”季洋瞧着傻乎乎的季幻,摇了摇头,“把你俩塞一起,让你们多接触接触,是能最快看清楚你们想法的办法。”
“什,什么想法?”季幻磕巴了。
“跟哥装傻是不是?”季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盯手机的夏行风,轻轻戳了一下季幻的脑袋,“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夏行风?”
季幻的脸刹那间便红透了,脸上表情却是慌乱,她推开季洋,“滚蛋,你少污蔑我!”
“污蔑?”季洋笑得肚子疼,“幻幻,你怎么一着急就开始瞎用词?”
“我就是没有!”季幻咬牙,小声替自己辩驳了一句,朝夏行风那边看了一会儿,刚好和抬眼的夏行风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季幻把夏行风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我才不喜欢她!”
夏行风莫名被瞪了一眼,又看着季幻气冲冲的上楼去了。
消了半小时的食,夏行风收了手机,翻看着自己和丁旖念方才互道新年好的消息。列表里空荡荡的,丁旖念是唯一一个跟她说了这句话的人。
这种情况夏行风早就习惯了,她本就不是一个朋友很多的人。
要起身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的又亮了起来。
她点开看了一眼,发信息来的人居然是归舟。
信息也很简单:【行风,新年快乐,最近还好吗?】
前任没头没脑的联系你,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夏行风纠结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有删除归舟的联系方式,虽说之前说过要断掉的话,可到底不想做得太过决绝。
眼下来这么一遭,倒是给了她彻底断掉的由头。
她没有回复,将归舟拉黑删除之后,彻底将此人屏蔽在了自己的人生之外。
上帝是公平的,它会将运气分好,好运你须得受着,霉运也是。和归舟在一起的那一年,夏行风觉得是好运降临,归舟和自己提分手又因利而求复合,她觉得是相生相随的霉运,也坦然接受了。
眼下,上帝似乎给了她另一份好运,那么告别过去便是应当了。
上了楼,赵姨已经在季幻的卧室里摆好了一张空床,正在铺着,季幻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抱着手臂,眼神很是抗拒。
“赵姨,你怎么也跟我妈站一边了。”季幻委屈巴巴的,“这是我的卧室,怎么能摆一张别人的床?”
赵福茹明白陆繁玉的意思,两个孩子还是需要多接触接触,她们帮着制造些机会是应当的。
她一边铺着床,一边扭头朝季幻笑,“幻幻,行风可不是别人,她是你这么多年的同学和朋友,怎么还小气起来了?”
季幻的卧室真的很大,多摆了一张床也不嫌占地,唯一膈应的是心里罢了。
这是她自己家,她自己的卧室,夏行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家长的安排下睡了进来,季幻怎么受得了。
赵福茹铺好了,回过身,看见夏行风,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早些洗漱睡觉。”
夏行风点点头,侧身让开,“谢谢赵姨。”
等赵福茹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夏行风和季幻两人。
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季幻先败下阵来,仰面往床上一倒,“夏行风,可真有你的,我妈,赵姨,我爸,我哥,全和你一边了。”
“什么叫和我一边?”夏行风关上门,走近,“我只是在你家借住几天,叔叔阿姨根据实际情况把我分到了这里来,怎么被你说得像是联合起来欺负你似的?”
季幻一翻身,侧躺着看向夏行风,满脸的不痛快,“你管我怎么想。”
夏行风一步步走近,最终在床边站定,她蹲了下去,和躺着的季幻平视。
“季幻,如果要说真心话,这个年,是我长大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你相信吗?”夏行风眸中流露出丝丝难掩的脆弱来,像是剥开了那层总在他人面前出现的伪装。
季幻看她这个模样,不忍心再说些难听的话,“信。”
“我自己住了四年,算起来,应该只有四个年是自己过的。”夏行风道:“可其实不是这样的,从我妈离开开始,我就再也没过过一个开心的新年。每到年底,我爸总是忙着参加各种乱七八糟的酒会,也忙着把在我们家办的酒会开得更高端一点,请很多人来。”
“他们热热闹闹的,我就躲在楼上房间里听着,没人来找我,也没人在意我。”夏行风说着,靠着床边坐了下来,“季幻,我从小被忽略太久了。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想起你总找我麻烦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庆幸的,至少有个人一直惦记着我。”
她回过头,笑了一下,“哪怕,是有个人惦记着怎么欺负我。”
季幻脸有些热,感觉眼前的夏行风惨极了,忍不住坐起了身来,“你不会要哭了吧?”
“哭的话,你会像小时候那样哄我吗?”
季幻想起从前,每次她把夏行风惹哭,夏行风都会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哭,但必定会给季幻留下一些线索好让她可以找过去。
找过去之后,无非是抱一抱,擦擦眼泪,哄几句罢了。
应付过太多次,季幻都快有肌肉记忆了。
她直接展开双臂,一脸的不耐烦,“来吧来吧。”
夏行风看了她两三秒,动作缓慢地起了身,一头扎进了季幻怀里。alpha发育之下,块头大了,重量自然也上来了,季幻险些没撑住身体,好险才稳住自己,搂住了夏行风。
“出生在谁家,遇上什么样的爸妈,那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你不用因此感到难过。”季幻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以己度人,“虽然我爸妈很好吧,但我没你聪明,脾气也没你好,你看是不是,老天还是公平的。”
夏行风把脑袋深深埋在了季幻的肩上。
季幻向来敢做敢当,自己惹哭的人,自己一定要哄好。
夏行风贪图她的怀抱,这是世界上唯一能给她一些慰藉、让她感觉温暖的地方了。初中的季幻比小学时要好相处很多,夏行风和她斗智斗勇的戾气也没那么重了,被欺负难受了就哭,哭了就把季幻招过来哄自己。
时间一长,好像对于拥抱这件事,她们都变得很默契。
季幻抱着夏行风,明显感觉到,她和小时候太不一样了。小时候她老嫌夏行风太瘦,骨头会硌着她,可现在,匀称的肌肉紧紧包裹在结实的骨骼之上,怀里的alpha很有分量和存在感。
小时候的夏行风还会躲在她怀里呜呜的哭,可现在的夏行风像雄狮低头休憩,委屈,却并不会再哭了。
季幻抱得没有从前那般理直气壮了。
蓦地,夏行风方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哪怕,是有个人惦记着怎么欺负我。”
季幻又胡思乱想起来,她无意识地拍了拍怀里夏行风的背,思绪却越飘越远。
以前欺负夏行风的事,她不会一直记着仇吧?真的有这么受伤吗?
她明明,都没有很欺负她啊。
重逢之后,季幻和夏行风之间发生太多事,绑得紧紧的,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在。季幻迟钝,到现在才觉得,她和夏行风之间,不能再这么乱七八糟下去了。
如果过去的事让夏行风受伤了,她得负责把那些疤撕掉。
未来夏行风想和她如何,季幻也要问出个答案来。
从小到大,季幻头一次,因为另一个人变得慌乱起来。
可惜,夏行风的脑电波总是和她不同频,又从季幻怀里抬起头来,“拍两下就歇了,我还没困你就困了?”
季幻作势推开她,“爷愿意拍就不错了!”
真是,挑三拣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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