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生活

　　周彩萍想变坏。这是她升入高中之后愈燃愈烈的想法。波澜不惊的生活让她产生倦怠，她想要轰轰烈烈，要像烟花，虽然短暂但是灿烂。
　　冯海是个长得不错的小混混。他从初中开始叛逆期发作跟人打架，结识了一群小混混。一帮人在业余时间打架斗殴混出了名，好不威风。
　　周彩萍和冯海的相遇很巧合，在一次妈妈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因为可以携带家眷，妈妈带着周彩萍，冯海的妈妈领着冯海参加。两个孩子一般大，各自的妈妈互相介绍认识。
　　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冯海，周彩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瞅准机会在厕所门口堵住冯海，严肃认真地让冯海带她一起玩，抽烟喝酒打架，随便什么都好。
　　姑娘盘靓条顺，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脸稍圆，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虽然刚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冯海对她起了色心，如今女孩主动凑过来，他不做点什么还真辜负了女孩的一片心意。
　　冯海一把搂过周彩萍的腰紧贴他的胸膛，锐利的眼神像要割穿女孩隐藏在镇定背后的心虚，他的头越来越低，周彩萍浑身僵硬，紧闭双眼攥紧拳头撇过脸，冯海却松开了手，双手插兜挂着痞笑，笑骂她：“胆小鬼。”
　　周彩萍落荒而逃。
　　看着女孩的背影，冯海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深，这个女孩匀称的身材，身上恬淡的香水味，还有她纯洁无辜的脸，他都喜欢。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侵入冯海的身体，这个女孩像一件精美的玻璃物件，他想看到她因为他而破碎。
　　周彩萍却毅然决然放弃选择冯海，这个男生太粗鲁，让他带她玩指不定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只是想感受一下他们那种生活是怎样的恣意潇洒，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周彩萍和冯海都是八中的学生，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周彩萍一直知道冯海。因为他是这所省属重点高中的风云人物，她总能听到同学们谈论他的种种劣迹，比如在厕所抽烟又被教导主任发现、周末又跟谁谁谁打了架、还有每周五校门口雷打不动五六个染了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骑着小电摩嘴里叼着烟等他。
　　冯海是第一次见周彩萍。她是重点班的学生，他是吊车尾的十二班，两个班级差了一层楼，就像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冯海利用周末的时间到处打听周彩萍的信息，得知女孩学习成绩不错。
　　“没了？”冯海等了一天半的时间等来一句女孩学习成绩不错，气得嗤笑一声，“我让你打听她的消息，你打听来一句学习好？”
　　张虎挠挠头，有点委屈：“海哥，她们那种好学生跟咱们能一样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咱们身边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打听出她的什么消息啊。”
　　冯海吐出一口烟圈：“Q*Q呢？”
　　张虎贴近冯海：“这个问到了，来之前已经发你了。”
　　冯海点点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女孩的空间没东西，头像是黑色的，简单的像她的人一样。
　　“海哥，这好学生一看就没谈过恋爱，你只是玩玩的话就算了，就当做件好事儿。”
　　冯海眼神暗了暗，沉默地吸烟。酒吧的音乐躁动不停，身边围坐着很多人吵闹，冯海看着发送成功的好友验证，心思飘到周彩萍身上。那个女孩现在在干什么？像她那样的好学生肯定是埋头苦读吧，他突然想见她一面。
　　冯海身边不缺女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他都遇上过，他不主动也不拒绝，想玩的时候有的是女生往他跟前凑，风流债欠了一堆。女人在他眼里就是衣服，新鲜感一过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再给，张虎问他怎么倒追姑娘了，他没理由，就说兴趣上来了。
　　至少现在，他想得到她。
　　周彩萍看着好友申请，没标注名字，显示的是网名——多多.，头像是彭于晏。周彩萍下意识想到一个人，但她不确定，通过好友验证她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是？”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周彩萍以为是加错了人正准备删除，消息跳出来，那个陌生人回了简短的两个字，“冯海”。
　　周彩萍吓得心脏抖了一下，她的手放在手机键盘思索良久，终于发出消息：“你好，有事吗？”
　　“我要见你。”
　　看着几乎秒回过来的消息，周彩萍吓得把手机撂在桌子上，月黑风高夜，冯海要见她，这比恐怖电影还恐怖。
　　消息又进来了。
　　“地址。”
　　周彩萍有些不爽，冯海不仅做人粗鲁还没素质，一点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都没有。她索性关了手机不再理他。
　　坐在书桌前，周彩萍愈发后悔周五那天的鲁莽行径，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浑招惹这个地痞流氓。
　　冯海见周彩萍的头像由明到暗，烦躁地低骂一句，捏着手机出了酒吧。站在酒吧门口，冯海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给了周彩萍。
　　周彩萍不接，对面也不挂，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周彩萍率先败下阵来。
　　“周彩萍，你的胆子不小。”电话刚接通，对面平静的声音传进来。
　　越平静的海面越能掀起巨浪，周彩萍弱弱地撒谎：“刚去洗漱了。”
　　“我要见你。”冯海望着路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脑子里全是周彩萍。
　　“啊？这都九点半了，不合适吧。”
　　“怎么？怕我吃了你吗？”冯海笑着，眼神晦暗不明。
　　“不是，只是这么晚了……”周彩萍嗫嚅，她希望冯海有点自觉，听得懂她的婉拒。
　　“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在你家楼底下见面。”冯海把烟蒂捻在垃圾桶里，招手打了辆出租车。
　　冯海搬出家长，周彩萍只得同意，报了小区地址。
　　看到冯海提溜的西瓜周彩萍一脸不可置信：“你妈让你给我送西瓜？”
　　“小区门口买的。”冯海懒得撒谎，“过来看看你。”
　　“看我？看什么？”周彩萍狐疑，她没病没灾的他见她做什么。
　　冯海被她问住，一时哑口无言。
　　突如其来的烦躁。
　　冯海撇下一句“我脑子有病”，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海当然不会就此作罢。他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给周彩萍送早餐，下午送水，一来二去全年级都知道冯海在追重点班的一个姑娘周彩萍。周彩萍哀求了好几次保持距离，冯海都当没听见，下午放学还要充当周彩萍的护花使者送她回家。
　　周彩萍烦不胜烦，但却无可奈何。送的早餐她不要，冯海就直接当她面扔进垃圾桶，也不嫌浪费食物浪费钱；送的水和小零食她不收，冯海让她扔掉，她又怕浪费，只能转手送给朋友或者堆在家里，妈妈还问她是不是要开小卖部。
　　冯海是八中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周彩萍因为她没少受班里和年级一些人的八卦，有些人还当她的面问她，这导致她学习成绩小幅度下滑，老师也旁敲侧击让她别因为一个男人耽误前程。
　　周彩萍有苦难言，对冯海的讨厌更甚。
　　一个周五，冯海因为下午请了假，托人告诉周彩萍让她自己回家，周彩萍开心的同又有烦恼。因为同桌李国庆为了感谢周彩萍帮他补习英语决定请她吃饭，她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同意。
　　周彩萍没想到李国庆请她吃饭是个烟雾弹。两个人饭还没吃完，李国庆向她表白了。周彩萍尴尬得涨红了脸，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早知道李国庆请她吃饭是要说这个，她打死都不可能来。正要开口，一个人落座在她旁边。
　　是冯海。
　　周彩萍惊讶又害怕。他不是家里有事吗？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多少东西？
　　冯海下午不想上课直接请假回家睡了一下午，赶着放学的时间他来学校，想给周彩萍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周彩萍先送了他一份大礼。周彩萍和一个丑男坐在餐馆外边的桌子上不知道聊着什么，周彩萍那个傻蛋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他吃醋气得牙根痒痒。
　　冯海腿比脑子反应快，一屁股就坐在周彩萍旁边，顺手勾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烟勾唇浅笑，眼神带着侵略直视李国庆：“我的妞你也敢泡，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找不痛快？”
　　李国庆看到冯海挺怕的，但他知道周彩萍和冯海压根没在一起，于是佯装淡定地问周彩萍：“我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李国庆刚才给周彩萍表白的时候还提了一句，只要周彩萍同意和他在一起，他就站出来保护周彩萍。
　　周彩萍想跑，但是冯海不动声色箍着她的肩膀，这让她进退两难。
　　“彩萍，我是你男朋友吗？”彩萍两个字他刻意加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周彩萍，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威胁。
　　短短两分钟过得像一周那么长，周彩萍在脑子里权衡利弊，最终向冯海妥协。周彩萍不是温室里的花骨朵，相比李国庆带着条件向她表白，冯海对她的侵略是浅显的，没有弯弯绕绕的。
　　“是，冯海是我对象，”周彩萍不常撒谎，她在脑子里建设了一下谎言的真实性又继续说道，“我们……刚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说，抱歉。”
　　“好的。我为我的唐突向你道歉。”李国庆拿起旁边的书包起身，挺直脊背大步走出餐馆。
　　冯海的眼神一直跟着李国庆出了餐馆才又转回周彩萍的身上，他问：“他是谁。”
　　“同学。”周彩萍面无表情的回他，“可以把你的胳膊拿开吗？我要回家。”
　　冯海气不打一出来：“跟他能吃饭跟我坐会儿不行？”
　　周彩萍没好气的怼他：“他是我同学，你是我的谁？”
　　“男朋友。”冯海眯眼笑，“你自己亲口说的，彩萍。”
　　明明是他威胁她，她是被逼无奈。
　　“我……那不是你威胁我的？”
　　看着女孩皱眉生气的脸，冯海语气轻快：“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我拿刀架你脖子上了？”
　　周彩萍蠕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说多错多，她沉默下来，低头扒拉碗里的饭。
　　冯海赶走一个情敌心情大好，站起身揉揉周彩萍细软的头发：“走，带你去玩。”
　　没了冯海胳膊的禁锢，周彩萍眼疾手快起身要逃，冯海直接从她身后勾住她的脖子凑近：“怎么？害怕了？”
　　周彩萍挣扎：“不……你离我远点。”
　　冯海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她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女孩的脸白里透红，夕阳洒进小餐馆，两个人一前一后迎光而立，从外向内望，两个人俨然一对亲密的小情侣。
　　有些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这世间太多事没有因果缘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两个人刚出餐馆就遇到了一个人——冯海的前对象，程梦雅。
　　说起程梦雅，两个人相识于一场共同好友的生日party，情场老手相见恨晚一般迅速进入热恋，只是新鲜感一过，冯海越来越觉得程梦雅像一个负担，管这管那让他烦透了。程梦雅喜欢冯海，但是冯海不喜欢她，这对程梦雅来说极为痛苦，两个人最终不欢而散。后面冯海身边再有新人，程梦雅都要小闹一番，冯海本来就对那些女孩不在意，便没有去管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
　　程梦雅单肩背着书包，校服拉链敞开，里面是一件清凉的小吊带，她的指甲涂着亮闪闪的指甲油，妆容精致口红如血，站在树荫下抽烟简直风情万种。
　　周彩萍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内心满是羡慕，她什么时候能像这个女孩子一样，举手投足间虽显稚嫩但在同龄人里最能抓人眼球。跟她比起来，周彩萍和路过的学生妹一样，普通，不起眼。
　　冯海当然也看到了程梦雅，她是人来人往里最惹眼的存在，路过的人都会多瞟她两眼。冯海却只淡淡瞥了一眼，像他投给过路的每一个人的眼神那样，玩过的女人对他来说吸引力不大，即使对方全身赤裸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点点头说一句身材不错。
　　程梦雅注意到冯海，淡淡的停留就转向一侧。虽然漫不经心，但她的余光一直落在冯海身边这个女孩身上。女孩穿着八中的校服，扎着马尾，眼神清亮，青春又清纯。冯海抓着她的手，两个人状态亲密但女孩似乎有点害怕冯海。她印象里冯海不是霸王硬上弓的人，真是稀奇。
　　程梦雅踩灭烟蒂，走近冯海。冯海一脸戒备，不动声色往前一小步，护犊子的姿态明显。
　　程梦雅心里惊了一下，但面上挂着和善的笑，距离冯海还有一步的时候她停下，开口：“几天不见，又换人了。”
　　周彩萍下意识想抽出冯海攥着的手，冯海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捏的更紧。
　　“有事吗？”冯海皱眉，眼神冷，声音也冷。
　　看出女孩眼神里的探究，程梦雅眼神略过冯海和周彩萍对视，轻轻开口：“我是他前任，程梦雅。”
　　周彩萍愣了一下，女孩不仅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她不说话，也不晓得能说点什么。
　　程梦雅眼神又回到冯海脸上，玩笑着开口：“对人姑娘好点，看人小女孩吓得不敢说话。”
　　“轮得到你管？”冯海的声音依旧冷着，礼貌性的微笑也带着寒气。
　　程梦雅唔了一声，向两人身后招了招手，是张虎。程梦雅和张虎要去帮人撑场子。
　　冯海问了一嘴，张虎说是职校的小弟和另一个班的同学起了争执，所以过去看看。张虎问冯海去不去，照以前冯海肯定凑这个热闹，但今天他兴致缺缺。
　　因为周彩萍在。
　　冯海正要拒绝，想到第一次见面周彩萍说想见识见识他这种生活，他看了一眼周彩萍，也没问她的意见，拉着她一道去了。
　　一行人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张虎口中的小弟见到冯海叫了句海哥，冯海点点头，牵着周彩萍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冯海找着话题，周彩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周彩萍预设中的一堆人血拼的场面没有发生。两边的人不算他们这些后来的也就七八个，张虎又和对方的大哥相熟，两个当事人互相道了歉，一行人准备去喝酒。
　　程梦雅央求周彩萍陪着一起去，她看了眼冯海，冯海拉着她的手在和别人聊天，她挣扎他就捏紧，无奈，她点头同意。
　　周彩萍从小到大喝酒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程梦雅带她玩十五二十的游戏，周彩萍第一次玩，手忙脚乱输了很多次，本来冯海给她准备了饮料，但周彩萍因为生气还是拿起酒一股脑灌进肚子里，没几杯，她就醉了。
　　冯海今晚的心思全在周彩萍身上。周彩萍想来酒吧，他就让她来，反正他在她身边。今晚的冯海不拼酒不调情，一起的朋友打趣他什么时候活得如此清心寡欲，冯海认真地说要照顾女朋友。
　　他坐在周彩萍旁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已经有些醉意，立马揽过她的肩膀要送她回家。
　　程梦雅借口帮冯海拿着周彩萍的书包同他一起去出去。
　　“你不对劲。”站在酒吧门口，程梦雅开口。
　　冯海接过程梦雅手中的书包，他没听懂程梦雅说的话，轻蹙眉头：“什么？”
　　“你对她，不一样。”程梦雅下巴朝醉眼朦胧靠在冯海肩头的周彩萍扬了扬。
　　“你不用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冯海轻勾唇角，看了眼程梦雅，然后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冯海带着周彩萍上了车。
　　周彩萍扒着车窗冲程梦雅说了声再见。程梦雅也向她挥了挥手，又对冯海说了一句：“如果你真喜欢她，别强迫她，慢慢来。”
　　冯海没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出租车越开越远，程梦雅摸索口袋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缠绕在眼前，她透过烟雾望着出租车离开的轨迹，心思飘了很远。她确实不懂冯海，这个男生太混蛋了，他对她的真心弃如敝履，她倒很想见识见识他为爱发疯的样子，就像她一样，感受一次她的痛苦。程梦雅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周彩萍和冯海的事她不清楚也不会问，但刚才看着女孩清亮的眸子，她没来由心生悲苦，也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冯海送周彩萍到家楼下，周彩萍一路上被风吹得清醒不少，她从钱包里抽出200块递给冯海，说：“晚上的酒费和车费。”
　　冯海被她的话逗笑，两指夹过钱放在路灯下看了看又塞回她的口袋：“女朋友跟我出去玩，不用花钱。”
　　“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与其这样折磨我，还不如拿刀架我脖子上！”郑彩萍的生气值达到临界点，终于爆发了。
　　从之前他强买强卖给她早餐或礼物，到今天冯海不动声色逼迫她说他是她男朋友，她现在宁愿冯海带人狠狠揍她一顿也不想和他不清不楚下去。
　　冯海太自以为是了，她讨厌他：“我为我之前鲁莽的行为道歉，如果需要补偿，我给你钱，但请你对我放尊重一点，我跟你连朋友都不算，别把你的情感强加在我的身上，威胁别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周彩萍的话像一枚子弹，直直钉在冯海的心脏，他满脑子盘旋着她说的那句“我跟你连朋友都不算，别把你的情感强加在我的身上”。
　　气到深处人反而平静，他把书包递给周彩萍低沉的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就走。
　　冯海的空间对她设置为关闭，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生活回归平静。有人为她脱离魔掌庆幸也有人唏嘘周彩萍被甩。周彩萍两耳不闻窗外事，对那种生活的兴趣随着课业的繁重越冲越淡，李国庆问过她是不是和冯海分手了，周彩萍这才发现撒谎像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直到能自圆其说。她顺着李国庆的话点点头，但她也明确表示和李国庆只是朋友，李国庆了然。
　　这件事渐渐过去，时间也渐渐过去。
　　因为周彩萍的那句话，冯海破天荒去了拳击训练馆打拳。
　　初一的时候冯海因为同班的男生仗着有一个高中的哥哥经常欺负弱小而不忿，他约着和小男孩在学校门口单挑，没想到对方叫来了哥哥，面对个子高高的几个男生，冯海显得瘦弱，结局可想而知是冯海鼻青脸肿的回家。
　　从那之后他开始练习拳击，那时候小，三观还未成型，再加上看了几部血气方刚的港片，冯海只想成为一个不再任人欺辱的大哥大。他用练拳所学的技巧开始打架，从一开始的几乎全输到后面可以打平手，再后来他通过打架他又认识了很多人，从受虐者到施暴者。
　　在他为自己的厉害而沾沾自喜时，爸妈知道了他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第一次下狠手打了他。拳击馆的老板也知道了，告诉他拳头从来不是欺负弱小的武器。冯海当时心比天高觉得大家不理解他，直到升入高中，他发现打架是一柄双刃剑，刺痛对方的同时，拳头也落在了以前的自己身上。
　　他渐渐从施暴者变成看客，有时候也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他周身的戾气和初中相比少了太多太多，能忍则忍，忍不了才会去拳击馆打拳。而因为周彩萍的那番话，半年没进过拳击馆的冯海又去了。
　　他自己跟沙袋打了近两个小时，心里的不舒服却像气球膨胀，他狠狠地把拳击手套摔在地上，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不知道流的汗还是泪。其实冯海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因为周彩萍拆了他的“遮羞布”。
　　面对周彩萍，他不由自主地想用自己烂到底的坏名声威胁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要宣誓主权，她是他的。周彩萍对他一顿痛骂，把他骂清醒了不少，他厌恶自己过了这么久遇到事还是只会用蛮力，也生周彩萍的气，他以为这么久了，她对他也该有几分真情在，起码对他的嫌弃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
　　从周彩萍的生活中抽离，很痛苦，但他咬牙坚持。冷静了一段时间，他恍然发觉，缠了周彩萍近一个月，他连最基本的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喜欢多么浅薄，他只是把自以为她会喜欢的东西强行给她，连一句“你喜欢吗”都没有问过。
　　他知道自己错了，周彩萍当时就应该甩他一巴掌让他滚。
　　冯海萎靡不振好几天，兄弟们看不下去生拉硬拽他去喝酒，程梦雅也在。她坐在一边给他倒了一杯酒，开口：“现在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了吗？”
　　看着程梦雅的脸，他想起程梦雅最后一次被他拒绝的那天。她借口酒醉在酒店，要冯海最后一次送她回家。冯海找了和程梦雅交好的女生过去，可是程梦雅要死要活地撒泼，他无奈，亲自过去。
　　程梦雅独自一人浑身赤裸，她祈求他别离开。冯海只觉得烦躁，冷眼从卫生间拿出浴巾给她披上。他说：“适可而止吧程梦雅。面对不喜欢你的人，你这样轻贱自己只会让他更讨厌你。而且，如果我喜欢你，我不会这样绝情。”
　　程梦雅穿好浴袍轻轻抹去脸上的泪，她平静地开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痛苦。”
　　他当时没在意她说的话。
　　而现在，冯海终于有点明白了。那是一种无法拥有爱人的心的痛苦，明明我喜欢你，我为你做了很多事，可是你却无动于衷，甚至拿言语这把锋利的刀刺痛我的心。
　　冯海知道，面对不喜欢人，周彩萍的做法一点都没错，他的喜欢是她的压力，他的一切所谓付出在她眼里是自我感动，是彻头彻尾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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