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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情未了11
随苏河见了季德,二人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季德豁出去折回了烟/馆,同老板寒暄客套一番,后又弯绕曲折一通后,终于得知,之前在烟/馆外,季霸达遇到了前朝大太监刘东喜的“儿子”——刘潇。
刘东喜便是后来东窗事发后,苏大要把苏河送去的那家的当家。老太监名声不好,可背不住当年从紫禁城逃跑的时候卷的东西多,虽然和季家的家大业大无法同日而语,但人家会来事儿,和几个军阀头子走动得颇为紧密,自然也就成了海城里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走动关系、阿谀奉承、吃里扒外,刘东喜唯一的爱好就是搜罗些前朝散落民间的小太监,再或从民间搜罗些穷苦孩子,小小的时候便养在身边当“儿子”。许是“子承父业”,他的“儿子们”虽有全乎身子,可言行举止,心神样貌都是跑偏了的。
至于刘潇,此人是海城恶名昭著的小人,说是刘东喜的“儿子”,实则是刘东喜养着的玩宠,仗着刘东喜的权势,吃喝嫖赌抽当中,除了中间那档子事他不敢做,其余的都做到了“翘楚”,他也十分热衷攀附权贵。
遇到了季霸达之后,便游说着人进了烟/馆,刘潇暗示说这里绝对隐秘又安全,本是想着拉拢季霸达,往后了去若是能扯上季家,也算是给他的“爹爹”挣了条人脉。
只是他的算盘到了季霸达这里,季霸达就生出了别样心思——他把苏河养在身边很久了,从最初的不待见,到后来甚至有些废寝忘食的无法自拔。
苏河好看又乖巧,又是难得的对他一心一意唯命是从。吃不到的肉才最香,今日让刘潇一点拨,季霸达突然就想在这个隐秘又安全的地方,尝尝这口小嫩肉。
有了刘潇在前头打样,季霸达最多算是“狗尾续貂”,算不得真正的不可救药,况且老板说,季霸达进了小间里,只点了两杯雀舌,一些瓜果,以及一些香薰精油。
家丁们说,进屋子的时候,苏河只是在给少爷按摩头手。想着终究是没有沾染那种东西,也没有铸下大错,季德也不想太过苛责季霸达。一来,动静太大,一屋子的女眷们又要敲锣打鼓地和他吵吵;二来,物极必反,逼得紧了,万一季霸达真对那东西好奇了怎么办?是以季德打算让季霸达在四院里待上三天,意思意思就行。
但在那之前,他要叫苏河来问话,看看季霸达到底有没有碰那东西的心思。
季德问完正事,随口提了一句,“苏河是吧?怎么少爷出门就带了你一个?”苏河不过十二三,季霸达出门哪次不是前呼后拥的?且不说季霸达处处离不得人伺候,就说这不太平的世道,说不准就有绑票打劫的。
苏河一下怔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话来,这时候的季德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已把小少年洗干净,剥光溜,该看的,该嗅的都差不多做了全套,就等着开餐了。见苏河结巴吞吐,季德只当是孩子性子怯懦,于是又问:“听说季霸达走哪儿都带着你,你同他关系甚是亲密?”
苏河吓得脸都白了,磕绊的牙齿好几次都咬到了舌头尖,最终,他在季德的注视下虚无地点了点头,像是脖颈上缀着千斤大锁,一闪而过的点头后,苏河的脑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季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略有疑惑,暗忖道:我也不吓人啊,怎么这孩子跟看到了修罗阎王似的?
临了,季德摆摆手道:“你同少爷走得近也是好事,以后季霸达有什么动静,你盯着点儿,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立刻来报,记住了没有?”
苏河早就心虚惶恐掉了全部心智,灵魂都飞到了天际,此时季德说什么他除了应声别无他法,他一心害怕自己和季霸达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早就没脑子想别的了。
新院正院,中日合资的“双鹦鹉”牌留声机正放着当下最时兴的英文唱片,季霸达眯着眼睛喝着浓醇的普洱,桌上散落着一片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敬昌号”,光绪年间的。
就在这时,有家丁跑进来扰了这位爷的雅兴,急道:“少爷!小的有要事告知!”
季霸达被惊了一跳,不满地把茶饼砸了出去,愤愤地说:“什么事?”
家丁道:“咱院儿的那个苏河,和老爷说以后盯您稍儿!”
“什么!”季霸达一怒,一筒七片的敬昌号无一幸免。
季路言随苏河进院子,一见眼前场景心中骇然翻滚。心说他在的那个世界里,若能找一筒四十年代的敬昌号,那可是能在香港买一套房的,何况这被扔出来的,还是光绪年间的东西!和他的上一世比起来,季路言觉得自己开一堆几万块一瓶的酒去红酒浴,当真的算不得什么。
“少爷!”苏河进门前甜甜的笑容瞬间破碎,他惊慌失措地蹲下身开始拾掇地上的狼藉,中间无一人帮忙,苏河也浑不在意,在他看来这都是他该做的。然则,待他收拾好零碎,又洗干净小手,走进堂屋的时候,得来的不是季霸达往日的宠溺关爱,而是阴沉的面色和冷言冷语。
季霸达道:“哟,小苏河回来啦?”
像是季霸达的喜怒无常是常态一般,苏河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眨了眨明媚清澈的眸子,旋即一笑,柔柔弱弱道:“少爷,这是哪儿又不爽利了?”
季霸达看着那张脸就心痒痒,刚酝酿的大仇大恨瞬时被堵在了肚子里,可有气发不出来,这就让他更加憋闷焦躁,于是他面无表情道:“爹说要禁足一周,吃穿用度都要克扣,没什么新鲜物件让我欢喜,无趣!”
他倒要看看苏河身上能不能掏出什么宝贝来,若是掏出来,那他这些年的好心都是喂了狗!
苏河哪里知道季霸达是在给他挖坑?依旧一脸春草漫漫的纯真绒暖,道:“少爷想要什么新鲜物件?我给您寻去!”
“兰志斋的文玩玉器……”季霸达扫量了一眼苏河,放慢了语速又道:“我顶喜欢的。”因为冰冷的语气和故意压唤了的语速,这话听起来甚是阴阳怪气,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唯独头昏脑热的苏河没有。
“唉,知道啦!”苏河点点头,大着胆子凑上前去,小声道:“少爷今儿个还教我写字吗?”
他什么都没有,但苏河知道季霸达从他身上想要什么,因为季霸达明确和他提过,这么些年也都是这样教的,他能给的就是他那一颗痴心妄想的心,以及季霸达想要从他身上拿走的。
所谓教苏河写字,季霸达一开始就不是安的正经心思。果不其然苏河一提,季霸达立刻心猿意马起来,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就带人去了书房关了门。
门内,季路言看着苏河拿纸研墨。季霸达眼神晦暗地坐在椅子上,待苏河准备好一切,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苏河红着脸坐在了季霸达怀里。
一个十二三,一个十五六,都是半大的孩子,不过舞勺舞象之年。可搁在这个年代,已有“年逾舞勺,即加入兴中会”的革命者,若再往前倒腾个百十来年,像苏河这么大的姑娘嫁人作妇的大有人在;而放在季路言生活的年代,两个字足以概括,“早熟”。
季霸达从身后环着苏河,握着他的手,写了两笔,另一只手就开始在小少年身上摩挲起来,到后来索性把笔一扔,扳着对方的脸就是一通狂吸猛搅,苏河也不争气得厉害,配合得很!季路言觉得季霸达简直不是人,连带着把自己也骂了一通,好在,季霸达肚子里还有口怨气,把苏河的嘴巴都吸得水润红肿了后,终于是气喘吁吁地放开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霸达对苏河不冷不热,苏河白日里在正院里伺候着,端茶送水、按摩送饭一个都不落下,然而到了晚上,当季路言跟着苏河一路走到码头,才知道……他才知道自己的上一世有多么畜生!
苏河尚未长开的身子骨还很单薄,但就是这样一个清瘦稚嫩的身躯,居然偷偷跑去码头抗沙包卸货、上货!一趟只能挣一两个铜板,就已经把他压得直不起腰,可苏河就像是觉不出累似的,擦擦汗,一趟又一趟地忙碌着,直到停泊的船只离港,或是墨色苍穹里只剩下稀疏虫鸣。在这期间,他还要忍受货商老板的克扣、脚夫的排挤刁难!
回到季宅,苏河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从季霸达那里得不到一句关心安慰就算了,有一天,当他上厨房去帮季霸达第四次更换温度不合适的莲子羹,苏河遇上了他爹苏大。
苏大早就想收拾苏河了,听人说苏河和季家大少爷去了烟/馆,老爷很生气。苏大不问青红皂白,拿起细竹筒粗细的秤杆就往苏河身上抽打,骂的更是难听,不堪入耳。大意就是苏河一颗老鼠屎连累他苏大和他老母,被季家老爷不待见了。
苏大纯属杞人忧天,自我感觉良好。季德做的是全国大半的粮食生意,连季霸达都快没工夫管了,哪还有闲碎心思理会他一个厨子?怕是季德连家里有多少口人都不甚清楚。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样一些人,被良好的自我感觉而一叶障目,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又觉得靠上了大树,就能俯瞰蚍蜉蝼蚁,杂草土壤;更是觉得自己是这棵大树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苏大自认为他是季家这棵大树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片叶子,那也是给这棵大树做过贡献的,这棵树有今时今日的树荫连绵离不开他。
但他却不知,天凉落叶,来年新生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唯一不变的是越扎越深的根。
苏大就是这样一片叶子,哪怕苏河是他亲儿子,在他面前什么也算不得,更何况是他那跟人跑了的老婆的儿子。苏河在他眼里,就是挡住了他功劳簿,让主家看不入眼的尘土泥沙!
父子纲常,老子就是把儿子打死也只能算是“教育”的偶尔失误,但是儿子跟老子还手,就是天理不容的大逆不道。苏河忍着,一是苏大身子本身就不好,二是……同不讲理的人说理,说不上的。
苏河捂着脸蹲在地上,他必须要护着脸,不然少爷看见了会不高兴,也许……还会担心,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就如同不存在了。苏河蹲着,怀里还揣着十来个铜板,那都是攒着给少爷买兰志斋的物什的。少爷一个汝窑瓷水仙盆就是好几根金条,他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些钱,但兰志斋里有那么一个小玉坠儿,碧绿色的小葫芦,精巧可爱,因为太小又是老物件有些脏污,在里头算是卖的便宜的,要40个铜板。
苏河挨着打,心里却在计较,他一日至多能挣3个铜板,这样算下来半月有余,他就能买下那个玉葫芦,然后擦洗干净,再和老板求求情学着编个精致的穗子……虽然他的“精心准备”是不会入少爷眼的,但那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礼物了——葫芦同“福禄”,少爷天生福禄命,若能有个碧绿的坠子,哪怕是随意拴在哪处,也是他的一种祈盼与祝福了。
季路言看着眼前的人和事,羞耻的想要赶紧魂飞魄散,却又不忍看着苏河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结局。他强迫自己看着一切,他倒要看看上一世的自己如何狼心狗肺!
对季霸达而言,时间眨眼而过。半月余的日子,季家大少爷又名满海城,各中缘由种种,但他对苏河的怀疑不增却也不减。恢复自由身后的季霸达开始频繁出入烟花巷柳,甚至还抽空跑了一趟秦淮河的钓鱼巷,一口气包了新秦淮八艳两天一夜。得亏季霸达自知他的年岁要“一人战八雄”尚且够呛,但那苗头已经初具规模——八位容貌迤逦、各有千秋的女子身着旗袍,窈窕婀娜……却像是汇报演出一般,被季霸达排成一条弧线,众星拱月地绕着他。
……季霸达让人抱着琵琶,改词唱称颂他的苏州评弹。
但最终,他还是留下一位年龄最小的,做了他早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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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鞠躬。
民国这段的历史(时间线、割据、汇率等)是翻资料的,军阀头子的名字改了,大体尊重了历史但剧情需要有所改动,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