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

　　“你看，那是余婉耶。”

　　叶春风在姜玥的呼声中抬起头，视线虚虚在一处定住。

　　“余婉是谁？”人群中有人开口问。

　　姜玥还没来得及答，旁边的蒋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噼里啪啦连迸出好了几个形容词，“余婉你都不认识？不是吧？我们这一级最有名的艺术生啊，人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很多人都说她是我们这一级的级花。”

　　李瑜木木地摇头。

　　姜玥颇有恨其不谙世事的样子，补充道，“那你记得迎新晚会的那个民族舞吗？穿着绿色裙子那个，中间那个主跳就是余婉。”说完，她还不甘地点着脚尖伸出手腕捏起兰花指给李瑜看。

　　姜玥身形微胖，与余婉不同，但并不妨碍众人回忆，春风脑海中自动浮出了余婉在新生大会上的民族舞。

　　她身形昳丽，舞姿柔美，几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李瑜从回忆中抽离，惊讶地啊了一声，“原来是她。”

　　教室里的气氛波谲云诡，但走廊上的三人却旁若无人地站着，也不知道是聊了什么好笑的，女生轻掩着嘴角撩起头发，露出颀长而又漂亮的天鹅颈。

　　有种迥异于常人的气质。

　　周起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骨节分明的手掌俨然插在了裤兜里，校服领口上的两个小纽扣没扣，看着张扬而又不羁。

　　“我觉得他们好配啊。”姜玥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们几个人听见。

　　“我也觉得很配。”崔瑶瑶附和道。

　　可明明也没有指名道姓说谁，所有人就已经将那两人对号入座了。

　　“确实配啊。”春风呆愣道。

　　周起像是察觉到什么，掀起眼皮，往窗边聚集一堆的人中瞥来，春风坐在最靠窗边的位置，有那么一瞬，两人四目相对。

　　春风眨了眨眼。

　　而下一秒，周起已经收回了视线。

　　只是身旁明眸皓齿朝他笑的女孩见到他视线在一处定住，也跟着看过来。

　　她身上白色连衣裙的裙角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又落下来，嘴角还扬着笑，略施粉黛的脸颊看起来完美无瑕，像极了电视里八点档青春校园的女主。

　　春风直了直后背，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陈章嗓门儿大，又加上夏天两边窗都开着，就盼着来点风，春风不用刻意听都听得很清楚，“害，没事，要是下次他们再来，你跟我们说就好了。”

　　“会不会是周起他们打架是因为余婉啊？”蒋莹双手相握抱拳，冒出了星星眼，“哇塞，好浪漫耶。”

　　周起和陈章几个人今早升旗时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了，从今早到现在，春风听过不少版本，有人说是高年级有人看不惯周起，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有人说，是因为余婉。

　　但显而易见，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春风觉着自己被刺了下，心钝钝疼了疼。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点麻烦你们？”女生尖细而温软的声音没入耳廓，春风还是忍不住再去瞥周起的神情。

　　依旧是清冷的，像是高不可攀的神物。

　　陈章不当回事，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这算什么麻烦。”

　　女生轻轻笑，整齐洁白的贝齿咬住嫣红的樱桃小唇，“那这个周末你们有空吗，我请你们吃个饭啊。”

　　南淮一中虽是一个月放一次假，但每周日下午一直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大部分学生也都会选择外出。

　　“行啊。”陈章大大咧咧应下来。

　　余婉神采奕奕地转向周起，后者却略有无趣地吐出几个字，“不去，你们吃就行。”

　　陈章推了推周起的肩膀，唏嘘道，“不是吧，周起，你这都不给面子啊。”

　　周起不急不缓地拿开陈章落在他肩膀的手，视线落在陈章脸上，轻飘飘说了句，“上个厕所。”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就迈着长腿往厕所方向走。

　　余婉看着周起颀长的背影，眼尾处的落寞旋即被不甘替代，她扬了扬下巴，满不在意地笑，“这么久了，周起，还是这副老样子呢。”

　　陈章点头，“他一直都这样。”

　　南淮一中不仅有高中部，还有初中，余婉、周起还有陈章三个人都是从南淮初中部升上来的，三个人在初中就互相认识。

　　初中流行拜把子，认哥认姐的，余婉初中就认了陈章当哥哥，因着陈章的关系，在周起面前也刷了个脸熟。

　　余婉原以为这样的关系，周起怎么都不会拒绝，

　　却还是被拒绝了。余婉饶有兴趣地感慨，“你说，周起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谁知道呢？”陈章笑，“没事哈，等到周日我再把他拉去。”

　　余婉眼尾处重新淡出欣悦的笑容，“那我先谢谢陈章哥了。”

　　-
　　春风听到的内容止于余婉说的请吃饭，因为坐在第四组的宋淮，突然走过来立在她旁边有商有量地问，“春风，我们要不要在黑板上写一下今晚下自修前收数学资料的事情啊？”

　　各科代表在收作业之前都会在黑板上写下收作业的时间。春风和宋淮都是十九班的数学科代表。

　　数学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叫张成，宋淮嫌自己的字不好看，有关数学任务的板书都让春风写。

　　平时要收作业春风一早就写了，只是今天因为余婉的出现，春风也忘了这回事。

　　收数学资料这个消息明显比外面的瓜要大，姜玥咋咋呼呼地开口，“不是吧？要收数学资料，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宋淮好脾气地解释，“上周五最后一节数学课老师说的，还特地给多了一天的时间。”

　　“那我上去写。”春风恍惚间回过神，站起身来，步履匆匆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墨绿色的黑板上落下几个大字。

　　全程像提线木偶般，写完字，把粉笔放回原地，然后垂着眸，走出门口，走向厕所。

　　水珠砸在手里时，冰冰凉凉的，所以呢，最后周起答应了吗？

　　余婉长得好看，舞跳得也好，应该没有男生不喜欢这种女孩子吧。

　　也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吧？

　　春风闷闷地想，吁了一口气，关掉水龙头，提步走出厕所。

　　身旁有人经过带来了一阵风，春风福至心灵，转过头，看到了身旁的周起。她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双唇翕动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只不过是在刚说出口的那一刻，上课铃声刚好打响，对方大概是没有听见，在她发呆的这会儿已经快了她一大截，脚下的步伐稳稳地落回地面。

　　没停。

　　甚至一个余光都没有看过来。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走廊上三人早已经不见踪迹，如果不是留在齿背的舌尖，擦出的起音，春风都要觉得是她的错觉。

　　她茫然地盯着前面高大背影看了片刻，突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叫住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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