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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他还是她?
“刺骨”原本是前朝为了刑罚而发明的毒药,中毒之人便如寒气侵体,只消半个时辰就会有陷入濒死的痛苦感,而且每一刻都会比前一刻遭到更加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故而得此一名。此毒虽然会致命,但完全可以用内力逼出,只是作为专为刑罚发明的毒药,逼毒的过程会比中毒时更痛苦数倍。
长风弋本是忧心赵凌难捱,轻功用到了极致,回到王府时只随便揪了一个认得自己的守卫问清了赵凌所在,等不及旁人引路通报,便径直掠了过去。
赵凌虽然常年待在边疆,但到底是从小养成的金尊玉贵的毛病,下了战场只要有条件便开始计较干净。长风弋取个解药的功夫,他已经被执剑伺候着进了浴房,舒舒服服泡进了由温泉引入的汤池之中。
长风弋在院子里只听到浴房内有女子喁喁私语,心里微微起了不适感,未曾想太多,只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汤池内,赵凌长发逶迤入水,听闻响动回身时,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锁骨,氤氲雾气中,小巧的下颌有一滴水珠沿着修长平滑的脖颈坠落入水……
四目相对,长风弋分明看到赵凌长入云鬓的黛眉下,微微瞪圆的凤目从惊诧到戏谑——或许一开始是惊诧于有人闯入,却又在发现闯入者是他之后,变为戏谑,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
长风弋自知有些于礼不合,一边将手中“刺骨”的解药放在一旁的矮柜上,尽量自然道:“这是‘刺骨’的解药,用以内服,还有一瓶是伤药,你……”另一边脑子里依旧在思索赵凌那般戏谑地瞧着他究竟是为何。
大家都是男子,且赵凌人还在汤池之中,他不过就是瞧见了一个肩膀和脖子……长风弋倏然瞪大了眼,僵硬地转头,再度对上了那双满含戏谑的丹凤眼——
赵凌“他”没、有、喉、结!
……
“砰!”
房门被摔上的一声巨响,正打着哈欠准备翻墙回到隔壁自己府邸休息的殷敛月眼睁睁看着长风弋再次蹿上楼顶,如惊慌失措的兔子般飞快地闪没了影。
“哦豁……”殷敛月若有所思转头,果然瞧见长风弋蹿出来的屋顶上,执剑没好气地朝探头的暗卫打出一个手势,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咱们凉王脸皮厚啊~”
然而厚脸皮的凉王万万没想到被自己戏谑的对象脸皮会这么薄——那晚长风弋跑出王府之后,至今已有三日未归。
啧,这不应当啊!明明之前还这么紧张跑去给她拿解药……
赵凌寻思着,分明是某人自己闯进浴房,怎么看都是她被占便宜,怎么长风弋这个占便宜的反倒躲起来不见人?
她在府里蹲了三日没蹲到人,心下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做些什么。
这日,有信鸽飞来,赵凌看完了传信便叫来执剑吩咐了几句,自己换了外出的便装。
殷敛月的南离侯府就在王府隔壁,那晚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也亲眼看到了长风弋被吓跑,这几日里可没少看笑话。这会儿看到赵凌终于有了动静,顿时兴致勃勃给她出主意:“哎,我现在就点齐人马,跟你一块儿去?对了,得让老纪埋伏在后门,免得人得到消息先溜了……”
赵凌懒得理他,只嘱咐暗卫,若瞧见长风弋回府就将人留下,然后径自离了王府。
殷敛月叽叽咕咕一路跟到门口,见她上了马,接过执剑准备的食盒,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千机楼,好奇问道:“你这是去哪?”
赵凌瞥了他一眼:“太庙。你还要跟着吗?我等你去点人?”
殷敛月:“……”
跟?跟个屁啊!被人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明天御史台就能参他个大不敬之罪。
赵凌哈哈一笑,一抖缰绳策马而去。
千机楼内,躲了三日的长风弋坐在院子里发呆,千机楼小十怪之一的晏绯最是活泼,她在月门探头探脑,拽着小十怪中的另一位伏萝嘀嘀咕咕了好半晌,愣是没敢进去打扰他。最后还是伏萝看不下去,把小十怪中的跟长风弋关系最好的燕夬拖了回来,这才拽着晏绯走人。
长风弋抬头瞧见燕夬时还愣了一愣:“你怎么来了?”
燕夬在他对面坐下,笑道:“还不是被伏萝拖回来的,衙门里的事情都快忙死了!好不容易清闲片刻就被那丫头逮住了……听说你把自己关在楼里三天没出门了,怎么,有心事?”
长风弋苦笑:“也不算得是心事,就是想不明白。”
燕夬道:“都说一力降十会,你堂堂武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亮剑好了,怕什么!”
长风弋道:“这事儿没法动武解决……换了是你,一直以来的认知被颠覆,难道不也需要缓缓吗?”
燕夬这会当真好奇起来:“你这意思就是被吓着了?居然有人能吓着你?哈哈,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他当真叫人端了一壶茶上来,给自己斟了一杯捧在手中,做洗耳恭听状,眼见是要听故事了。
长风弋性子倒好,也不介意他这般行径,只犹豫片刻便小声道:“你知道我让你来京城找人是因为我喜欢赵凌,但我三日前才知道,原来她是女子……”
他话音未落,燕夬已经一口茶喷了出来,十分失态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原来你不知道她是女子?!”
长风弋瞧见他震惊的模样自己也惊呆了:“原来你早知道她是女子?!”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语凝噎。
赵凌素来不喜繁文缛节,但她身为大兆亲王,而且还是在先后两任帝王面前都十分得宠的亲王,每到皇室所属的行宫别院总少不得兴师动众——倒也并非皇室排场,而是底下的人少不得讨好她——为此,哪怕太庙里大部分都是出了家的道士,她也还是悄悄翻墙进了太庙,直接摸上了后山。
太庙后山上有一间别院,赵凌还在树上感叹着太庙的位置绝佳,此处更是风景独绝,一览众山小……然后就被院子里一个道骨仙风的道士用核桃砸了下来。
赵凌倒也不生气,用被砸了脚后跟的那条腿装瘸走了两步,瞧见对方没反应,于是原地蹦了蹦,这才拎着食盒凑了上去:“皇祖叔~许久不见,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啊!”
那道士乌发长髯,瞧着也就不惑之年,听称呼仿佛只是辈分高得吓人,实际上已然年过七十,只是内力高深,驻颜有术,外表上看不出来罢了。
能让赵凌这一国亲王称一声“皇祖叔”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道士便是昔年江湖上人称“九天十地,魔道双绝”中的赵绝尘。
赵绝尘曾是太祖皇帝最喜爱的幼子,自幼聪慧过人,也有望登顶帝位,奈何他一心向道,帮助自己最看好的那位兄长登基之后便飘然远去,从此江湖自在,甚少回京。
正因如此,太宗皇帝对他十分看重,先帝和当今作为晚辈,亦是尊敬非常。唯有赵凌自幼便常常得见这位皇祖叔,相处起来甚是随意。
赵绝尘似笑非笑瞧着她:“我瞧着你在凉州挺逍遥的,怕是王府大门朝哪个方向开的都不记得了吧?”
赵凌一边把食盒里的菜肴点心端出来,一边摆出一本正经的脸道:“倒也不至于,京城北大街这些权贵宅邸不都是坐北朝南嘛~反正我王府大门跟皇宫一个朝向,只要我皇兄没有突发奇想把皇宫换个方向开门,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连自家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无所谓,简直让赵绝尘扶额:“我有时候真想问问你外公,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性子……”
赵凌讶然:“皇祖叔这不该问自己吗?毕竟您跟我外公轮流教导我,只有道家才讲究无为……嗯,我应该是学到了您这随性而为吧。”
这可真是……
赵绝尘哭笑不得:“罢了,不与你贫。叫你来是有正事问你——你的婚事考虑的如何?”
赵凌虽是兄弟姐妹中年岁最小的,却也是最早封王的那一个。先帝未曾立过太子,皆因曾属意由她继承皇位,只是后来父女详谈之后才改了主意,临终前立赵准为帝。赵准继位后对她亦是十分宠爱,如今赵凌能手握重兵,打下赫赫威名,少不得皇帝放任的功劳。
只是她虽有权有势,却也引来不少人觊觎——毕竟能够代替卫老元帅把凉州守得固若金汤,甚至令诸国闻风丧胆的将领实在少见。尤其她还是个女子,虽然众人努力隐瞒此事,但再过两年便轮到大兆举办二十年一度的诸国盟会,身为赫赫有名的镇边亲王,赵凌不能不出席。她若是在那之前定下婚事倒还好说,否则诸国盟会之时,一旦别国提出与她联姻,大兆答应不得,也拒绝不得,那便是骑虎难下之势了。
赵凌自然也知晓利害,此时闻言望天:“还能怎么办啊,能拖就拖呗。”
赵绝尘停了箸:“长风弋不是来找你了吗?那小子你没看上?”
“嘶——”赵凌抽了一口气,突然蹲到他身旁,“皇祖叔,您是真的能掐会算啊,还是在我身边放了什么眼线啊?怎么连不惊跑来找我这事儿您都知道……”
赵绝尘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一下她脑袋:“那么大的千机楼在那儿,我用得着往你身边放眼线?!你个不孝孙……”
“哎哎我错了……”赵凌抱着脑袋躲开,“那皇祖叔,我的身份不会是你和外公透露给不惊的吧?”
“当然不是。”赵绝尘捋了捋长髯,“别说我跟你外公,天机楼老十怪可一个都没开过口。就连长风弋的师父都被你外公拘在隐楼,好好盯着没让他递消息呢!”
言下之意,他们就算有所偏颇,偏的也是赵凌,而不是长风弋。
赵凌低头沉吟片刻,这才肃着脸道:“若论武功才智,长风弋倒也担得起凉王正妃之位……不瞒皇祖叔,我确有考虑此事,也有言在先,两年之内他若仍坚持留在我身边,正妃之位便许给他。”
赵绝尘听明白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丫头,你只考虑他合不合适,没考虑过你喜不喜欢?”
赵凌笑道:“我自然是有几分喜欢,才考虑让他当王妃的。”
“你的‘喜欢’,是喜欢他功夫高,能坐稳这个位置,而不是觉得他让你喜欢。”赵绝尘摇摇头,“我跟你外公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成婚。”
赵凌叹气:“我在您和外公眼里难道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吗?我能答应让他在我身边待上两年再自己决定去留,自然是因为对他有几分喜爱,否则我凉州数十万大军里优秀将领不知几何,远的不说,便是谢等闲他们,难道不比长风弋更加知根知底?我若不喜欢又何苦选他来哉。”
赵绝尘见她不像说笑,一时间也瞧不出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只得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不逼你,但不惊这孩子跟你到底有些缘分,你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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