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

　　结束医院的事情之后，谢司渺随即拉着邓如许往回走，齐桉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关于那个阵法的事情。
　　“打电话不安全，你下午去找他们面对面说。”深受网络信息异能迫害的宋珑说道。
　　“明天！我明天就去找，今天、今天还是缓一缓……”齐桉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宋珑的肩头，蓝白色的病服很快就被泪水浸湿，“……哥，我好想你。”
　　宋珑失笑，他抬手轻拍着齐桉的背。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啦，哭坏了眼睛，我可没处赔。”
　　在父母和妹妹一同去世的巨大打击之下，齐桉的病和实验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撑。在齐桉的抑郁症好转之后，宋珑曾经为了做实验三天没合过眼。
　　他看似无比正常，却在实验成果问世后选择吞安眠药长眠。
　　“嗯，好。”
　　齐桉抓着宋珑肩膀上的病服，像只小狗一样在他的怀里拱了好久。

　　回特处科的路上，谢司渺显得很着急，车速直逼限速上限，直到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联盟的地下车库里，他反倒不急着下车了。
　　耗费了大量异能的邓如许脑子完全是懵的，他费了半天力没打开车门，才想起来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谢司渺。
　　“渺哥？”
　　谢司渺的右手中指上突然出现的金色指环莫名有些碍眼。
　　右手中指戴戒指代表热恋中。昨晚到现在不过十四个小时，科长和谁在热恋中？
　　邓如许的目光像是一簇火焰，恨不得将谢司渺的手指盯出洞来，等他回过神却又默默转回来身子，耷拉着脑袋。
　　谢司渺回完魏姜羽的短信，正好瞥见邓如许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指环？他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情绪低落的？
　　谢司渺倾身上前，将邓如许身上的安全带从卡扣里拿了出来，还没送回原处就被邓如许抓住了手腕。
　　“邓如许。”
　　“我确认一下，你——”
　　谢司渺顺从着邓如许的力量往副驾驶的位置上倒去——驾驶座上还系着的安全带让他不至于太狼狈——嘴唇上刺痛感，让他有一秒的恍惚。
　　邓如许抽空解开了勒着谢司渺的安全带，后者则凭借前者这一秒的分神，顺利挣脱束缚，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抬手扯了扯邓如许的脸颊。
　　“小兔崽子，下嘴一次比一次狠啊？”
　　谢司渺冰凉的指环贴着他的脸颊，冷得他打了个颤，甚至开始给辞呈打腹稿——
　　领导松开了他的脸，却随即薅住了他的后脖颈，落在他额头、眼角、耳垂上的温热触感，像是万里冰封的冬季里猛然绽放的红梅。
　　谢司渺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指环是爷爷给的，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它的意义成真？”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老谢，你还走不走了？！”敲击车窗玻璃的声响伴随魏姜羽的声音钻入车内。
　　邓如许眼见着谢司渺转过身子要去开锁，连忙扯住他的手臂。

　　魏姜羽来的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谢司渺收敛了笑意，打开车门的锁，将人放了进来。
　　“江一鸣叛出联盟，归顺立日，据说琏就是他放走的，现在楼上已经乱作一团了。”谢司渺双手靠在方向盘上，看着邓如许说道，“我和羽哥要去一趟立日，你别回科里了，直接回宿舍。我的电脑在宿舍，密码是今天的日期。一会儿我让他们把关于新魔的信息发到你账号上，你整理汇总一下。”
　　邓如许迷迷糊糊回了宿舍，看到桌上的电脑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密码是今天的日期，科长是昨天就预料到了吗？江一鸣的叛逃和他去雁来山监狱有关吗？琏……真的是他放走的？
　　不过很快邓如许就没有心思去想关于琏的事情了，因为新魔的真实身份被深挖出来——
　　念初，念家最后一人。
　　念家说起来还是联盟创始四大家族之一，家族代表异能是“女娲造人”，异能强大者可以捏出与人一般无二的泥人，甚至可以甩泥成兵。怀璧其罪，当时的联盟当权者无法容忍这样的异能存在于世，联合几大家族的人对念家进行了排挤、打压、屠杀。
　　念初一家是在屠杀开始之前逃进了位于双溪镇的时空裂缝中。之前双溪镇失联，就是立日积极寻找时空裂缝、企图拉拢念初阿姊。这件事被琏发现后，他直接出手杀死了念初阿姊并抹去了自己的痕迹，让念初误以为是联盟的人下的手。
　　堕魔后的念初先是控制离开立日、丧失异能的冯莉莉进入联盟，将冯莉莉的经历录入考核系统，并通过思维入侵将魔迹打到邓如许身上。冯莉莉在完成任务后迅速堕魔，并从A大非圣校区的时空裂缝中逃离。（注：冯莉莉已被特处科抓住并即将送往雁来山监狱。）
　　织渭失控的虚妄空间背后也有念初的影子。
　　立日的叛徒伙同念初发起了这场名为游戏实为谋杀的活动，旨在除去纪呈弘、谢司渺等立日和联盟的中流砥柱。据悉，虚妄空间中造成的伤害并非仅仅针对身体，更多针对的是灵魂，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
　　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个年仅十岁的小孩在搅弄风云。

　　邓如许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口抿着热茶，脸色反而越来越冷。
　　针对灵魂的伤害？！那渺哥的伤……！
　　邓如许伸手按在自己侧腰的印记上，蓝色的火焰从掌心直窜入印记中心，眨眼间被吸收殆尽，一个蓝色的虚影出现在餐桌上。
　　那虚影侧身坐在餐桌上，两条腿晃晃悠悠。
　　“你已经十多年没找我了，一点都不想我吗？我可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邓如许抿着嘴，看不出喜乐：“我找你不是为了叙旧，念——宋初你认识吗？”
　　“那个小不点？正巧呢，前两天刚刚来过我这儿，说是想让我帮他复仇，我让他准备好报酬再来麻烦我，我又不是傻子，他空口白话——”
　　“复仇？他要找谁复仇？”邓如许捏着鼠标的手瞬间收紧了。
　　“这我哪知道，不过，我感觉八成是你家科长，那个小不点谈起他来，分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虚影看不清五官，可邓如许分明看出了他脸上的幸灾乐祸。
　　邓如许小声念叨：“他不应该……他不应该恨我吗？”
　　“恨你干什么？啊——你说那个他打在你身上但是被我吞掉的那个魔迹？不可能！在我们魔界弱肉强食是天经地义，况且你是我的，他怎么敢！”
　　虚影直接从桌上跳了起来飞扑到邓如许的面前，仿佛要用头上的五个孔看透上一次见面还是个小屁孩的邓如许。
　　“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邓如许冷着脸，抬手打散了虚影。
　　蓝色的虚影似乎轻笑了一声，他的碎片围绕邓如许打了个转，而后飘向半空，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你总归会属于我的。”
　　虚影这样说道。
　　邓如许也不甘示弱，抬眸看向虚影消散的方向冷声道：“少做梦了。”
　　“嘤。”

　　邓如许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起身准备出门。
　　他得先一步抓到念初，不然渺哥可能会有危险。
　　宿舍的门被关得震天响。
　　“哇！戾气这么大？！你就这么莽莽撞撞跑出来，想怎么抓那个小不点呀？”
　　虚影的声音猛地在邓如许的耳畔响起，邓如许蹙眉道：“你怎么还在？”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你喽！”
　　“少来……抓他，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出卖同族，我能收获什么呀？小如许~”
　　邓如许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闭嘴吧，赶紧走，不然遇到联盟的人——”
　　“如许弟弟！”沈默的出现让邓如许的话戛然而止，同时消失的还有虚影的气息，“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和谁说话呢？”
　　邓如许稍显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腼腆道：“科长让我去找邓处，我在背他的办公室位置。”
　　新魔相关的事情一直是邓处以及邓处的小组在负责，说去找他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邓处的办公室我知道！一会儿我带你去！”热心市民沈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呃，这会耽误沈默哥你的时间吧，”邓如许眼见沈默越走越近，且脸上一副不耽误不耽误的表情立马改口道，“诶，沈默哥，你怎么突然出现在宿舍楼？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也要改住宿舍了？”
　　“哦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沈默一拍自己的脑门，走得更近了些，“瑞哥说织渭的报告，有个细节需要你确认一下，让我来喊你。你看你是先去找邓处，还是先回科里？”
　　那肯定不能真的去找邓处啊！
　　邓如许眨了眨眼睛，“先回科里吧。”

　　谢司渺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心事重重的魏姜羽，宽慰道：“凭借江一鸣的本事，一定能在立日游刃有余，别过多担心了。”
　　“但愿吧，”魏姜羽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情绪很快不见踪影，“邓处那边假称江一鸣放走了琏，这真的能让江一鸣赢得魔的信任吗？”
　　“重要的不是江一鸣能不能赢得信任，而是那个藏在联盟里的家伙能不能露出马脚。”
　　谢司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瞬间腾空而起，越过栏杆，平稳着陆到立日的领土上。
　　“联盟内部现在一片混乱，他们是想浑水摸鱼？可真有想法。”魏姜羽一边嘲讽，一边拉紧了车窗上面得把手，“越栏杆的时候说一声啊！”
　　“对于视力好的人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浑水，”谢司渺勾了勾嘴角，“羽哥，抓紧了，我们又要冲刺了！”
　　谢司渺的车子飞速行驶在立日崎岖的山路上。
　　像是要甩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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