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

　　客栈掌柜目送着严柯末冲进了寒雾中，眉目间的愁苦又多了三分。
　　“徐平，你狭隘了。”后厨钻出来一个身着农家短衫的老头，他身材高挺却大腹便便，眉宇之间是深远的蕴意。
　　“师父！”客栈掌柜徐平不大高兴地喊了一声，又嘟囔着，“原就不适合探花郎进京的时候，三爷偏挑他去！”
　　“我的傻徒儿啊！”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又用手指遥点了点徐平的脑门，“你只看到三爷想让探花郎去，你想没想过，到底是谁想要去京都啊？”
　　“啊！是——”徐平被老师一点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新的疑问便出现了，“可，怹不怕上头怪罪吗？擅离封地可是大罪！况且怹还是因结党被上头训斥才来到此地的。”
　　“你啊！怎么提示一句想一句呢，”老人漫步至严柯末刚坐过的桌前，他沾了沾杯中的凉了的茶汤，在桌上写下“圣意”二字。
　　大权历经百年风雨，政权稳定，当今圣上精于守成之道，深谙制衡之理，他虽然早立太子，却看上去更偏爱三皇子政王。五年前，三皇子因结党营私被训斥、赶回封地，正是因为三皇子势大，直逼东宫。如今，与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大公主薨逝，圣上更是想念起他风姿特秀、博学多才的三儿子了。
　　“公主府将消息封死，不论是驸马的主意还是东宫的意思，既然三爷能连夜得到消息，就说明有人希望他回去。”
　　“徒儿知晓了。”徐平替师父斟完茶，深深鞠了一躬，“徒儿必定护探花郎平安到达京都。”

　　离飞往R国的飞机起飞还有五个小时。
　　谢司渺……他没有立刻赶往宋家去堵宋珑，也没有去机场堵人，因为他——
　　被死死地摁在了办公室里。
　　“大哥，动动脑子好伐？”沈默坐在谢司渺的办公桌上，跷着二郎腿，一副二世祖的模样，“宋珑的动机呢？作案时间呢？对，他还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根据，就因为人家提前回去了，就认定他是凶手了？”
　　“可是他身后还有齐桉，齐桉可是异能者！”谢司渺被压制着，只能默许沈默坐在他桌上的行为，但是他转头就向身边的谢司涯抱怨，“咱们科怎么都是这些流里流气的人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谢司涯无所畏惧地损着自家对象，她还是没有放开谢司渺身上的禁制，只是朝沈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收敛一点。
　　“我看你还是等瑞哥和纪老师回来再下定论吧。”沈默还是很识趣地从谢司渺桌上跳了下来，作为特处科资历最浅的人，他也只有谢司渺犯傻的时候才能“耀武扬威”一会会儿。
　　“短信还是他俩发我的呢。”小渺委屈，小渺要大声说，“他们要觉得宋珑没问题为什么给我发那种短信，还同时！”
　　“等等，你说同时？”谢司涯敏锐地抓到了信息点，她指使着沈默把特处科的暗黑异能探测仪从角落里翻了出来，然后递给了谢司渺。
　　谢司渺虽然困惑，但是还是接过了探测仪将其放置在了手机上，一时间警报乍响，红灯闪烁。
　　“什么意思？老纪给我发个短信都用了异能？？？”
　　“真傻假傻？”谢司涯无语地朝谢司渺翻了个白眼，她抬抬手解了禁制，然后潇洒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被解了禁制的谢司渺背靠在椅子上，思索着这件案子本身与立日基地的龌龊到底有多深的纠葛，直到施瑞领着纪呈弘风风火火地赶回了特处科。
　　“大哥！你你你没去机场吧？”施瑞直奔谢司渺而来，要不是纪呈弘扯了一下他的领子，他就直接冲进谢司渺的怀里了。
　　“没呢。”谢司渺没劲儿地瞥了一眼二人，“你俩去哪野了，现在才回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施瑞“娇嗔”地虚点了一下谢司渺的肩膀，惹得他身后的纪呈弘咳嗽不止，“那个什么，短信的事情，我俩已经知道了并且顺道去立日查了一下。”
　　“我给你发的消息是在施瑞发消息的半小时之前。”纪呈弘跟在后面补充道，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谢司渺，短信确实比施瑞发的早了半个小时，而且短信内容是：
　　捕捉到微弱暗黑系能量，正在核查。
　　“基地最近也在彻查与网络有关的异能，但是与之相关的人员皆已失踪。”纪呈弘不着痕迹地挤进了施瑞和谢司渺之间。
　　立日基地的立场向来不明了。一个比较亲和的领导人上台，他们和联盟的关系就会如胶似漆；若是手段强硬、野心极大的领导人上台，他们和联盟之间就火、药味极浓。幸而，现在的领导人是个老好人，而内定接班人纪呈弘与联盟私交甚好，能够预见未来一百多年两者的蜜月期。
　　“敢把触角伸到你手机短信上，他们也是不得不搞失踪了吧？”谢司渺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下子理顺了这个纠缠甚多的案子。
　　首先在宋家三口的接收信息中修改宋珑的航班到达的时间，在他们提车去机场的路上引爆汽车痛下杀手；而后将纪呈弘的短信内容和时间进行修改，让谢司渺将矛头指向提前航班的宋珑身上……至于目的，十有八、九还是想要拉齐桉共沉沦。齐桉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呢？
　　“不是。”纪呈弘否认了谢司渺对他们失踪的猜测，“随着非圣科技的发展，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能够深入了解并企图控制非圣界进行了人造异能的实验。通过网络对信息进行修改的异能就是他们对非圣中黑客能力的复刻，之前基地在查人体实验的时候，他们因为被举报才逃走的。”
　　“……”谢司渺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信息爆炸的中心，他匆忙收起桌上所有的信息，并一键清空了信息里的所有短信，“这么说，他们已经脱离控制了？”
　　“他们在被清缴。”纪呈弘掷地有声地改正了说法。
　　“那立日知道齐桉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吗？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去大动干戈地招惹异能界和非圣界的呢？”沈默从施瑞的肩头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他可太好奇了。
　　纪呈弘看了一眼沈默，又将目光移到了谢司渺身上，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可知道魔的存在？”
　　谢司渺的脸色唰地变了，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在场其他人也都正色了起来。
　　谢家往上数三代都跟魔有着血海深仇：谢司渺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就是被魔活生生抽走异能后去世的，他的爷爷也差一点被魔化，最近的一件则是他的姑姑同样被魔抽走了异能、虐杀致死。
　　“魔，是堕落的异能者，不死不灭，他们无法修炼精进异能，只能靠吸取吞噬异能者的异能完成实力的增进。”谢司涯端着空杯子倚在自己办公室的门上，冷声说着。
　　比起暗黑系异能的异能者，魔更恐怖，他们无情无心，只有杀戮才能满足他们。
　　“司涯姐。”纪呈弘先打了个招呼，而后才继续说道，“从五十年前乃至一百年前，魔开始大肆寻找无效化异能并企图将其炼制进武器中，五十年前被重挫后，他们隐匿于异能界与非圣界的缝隙中不见踪影。”
　　“根据基地的情报系统显示，魔在十年前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次他们看上的是自然系异能，而齐桉则是百年难遇的植物系异能。”
　　一时间，特处科的办公室陷入了无休止的寂静，连平日里最聒噪的扫地机器人也停止了扫荡的声音。

　　“是魔盯上了齐桉？”施瑞率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连退好几步——过程中差点撞上了沈默——跌入了自己的座椅中。
　　谢司渺侧首看向谢司涯，他墨色的瞳孔中布满了与平日的嬉皮截然相反的沉重。谢司涯在接收到信号的那一秒就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信号键，在收到新消息后，她才开口安抚道：
　　“联盟在R国的人会去照看齐桉和宋珑二人，这个你们就先不用操心了。呈弘的这个消息我会立刻报给上面，希望到时候立日和联盟可以联手对抗他们。”
　　“这是肯定的。”纪呈弘点了点头。
　　“剩下的就是先把这个宋家三口被杀案的凶手揪出来，给非圣界一个交代。”
　　“Yes, madam!”

　　即使有魔在背后做掩护，那几个人造异能者也经不住特处科和基地的清缴队再加上非圣的兄弟部门三方的围剿。这个一拎起来像是百年大树的根一般盘根错节的案子，明面上终于在案发一周后，结了案。
　　在明面之下，则是更加复杂的人事调动。特处科的科长被调往联盟紧急成立的小组，谢司渺直接被调任为“被架空”的特处科科长，上任后第一天就不知所踪。至此异能界与非圣界合作建立的特殊事件处理科成员有：
　　科长：谢司渺（被架空）
　　特处科的“神”：谢司涯
　　特处科“老油条”：施瑞
　　特处科半新不旧的科员：沈默
　　特处科未报到的新人：2人
　　特处科家属：前科长、纪呈弘
　　特处科的唠叨大王：扫地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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