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点亮星空吗

　　下台之后，程青羽的汗才从皮肤里渗出来，脸稍有了血色，刚坐下来就有人问他要不要矿泉水和毛巾。

　　那人正是白天与江归檐撞上的周欣雅。
　　周欣雅是他们舞蹈社团的副社长，她参与的活动不多，但平时行事颇有伯乐的身影，新学期一开学就发现新生里程青羽的才华和他默不作声总能融入墙角的孤僻性格，于是没少在活动里带上程青羽，她实在会和各种人打交道，于是时间一长让社团里大多人都接受了程青羽的特殊存在。

　　程青羽接过矿泉水与毛巾，他其实不是很累，只是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全神贯注着在舞台上灯光下跳完一整支自己的舞蹈，身心都投入了进去，方才觉得酣畅淋漓。

　　“你看刚刚那个舞蹈了吗？我的妈啊帅爆了，不知道是哪个男生！”
　　“什么舞蹈？我刚刚去给别人化妆了。”
　　“你没看？没事今天晚上肯定有人发到网上……”

　　两个女孩边聊边从程青羽的眼前走开了，就像没有看到程青羽一样，丝毫不知道自己聊天中的主角就在自己身边。程青羽稍稍垂下头，手里握着水瓶，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会儿该去哪里吹吹风冷静一下。

　　虽然是冬天，后台依然有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混杂着汗水味熬成一锅闷热的空气，程青羽换上厚重的羽绒服，喝了口冰凉的水。
　　而这时他就可以躲在角落里，没有人能发现他。

　　“你是程青羽吗？”
　　程青羽一愣，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生找到了自己，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奶茶。
　　“他就是程青羽吗？刚刚跳舞那个？”周围有同学在小声交谈。
　　程青羽看到那杯奶茶，指尖微微一动。

　　男生挠挠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人托我给你奶茶的，还给了这个纸条。”
　　“我不……”
　　男生看到他要拒绝，连忙接着说：“他说一定要你看了纸条！你先看看！”
　　程青羽接过纸条，说是纸条其实不过是奶茶店的小条，背面写着江归檐三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个眼睛歪了的小笑脸。
　　他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接下了奶茶，把奶茶拢在手掌心。
　　奶茶大概是刚做好就送来的，还很烫，握起来很暖和。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一嗓子，大家才发现他是刚刚在舞台上无比亮眼的男孩，又陆陆续续有人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乐奶茶薯条各种零食，甚至还有人直接来交换联系方式，程青羽捧着手里的奶茶一一拒绝了。走出礼堂，在寒风中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谢谢你送的奶茶】

　　程青羽刚刚点击发送，后背就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好对上江归檐的笑眼：“谢谢我要当面跟我说才有诚意。”
　　程青羽连忙收起手机：“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什么突然啊，”江归檐无奈地笑起来，“我在这儿吹了半天风，才等到今天的主角。”
　　被提到的主角有些无措地问：“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我不是你这种小没良心的拿微信应付我，我要亲自夸你。”江归檐认真地一字一顿的说：

　　“你在台上真的很帅气。”

　　明明是冬天寒风凛冽，程青羽却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他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只好拼命地去揉搓奶茶杯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面上依然是冷冰冰的样子，让江归檐盯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效果，因为没有人接话，甚至空气都有一些无话可说导致的尴尬。
　　他们两个坐在街道旁边的横椅上，横椅不长，只能堪堪坐下两个男生，强制他们腿挨着腿互相取暖，江归檐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对方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尖稍稍泛红。

　　“今天我找老师把那个事往上报了，老师说学校要查那几个人是谁。”江归檐忽然说。
　　“能查出来吗？”
　　江归檐看着程青羽把喝空的奶茶扔进垃圾桶，站起来：“边走边说吧，你宿舍在哪边？”
　　“北苑3号楼，”程青羽跟上江归檐，听到江归檐问：“那正好要路过钟情街，要吃点什么吗？”
　　程青羽马上说不要，江归檐心想我就知道会这样，紧接着就说：“我想吃。”
　　程青羽：……
　　“走吧，”江归檐笑着看程青羽一脸无语的表情，“我想吃夜宵，你能不能陪陪我？”

　　关东煮在后厨冒着热气蒸腾到整个餐厅，餐厅墙壁上挂着两个显示屏，上面播着时下最热门的一个室内综艺，画面上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做着游戏，主持人在一旁为他们设置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男孩答了他们想听到的答案，就会迎来台下一片欢呼。

　　江归檐把做好的关东煮端来，本来想说句话活跃一下气氛，却看到程青羽看着屏幕怔愣的神情。

　　江归檐无法准确地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他甚至觉得那就像年纪大的人翻看自己年轻相册时才会流露出的羡慕、怀念与苦涩，羡慕怀念自己曾经拥有过但永远不会再拥有的青春，并为此而苦涩。
　　可程青羽不过是才踏入大学的大一新生，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江归檐看向显示屏，一个金发的男孩正向镜头眨眼，台下又是一片尖叫声，那男孩有点混血成分，鼻梁挺直五官突出，双眼大而明媚，让人觉得他大概率是一个能让女友快乐幸福的Alpha，这样的面容就足够他成为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

　　“快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江归檐的话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
　　里的程青羽，程青羽回头，在一片蒸腾的热气中模糊了对方的身影。

　　“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江归檐看程青羽还没回过神来，打趣道，“他们很帅吗？”
　　程青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很帅，但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呢？不喜欢这些人，还是不喜欢明星？江归檐不知道，但程青羽既然说不喜欢那就大概率是有原因的。

　　“我也不喜欢，”江归檐接着程青羽的话说，“对于我来说，他们还没关东煮有意思。”
　　最主要是没你有意思，比不上分毫，江归檐在心里补充。

　　他抬头认真而专注的看向对方：“程青羽，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让你讲，但如果你有什么想倾诉的，我认为我是个很合适的对象。”
　　程青羽认真地看向江归檐，轻声说：“谢谢。”

　　只是他现在还不想说。
　　那也没关系，江归檐想，程青羽这样的心思，要细心地剥开一层又一层，方得其中柔软的内心，他边嚼边说：

　　“不用谢。”

　　也许是暖色的灯光与食物的香气让人放松，程青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像冰川融化出的一条纤细的河流，一路奔流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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