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现实
这颇为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就确定了,她就是当年的那位徐小姐,她能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感到奇怪,老头是她手下的人,四舍五入一下那我勉强也算作一个不大不小的喽啰?
“比起故事,那位老先生我更感兴趣。”虽然我知道老头很安全,但为了表示他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问一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徐叔是我最信任的人。”面前这人说。
“呵。”不知为何,听到她说这话,我仿佛吃了一嘴半生不熟的葡萄,那股酸意从味蕾一下子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我忍不住暗地里打个激灵。
这么些年,要问老头最亲近的人是谁?搁以前 “肯定是我呀”脱口而出,可是现在说出口前却要掂量掂量了,谁知道老头背后还藏了多少人,这感觉让人着实不爽。
黑衣见我还是没有配合的意思也不着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捧在手里面没喝,一杯透心凉的粗茶竟是给她端出了世族大家的气质。
只不过她裹成这个样子喝茶,难度有点大。经过这些时日为数不多的相处,我胆子也肥了不少,抬眼盯着她看,暗里发散着一股“有本事你就喝呀”的欠揍气息,一点都不担心黑衣真的突然炸毛跳起来揍我。
我这自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估摸着老头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极有可能会一气之下把茶杯怼到我脸上去,他总是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抱有太大希望。
“哈哈。”
瞧我竖起的耳朵听到了什么?黑衣笑了,被刻意压低的两声轻笑,露出来那双眼睛里也不似先前那般冷静敏锐,在这双漂亮的眸子里添上了别样的可勉强称作温暖的色彩。
嗯……我这也没说什么呀?
她这意料之外的笑让我有些局促,很是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难为情。
到这来之后的心情总是那么地莫名其妙。
“这便很好。”
“什么?什么很好?”她声音很低,近乎呢喃,我听得不真切。
“没什么。听一下吧,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我想你这不正中下怀?我正愁着怎么见到你再套你话呢,你就上赶的送上来了。
我这心里自是乐开了花,但镇定还是要装一下的,我朝着她淡定地点了下头,让她接着说下去。
“我的事,想必之前徐叔已经告诉你一些了。”黑衣说,“当年我执意要徐叔带我去看花灯,由此逃过一劫。其实当时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两名随从。”
除却嗓音有些沙哑之外,黑衣说话是很让人舒服的,有点像那位话本子里面的仙女,同样是不徐不疾的语速,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又不容置疑,总能说到你的心坎里去,就连那双在梦里吓得我一身冷汗的眼睛瞧着都有点不一样了。
这么一看,确实有些不一样。
未妨我的眼睛也到了年久失修的地步,我还偷摸地又瞧了几眼,却让我瞧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本尊实实在在地坐在我面前,只要不是太放肆,看上几眼也还说得过去,何况就她这打扮出去准是万众焦点。
这一瞧,倒是和我梦里的黑衣越发地不像了。由于刚刚从梦中惊醒,黑衣那双异常显眼的眼睛我是印象深刻得很,露出来的眉眼轮廓虽说和眼前这位有几分相似,但也就五六分而已,再加上眼前这位不知比梦里面的那个温和了多少倍,这相似度就更加地大打折扣了。
这么一看,倒像是两个人了。
两个人?这个想法倒是让我惊了一下,有谁会热衷于扮演一个人尽皆知的恶人呢?
面前这位和那仙女有几分相似,不只是眉眼轮廓上的像,在气质上也有那么一两分的神似,只不过眼前这位显然要比仙女表现得更像个人一些,但那份骨子里面的淡漠还是在的。
这么一来,我这梦是真是假是说不清了,又或者亦真亦假。
“总是跑神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黑衣见我只顾着自己天马行空把她晾在一边便开口揶揄我,对她这种略调笑的语气我有些始料未及,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见鬼般地红了面皮:这个老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当然了,还是要尽量绷住的,为了达到不动如山的目的,我还稍稍动用了我的内家功夫,不可谓不尽心尽力。
“我听着呢。”
“还有一个人,徐家二小姐。”黑衣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之前表现得那般友好,还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刚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
面对已经算得上是犀利的眼神,我不由得败下阵来,视线移向手中的杯子,不咸不淡地说:“是吗?这些老头倒是没和我说过。”
你说话就说话,老盯着我干什么,盯得手心发汗心里长毛!
我又不是那劳什子徐家二小姐,就算是,啊呸!是什么是!
本人就是临溪镇一土财主,哪敢跟大名鼎鼎的黑衣攀亲戚,嫌自己活得太清闲了?!再说,我要是那什么徐家小姐,老头还敢动不动就用他的“拿手好阵”修理我?不想干了是吧。
虽然我的弯弯肠子已经快要打了结,但我这次收敛了些,保留我倾听者的意识,继续听黑衣讲。
“我们在城里最高的那座酒楼的楼顶,看着满城的花灯,美极了。那年我8岁,我那妹妹4岁,我们围着徐叔笑,那小人儿总喜欢缠着徐叔举高高。她打小便和徐叔亲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照看着,要什么给什么……”
嗯……又出来一个和“徐叔”亲近的,照这么排下去,我仅有的一点地位就要被榨干了。
“当时我和徐叔在揽月楼的顶层,可观城中全貌,我缠着徐叔去那也不过是为了看这满城灯火而已,却不想无意间救了我那尚在家中的小妹一命。徐叔发现家中异样之后,立即抱着我往回赶,随从们先行回去。等我们到了城主府时就只剩下一片火海了,一个活人都没了,那群强盗连婴孩都没放过。留在城主府的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就只剩下徐叔冒死从暗格夹层里就下来的小妹,留着那一口气撑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当时她脸上的表情,我永远都忘不掉。”
从黑衣的话中,我仿佛真的看见了那场大火在眼前烧着,一点点将地上的血迹蒸干,躺着的尸体化为灰烬,将一切罪恶掩埋。
曾经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顷刻间化为乌有,一沉寂就是二十年。
我有些能够理解梦境里黑衣的那种疯狂,以及眼前这位极力控制的哽咽、仇恨和悲伤。
黑衣合上眼睛,两排漂亮的睫毛微颤,我知道即便是她闭上了眼睛,我的注视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也可以轻易感觉到。然而这时我却不怕她跳起来打我,我只恨自己的胆子不够肥,没能及时过去拍拍她的肩,说出些俏皮话逗得她呵呵笑。
鉴于黑衣的情绪还不太稳定,加上那份世事无常的感慨,我只能先暂时把我心中的几点疑问藏在肚子里,等面前的人冷静下来。
“你是不是挺奇怪的,堂堂一城之主,竟让人这么轻易地灭门了?”
这人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问题我只好乖巧点头。
“徐叔可能没和你说过,二十年前的落英城可不像如今这般规模。那时的落英城只是如今夜狼城的内城那般大,揽月楼在当时算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了,放在当下却是不值一提。当时的城主一家也不过只比平常的百姓人家富有些,多几个仆人罢了。二十年前的落英城不过是个偏远的小地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二十年的时间便换了个样子了。”
“难不成这群强盗还有政治之才?”要不这地盘怎么还越搞越大了,不过这又和我所了解到的情况不符呀。
“自然是有些的,但还远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黑衣的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杯茶。
我一琢磨就回过味儿来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地里帮着他们?”
“赫连这一群人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他们自诩为崇尚狼性,却只把好勇斗狠学了个十成十,若是将城中事务都交给他们处理必将导致暴政,百姓们又如何能忍得了二十年不反抗?
再看看当下的夜狼城,城主频繁更换却从未让城中命脉伤筋动骨。相反,它还在不停地扩大规模,以至于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名声在外,不论这名声是好是坏总归引起了某些要人的注意。
有人帮他们,这个不难推测,只不过,这背后的人隐藏极深,以至于让我们花了至少十年的时间才摸清其间关系的盘根错节,真正地把他挖出来。”
说起这个幕后人,黑衣整个人都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带着建议果断的疯狂,仿佛是一匹蛰伏许久的狼,只待时机出现便要扑身向前,一口咬断你的脖子,撕碎你的身躯!
“那,挖到了?”我这心里还挺紧张的。
“挖到了,一大串呢。”她眼睛眯起,我仿佛能看见黑缎下她不怀好意的笑。
“准备收网了?”我终于顺理成章地问出了我所关心的问题,只不过疑问的成分过少,我只是想听她亲口承认而已。
“自然,这些年若不是为了挖这个幕后人,赫连一家早就化成灰了,哪能容他们苟活这么久。不过这些年来为了个城主的位置,内部自相残杀早就把人耗得差不多了,真是可惜。”
一个还算听话关键是没多少脑子的棋子,或许暂时留着要比除去更有价值。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