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撩

　　地铁门突然打开，地铁铃让肖艺回了回神，她挎着包走出了地铁。
　　地铁离家走路十分钟，肖艺享受这段路程，她可以一边听歌一边慢慢的踱回去，虽然时间不早，但是城市的夜里总是灯火通明的，肖艺并不害怕。
　　夜里不负白天那么热，带着点夏夜独有的凉爽，肖艺带着耳机走在人行道，一边走一边数马路边的树。
　　数着数着就看见迎面一只飞奔的金毛，在自己怔愣的时候扑到自己身上，要不是后面的人用遛狗绳扯住，肖艺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直接扑在地上。
　　肖艺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金毛和曲天。
　　“晚上好啊，曲先生。”肖艺微笑着打招呼，顺便摸了摸傻狗的头，“晚上好，煤球儿。”于是傻狗就伸着舌头摇着尾巴又要往自己身上扑。
　　“晚上好，肖艺。”男人正好站在路灯下，白色的灯光下他穿着运动衣，对着自己微笑。很显然他是在遛狗，在接近十一点的深夜……
　　也许是刚刚回忆过以前的原因，肖艺不禁拿着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对比，不一样，长高了，身形不再是少年的单薄，头发长了点，脸比以前有棱角，更好看了。
　　就是不如以前可爱了。肖艺看着他还是很白的脸部皮肤，突然很想试试手感是不是还是那么好。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现在的自己也不是以前那样傻气莽撞的人。
　　两个人对立无言，终究还是曲天先开口，“别叫我曲先生。”
　　肖艺呼噜傻狗的手一顿，抬头看他，“那叫你什么？曲教授？”
　　曲天好像被她这个机灵抖得笑了一下，“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肖艺直起腰，看着这个灯光下显得更俊朗的人，想起来自己跟他混熟了以后都是叫他小天的。
　　但是现在么，嗯，有点叫不出。
　　肖艺没说话，径直往前走。曲天拖着自家的煤球儿跟到她身边。
　　“加班了吗，这么晚才回来？”
　　“嗯。”肖艺有点搞不懂曲天为什么跟着自己，老同学久别重逢迟来的叙旧？
　　“夜里一个人走不怕吗？”曲天丝毫不在意肖艺很刻意的闪躲，接着自顾自问。
　　肖艺突然觉得有好气又好笑，前一阵子刚见面那次，自己以为曲天变高冷了，没想到完全不是这回事啊，高中生曲天是很安静的，完全不会像这样找话题，“曲天，”肖艺叫他，让他朝着她的方向侧过脸，“你看看这灯火通明的，我有什么好怕的？这路我都走了很多年了。”
　　曲天看见她好看的侧脸，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偶尔会翘起一点微笑的弧度。他闻言好像想起来什么，低了低头，“你变了很多，但是好像也没有变。”
　　肖艺皱皱眉，“你也变了很多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午夜遛狗的习惯？”
　　曲天被肖艺说的话一噎，终于还是低头笑了笑，跟以前一样说话时思维总是很飘，果然还是没怎么变的。
　　肖艺端着大方得体，没有像高中那会喜欢没话找话。曲天到底也不是一个话痨的人，他本质上就是安静的。最后只是两个人并肩走着，肖艺继续数路边的树，曲天继续遛煤球儿。
　　这条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拐两个弯儿就到了肖艺小区口，曲天不说话，继续跟着肖艺。
　　肖艺偏头看他，疑惑道，“你记得你小区在隔壁吧？”曲天住的小区还要再往前走一段才是。
　　曲天拉着遛狗绳把想撒欢儿的煤球儿拽回来一点，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我看看你家怎么走。”
　　emmmmm，肖艺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调侃一下被堵住，有点想不明白曲天在想什么了。
　　五分钟后，肖艺站在自家单元门口，瞥了曲天一眼，“曲教授，您现在知道您的编辑住哪儿了，可以回了吧？”
　　曲天不知道被她这句话哪个字戳中，一瞬间眉眼好像染了笑意，他明明没有笑，但是肖艺就是觉得他在开心。
　　“你上去吧，晚安。”
　　肖艺挠挠头发，对曲天点了点头就进了单元门。肖艺住的楼不是高层，没有安装电梯，她一直是走楼道的。楼道里声控灯今天好像坏了，一直没有亮，她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上楼，心里有点虚，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看见他还站在那里。
　　突然安心很多，噔噔噔上了楼。
　　曲天站在绿化带旁边的一盏路灯下面，听到了肖艺的矮高跟踩楼梯的声音。他记得肖艺高中那会很怕黑，有一次放学断电了，一瞬间楼道里充满了学生们猎奇而又兴奋的声音，有些乱。曲天把手里的笔放下，班里学生早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准备收拾一下回宿舍，刚迈开步子校服袖口就被人拽住，他回头，借着很昏暗的月光看清是肖艺。
　　“怎么了？”曲天问她，他低着头，掩盖自己因为她的靠近而变红的脸。
　　肖艺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拽着他的袖子，“哈，那什么，我们一起回吧，哈哈。”
　　曲天脸上没什么表情，出了门，肖艺拽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走出去。
　　曲天一直觉得肖艺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会开心的时候塞给自己一把水果糖，也会不开心的时候皱眉头半天不说话，她有时候跟她的朋友笑的肆无忌惮，整个楼道都听得见她的笑声，有时候啃着自己的手指甲做一道数学题做一整个晚自习……
　　那个时候曲天和肖艺并不很熟，被一个女生拉住袖子他除了不好意思，第一个想法是会不会被年级主任抓到当成早恋记过。但是今天晚上肖艺很反常，他也是，他没有挣开肖艺的手。
　　男女生宿舍是两栋相邻的楼，从教学楼到宿舍需要穿过一片杨树林，平时年级主任就在那抓早恋的小情侣，每天晚上都收获颇丰。但是幸运的是那天年级主任不在，曲天在前面慢慢的走，肖艺在后面低着头跟着，路边都是偷偷牵手说话的情侣，他们两个好像也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一样。
　　曲天没有回头看，但他可以感觉到肖艺好像是怕黑的，于是他走的更慢一点，跟肖艺离得近了一些。
　　宿舍楼门口开了应急灯，肖艺像活过来一样，撒开曲天的袖子一边朝宿舍楼跑一边朝曲天挥挥手，“再见啦，小天。”
　　那是肖艺第一次叫他小天，现在想想已经十年没听过了。后来还停过几次电，但是肖艺没有再找过曲天，她总是挽住她朋友的手，一步一步走在很黑的黑暗里。曲天想，那天大概是她找不到别的可以陪她走的人了吧。但是她很怕黑这件事曲天一直记到现在。
　　今天晚上他鬼使神差的遛狗遛到肖艺回小区的必经之路上，从肖艺下班的点一直等到十点多，如果肖艺回来，他不会看不到，就在他准备给肖艺打个电话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她，然后牵着煤球儿走向了她。
　　她长大很多，可能没有以前那么怕黑了，但是曲天还是想看着她，让她知道有人在身边。
　　他抬头，看见四楼一个窗户亮起了灯，然后他看见了肖艺，她站在窗前往楼下看，隔着四层楼高的距离，两个人好像对视了，然后肖艺拉上了窗帘，走开了。
　　曲天笑了笑，牵着早就玩累的煤球儿回家。
　　肖艺小时候天天被堂哥灌输各种鬼故事，自小就怕黑，总觉得看不见的黑暗里会出现什么专门吃小孩的东西。这种畏惧的情绪随着她的长大慢慢变淡，但是还是留下来一点阴影，后来怕黑几乎成为一种本能，想要光亮，想要抓住什么身边的人。如今她已经成年，早就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怕黑怕的发抖，但是走在黑暗里的时候，总是身体僵硬一些。
　　肖艺躺在床上，想起今天曲天问起自己一个人走不怕么，她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她说这里灯火通明，还说这路自己已经走过好多年。
　　肖艺想起来自己高中那会，有一次停电拽着曲天的袖子回宿舍，他就是那个时候知道自己怕黑的事情。肖艺没跟他提过这件事情，因为当时的她觉得怕黑是一件很怂的事，对谁都没有提过。但是肖艺知道他肯定明白了，因为后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停电，自己挽着朋友走的时候，曲天都会隔着几米跟在后面，平时他根本不会这样。
　　今天她上了楼打开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楼下，跟她想的一样，曲天还站在那，像跟多年前一样会让自己知道有他在附近。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快乐涌上心头，让肖艺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肖艺揉揉脸，唰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十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但是总归有些事情还是一样的，就好像曲天一如既往的安静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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