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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罪有应得
我坐在冰冷的大地上,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终于忍不住抱住膝盖大哭了起来。
我不爱哭的,在山寨里翻墙倒瓦摔的四仰八叉都没流过一滴眼泪,许是都存着,留在这两日淌个痛快吧。
“鹤吉祥,你可知罪?”
忽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冷呵落在我的耳畔。
我抬头循声看去,却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知罪。”我回答。
“可知何罪?”他问。
“知道。”我应。
我罪过大了,愚钝无知错认良人,害死双亲害死三坪寨数百弟兄,还有小福子。
他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虽然亲手杀害三坪寨四百六十九条人命,但他们的死你依然有责任,你可有异议?”
“没有。”我罪有应得。
“好,判官……”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眼前看不透的漆黑皱紧眉头:“为什么是三坪寨四百六十九条人命?我杀了陆霄穹,是四百七十条!”
“陆霄穹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震惊,我竟没杀了他!
“不可能,他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我一声怒喝。
“凭他是人皇命格,如今已稳坐皇位,成一代帝王。”
“不公平,不公平!”
“这世间本就不公平,所以才有阴曹地府,世间的不公到了这里都将细算分明。”
“那我就把陆霄穹带过来,让他受到公正的审判!”
“他是人皇。”
“人皇又如何?我要杀了他,我要为我爹娘为小福子为狼叔他们报仇!”
我愤怒的嘶喊声震的周遭一颤,就在这一瞬间,我隐约看到不远处端坐着一个巨大的身影,犹如擎天的巨柱,我只是他脚下的一粒尘埃。
低下头,我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继而再次看向依然重新凝聚的黑幕,跪了下来:“人皇的灵魂与我的灵魂相比,哪个贵重?”
无人应答,我又问:“那些皇亲贵胄,手中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和怨气的贵命之人,和我三坪寨四百六十九条,被迫害无奈上山为寇,劫富济贫却被当成祸害欲除之而后快的贱命想比,哪个更贵重?”
依然无人应答,我便又问:“倘若我将这些贵重的灵魂送来地府,并以我永世不入轮回的代价换取一世复仇,可行?”
我很紧张,与鬼交易,便是把自己也变成鬼,若想杀人,必先让自己变成利器。
终于,黑暗中那浑厚庄严的沉声亦如雷鸣般响起:“可。”
两千四百六十四年前,那是我的第二世。
阎王说,陆氏王朝的国命长不过三代,而陆霄穹便是最后一代。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陆霄穹和他最在意的东西坠入地狱。
过奈何桥的时候,是牛头马面送我,他们告诉孟婆我不必喝孟婆汤,孟婆端着碗看了我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我走的时候,孟婆一直看我,虽然他们都没有五官,但我依然能感觉到有视线一直跟着我。
只是,这视线里的东西我分不清,有惋惜,有可怜,有同情,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
不知又走了多久,牛头马面终于将我送到了三生崖,告诉我从这里跳下去便能转生。
转生和轮回不同,都是重生,不过一个是重复,一个是重新。
我看着三生崖边开满的曼珠沙华,这是这片无尽的漆黑和阴冷中唯一可见的火。
我重生的地方,是一个以采草药为生的山边小村落。
因为我出生时自带一只红瞳,被当成了妖怪扔下山崖,但我命大没死,被一个采药农救下。
采药农无儿无女,把我当女儿养大,还给我起名叫吉祥。
他说我命大,将来必定是富贵吉祥之人。
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定是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说我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总是一个人发呆,没有人知道我想什么。
当然没有知道我想什么,我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报仇。
在这里的日子度日如年,我幻想过无数个杀死陆霄穹的可能,只等付诸于实践的那一天。
然而京城遥远,宫门高深,我必须要想法子进宫去才行,所以我得等,等我长大的那一天。
很快,又一个十六年过去了。
我及笄那天,十里八乡的媒婆几乎把我们家的门踩烂了,说我是土窝窝里长出的金灵芝,然而没几天,采药农上山采药摔成重伤,我们家穷的叮当响,为了给他治病,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答应了一个媒婆的说亲,嫁给县太爷得病的儿子冲喜。
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百两白银。
可惜,采药农还是死了。
黑白无常来接魂魄,告诉我采药农来世会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还告诉我那个县太爷的儿子三天后必定身亡。
而三天后,正是我大喜的日子。
县太爷倒是个说话算话之人,给采药农厚葬,还用八抬大轿把我抬进了县令府。
正如黑白无常说的,我的轿子没落地,我尚未见过面的相公就死了。
我成了寡妇。
这里的规矩,寡妇要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三年,否则要给夫家带来厄运,县太爷的夫人怨我克死了她儿子,竟要让我剃发出家。
我自然是不肯的,本想着逃出县令府,然后直奔京城,再想法子入宫。
没想到,我机会却来了。
宫里选秀,县太爷有个适龄的女儿被选去,但是那大小姐有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个书生,为了不去选秀竟然跟那书生私通暗结珠胎。
县令夫人知道后大怒,更觉得我是个祸害。
县太爷倒是冷静些,知道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送个人去,否则抗旨便是死路一条。
我自请替代,做了个假籍,被当成他们的小女儿送去宫里选秀,一来我也能离开这里,二来县令夫人巴不得我走的远远的省的让她看着就生气,三来县太爷既不用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千里迢迢入宫又能交差,简直是三全其美。
就这样,差不多又准备了半个月的样子,我坐上了进京的马车。
我走的那天,除了赶车的马夫之外,县令府唯有大小姐来送我一程,她叫我嫂子,谢我恩德,我只是看着她眉心若有若无的黑气笑了笑,祝她平安无事。
许是转生的缘故,我能看到人眉心间的命数。
将死或者大祸临头之人,眉心是黑的,长命和富贵之人,眉心是红的,而我,眉心间什么都没有。
马夫将我送到京城之后就回去了,我站在熙攘的街道上,心尖烫的厉害,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皇宫里去。
但,急不得。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
县太爷有个远方亲戚在京城里开酒楼,我暂住在他家,他也有个女儿被选中,叫平心。
那个丫头整日笑嘻嘻的,天天围着我转,说我生的好看,说若是跟我这种好看的人多待在一起,也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看。
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这些歪理。
入宫前,每日都有嬷嬷来交待教导一些入宫的礼仪,据说我们的教令嬷嬷是从霄王府出来的。
陆霄穹的人。
教令嬷嬷姓陈,大家都叫她陈嬷嬷,据说,她是看着皇上长大的。
听说有的秀女为了进宫会贿赂这些教令嬷嬷,可是我没有钱财可以贿赂她,平心本来就不想入宫,更是不会贿赂于她,我便只能想个别的法子。
有一日,我瞧见陈嬷嬷眉间有些发黑,即便不死必定也是大灾难。
细问之下,原来陈嬷嬷这些日子一直觉得心口闷疼,夜里也经常做噩梦,去了御医局问,都说她是劳累的,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在村子里,因为家家户户的都是采药农,因此我耳濡目染后也懂了一些药理。
她这病,怕是中毒。
陈嬷嬷听了我的话很是讶异,甚至呵斥我胡说八道,御医局的人都说没事,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我只是觉得可笑,这陈嬷嬷也是在宫里混迹大半辈子的人了,连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能看到的事情御医局的人难道看不到?之所以不说,怕是给她下毒之人地位尊崇,因此这些人不敢说。
陈嬷嬷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匆匆离开。
一连三天没见陈嬷嬷,平心高兴的说最好一辈子都见不着才好,但不出第四日,陈嬷嬷来了。
一进门,她立刻给我跪了下来,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许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陈嬷嬷对我也无话不说了。
她告诉我,害她的人是皇后,之所以皇后会害她,要从一幅画像开始说起。
而这幅画像,是我的,是入宫选秀时,统一送去皇宫给皇上过目的。
那日,陆霄穹正在跟庆王比划剑法,无意间看到了我的画像,竟在惊讶之余忘记防备,被庆王给刺伤了。
虽然陆霄穹只说是意外,但却私下叫了自己的心腹陈嬷嬷,让她务必多观察于我,因此陈嬷嬷才会做了我的教令嬷嬷。
按理说,这件事除了陆霄穹和陈嬷嬷没有别人知道,但陆霄穹的反常让皇后起了疑心,暗中调查之后,找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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