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

　　腊月二十九，宫里传来了旨意：皇上身体不适，腊月三十下午皇家子弟申时进宫拜见，晚宴取消。
　　卫珏很同意，愉快地接了旨。就是么，不太熟悉、互相看不对眼的人坐一块儿吃饭，只会消化不良，还浪费了美酒佳肴。可知粒粒皆辛苦啊！
　　卫珏悄悄给那传旨的公公塞了银子，送他出了府门。
　　目送公公离去，卫珏正要返身回府，余光扫见离府不远处站了位戴面纱的人。
　　卫珏的信还未写，没想到人来了！
　　卫珏先看了眼反方向，宫里的人已经走远。卫珏便回身朝那人招了招手。
　　司徒西亚：卫珏好像在招小狗。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司徒西亚走到跟前，卫珏面无表情地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
　　司徒西亚也面无表情地稍微挺了挺腰。虽然卫珏未必看得清，但这是她的态度。
　　卫珏：“跟着。”率先向府里走去。
　　司徒西亚：好像训小狗。
　　卫珏在前走着，又生怕那姑娘受不了自己的冷落，牛劲一上来就返回嘉国。走出三步，卫珏的余光里没有身影。卫珏迈出第四步的脚就要停下，听到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卫珏微抿了下嘴，一丝笑意划过。继续走过了小桥、前厅，到了书房门口，卫珏停下。等司徒西亚走近，开门让她进去了，卫珏自己也跟着进去，关门。
　　“饿么？”
　　司徒西亚摇摇头。
　　“渴么？”
　　司徒西亚摇摇头。
　　“困么？”
　　司徒西亚摇摇头。
　　卫珏走到桌边坐下，“康平城外近千里内都是山脉，没有小店，没有村落，你在哪吃的、睡的？还是到了康平，先去吃了喝了？”
　　司徒西亚：“……”依旧默不作声。
　　卫珏都快要被气笑了。以不变应万变？你问这么多，人家什么都不说，憋死你！
　　两人无声对视了会，卫珏先败下阵来。他出去交代了人做饭，又返回来。
　　司徒西亚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卫珏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问：“知道自己错哪了么？”原本有许多的话要说，这会看着司徒西亚，卫珏有种是自己错了的感觉，着实可笑！有什么办法，自己的人还是不舍得责骂一句。
　　到了桌旁，让司徒西亚坐下，卫珏给她倒水。
　　“哼！”
　　书房内很静，司徒西亚这一声轻哼，虽小声却明显。
　　卫珏又好气又好笑，摘了司徒西亚的面纱，“你还不服气？”
　　卫珏轻抚了抚司徒西亚脸颊，原来有红痕的地方这会什么都没有，光滑细腻，吹弹可破。卫珏捏着司徒西亚的下巴，轻抬了司徒西亚的头，让司徒西亚看着自己，“一个姑娘家，名声有多重要，嗯？”
　　司徒西亚眼神清澈，一点悔意都没有。
　　“克夫？亏你想的出来。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司徒家在嘉国怎么立足？会被人怎么看？你被人非议，只会让我们这些爱你的人心疼，知道么，嗯？”卫珏继续给姑娘讲道理。
　　司徒西亚眼睛一亮：卫珏第一次嘴上说爱她。
　　“哼。”司徒西亚扭过头，撇开卫珏的手，“无所谓，等你娶了我，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卫珏准备了一堆的大道理就这样被司徒西亚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卫珏弯着腰歪着脑袋看司徒西亚，脸上终有了一丝笑意：“想嫁了？”
　　司徒西亚扭了头不看他。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好久不见，不抱抱？”卫珏直起腰，张开双臂。
　　司徒西亚终于愿意看他了，眼睛忽闪忽闪，也张开了双臂。
　　卫珏笑着上前一步，抱住。像抱宝贝，紧紧的。司徒西亚也用双臂环着卫珏的腰，头贴着卫珏的腹部。
　　“你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以后若再有什么事，都先跟我商量，知道么？”这姑娘什么都敢干，卫珏必须得一个保证，才能够安心。
　　司徒西亚：“……”
　　卫珏低头，轻拍她的脑袋一下，命令：“点头。”
　　司徒西亚：“……”点点头。
　　卫珏终于满意了，抱着司徒西亚的手又紧了紧。摸摸司徒西亚的脑袋，拽拽司徒西亚的耳朵……爱不释手。
　　“快过年了，怎么到这来了？”
　　“爹放了假，让我休息。”
　　“来的路上没休息吧？”卫珏又问了一次。
　　“嗯。”司徒西亚点头，回了实话。
　　卫珏亲了亲她的发顶，又嗅了嗅，“真臭！”
　　司徒西亚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掐了卫珏的腰一下，挣扎着要推开卫珏。
　　卫珏一点也不松，又亲了亲她头发，“臭也喜欢，臭也爱。”
　　“珏爷。”下人送饭来。
　　卫珏开门，接了饭，吩咐：“送净手水来。”
　　很快那人又拿了水和布巾来。卫珏站在书房门口，堵了那人的视线，自己接了东西过来，关门。
　　“过来。”卫珏招呼司徒西亚。
　　卫珏把盆放在架子上，司徒西亚走过来。卫珏把司徒西亚的手放进温水里，轻轻揉搓。水漫过手背，似渡了一层光，让司徒西亚觉得自己因常年握刀剑而长出老茧的手，都像是柔弱无骨、被人珍视了多年似的。
　　“好了，吃东西。”
　　司徒西亚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安静，嘴微嘟，脸颊一鼓一鼓的。眼睛极认真地盯着食物，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得仔细，似是在考虑下一个吃什么。从古到今，中国人的“吃饭”向来不仅仅是吃饭这样简单，有太多的东西夹杂在其中。像她这样，当军务一样认真地吃饭，真挺少见，也可爱。
　　“怎么样，味道？”卫珏试探地问。
　　“嗯，好。”司徒西亚抬头，认真地看着卫珏回答道。
　　卫珏瞬间咧了嘴，笑得阳光，“吃完去休息。我让人给你收拾了一间卧房，就在我房间的隔壁。”
　　司徒西亚撇了一下嘴，似失望地点头：“嗯。”
　　“怎么了，遗憾？”卫珏靠近些司徒西亚，故意问道。
　　“失望？”卫珏再靠近些。
　　司徒西亚面无表情，不回一语。一丝不苟地吃东西。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像是对卫珏的话无动于衷似的。哪知耳朵出卖了她，靠近卫珏的左耳由白变粉，由粉变红。司徒西亚的左手似是想摸摸耳朵，动了一下又攥成拳头。
　　这一切卫珏都看在眼里，不逗她了。离司徒西亚远了些，把她的散发拨在耳后，解释道：“这里人多口杂，传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利。”
　　司徒西亚明白，她虽远离朝堂，但里面的弯弯绕绕听多了，她也知道不少。何况康平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齐皇的病，她都有所耳闻。卫珏这次回康平，司徒西亚很不放心，所以才跟来。她很懂事地点点头，“我都知道。”
　　卫珏安顿好司徒西亚，去找张叔商量年夜饭。多年来在康平，卫珏的年夜饭都是在皇宫。第一次可以在自己府里吃年夜饭，卫珏很重视。而且就张叔、吴刚、西亚和自己，挺好。
　　阚府内，初一能回来，阚欣的高兴溢于言表。过年的时候，事情多又繁琐，阚欣管家，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这样，有初一在旁陪着，她也乐的像什么似的。阚欣还感觉到初一这次回来比以前话多了。
　　初一帮阚欣整理着账本，问道：“王爷今年不在宫中吃年夜饭，那宫里不办年宴了？”
　　阚欣笑初一天真，“不大办也会小办一下，一年就这么一次，再说二爷和四爷这段时间都会轮流在宫中守着，还能不给他们饭吃？”
　　“那他们俩，明天是谁在宫里守着？”初一状似无意地问道。
　　“应该是四爷吧。他刚才过来看过爹，说是明天没空就不过来了。”阚欣手上麻利地做着事，还分心回答初一的问题。
　　“哦。”初一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需要轮流守着，皇上的病很重？”
　　“听我爹说……”阚欣看了看四周的窗，放下账本靠近初一轻摇摇头示意。说完，阚欣又奇怪地看着初一，“你今天话很多。”
　　“有么？”初一躲开阚欣的视线，转了个方向继续整理。
　　“当然，而且你都问的是宫里的事。”阚欣没逼他，随手记着账本回初一道，“你跟着珏哥哥也应该进过宫吧，有什么好奇的？”
　　“小姐！”
　　外面有人叫阚欣。
　　阚欣出去了没多会儿，很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阚欣放下，打开盒子翻了翻，是几个下人的身契。阚欣忽地想到了初一的身世。
　　阚子明见阚欣和初一好，特意给阚欣讲过初一的过去。阚欣一直想找初一聊聊，又总没合适的机会。最主要的是，她还怕万一初一已经忘了，自己贸然提起他的伤心事，伤了他怎么办？初一本来话就不多，如果因为提了那件事，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了怎么办？
　　这会子阚欣察觉到了初一的不正常，不得不说了。别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