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

　　第二日，众将士集结，再加上百里情和初一，人马浩浩荡荡的前往乾郡。左时睿命人前去叫阵，没喊多大会儿，帖木儿很快就出来应战。
　　……
　　死了个副将，伤了个将领，左时睿上去打了三十几个回合回来，换初一上去打了五十几个回合，又换了几个人，见势不妙都退了下来。如此车轮战，一天过去了。帖木儿一点都看不出累，挥着铁锤，骑着战马原地转圈圈，像只独孤求败的公鸡。眼神轻蔑，语气傲慢，“叽里呱啦”又是一通。
　　卫珏一点都不想知道他说些什么。卫珏心里着急，得赶快想个办法，治治帖木儿那狂傲劲。
　　又是败兴而归。
　　百里情一天一直捂着眼，干粮也没吃几口。回到营帐，初一难得关心百里一句：“你今天是怎么了？”
　　百里情摇头叹气：“那帖木儿长得也太丑了，影响食欲。我看着他，吐的都比吃的多。这一天快饿死我了。”
　　初一差点气笑了：我为什么要问他？
　　初一不再搭理百里情，转身去找卫珏了。
　　百里情见初一走了，扭身跟上。初一停下，百里情疑惑地看他一眼，招呼：“不是找珏爷？来啊，一起啊。”说着也不停脚步。
　　初一在后看着百里情的背影，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卫珏帐外，百里情吩咐门口守卫：“加两副碗筷。”说罢，抬脚进去。也不客气，往桌边一坐看着卫珏吃饭。见随后跟进来的初一，还招呼一起。百里情看看初一、看看卫珏，高兴地说道：“终于能下口吃饭了。”还摇头晃脑的。
　　碗筷一送来，百里情风卷残云，初一也不遑多让，狼吞虎咽。换卫珏不想吃了，好歹咱也是从国都走出来的人，瞧瞧这俩人的吃相，啧啧！卫珏索性停了筷子，等这俩饿死鬼。
　　百里情吃饱喝足了，开动脑筋给出主意：“帖木儿长得天怒人怨，我要替天行道。过几天来个人收拾他。”
　　卫珏：“是让人回去请么？”
　　百里情：“不是，飞鸽传信。”
　　“不能用这里的鸽子。”
　　“放心，我在别处寄养了鸽子，不会误事。”
　　“嗯。”
　　初一看着他俩一来一回的说着，猜测道：“是要吴刚来？”
　　百里情眼睛一亮，拍拍初一的肩膀，“英雄所见略同！”
　　初一问卫珏：“珏爷，那我们这几天还用车轮战？”
　　卫珏还没来得及回答，左时睿大踏步进来说：“这也是我要问的。”一扫帐内，“都在啊。”也不客气，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桌子四边，正好一人一边。
　　卫珏待左时睿坐下给他倒了水，才说道：“我正要找你，这几天我们不打了。”
　　左时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打了？”
　　卫珏解释道：“我找了个能与他一战的，过几天就到。”
　　帖木儿的战力大家有目共睹，左时睿些微高兴些微怀疑，问道：“确信能打败帖木儿？”
　　卫珏心里也没底，“说不好。”在大齐，吴刚是他见过最能打的人，但与帖木儿相比，体格上就吃亏。至于武力，他也不太懂，实在不好说。
　　左时睿心凉了一截，“那我们这几天还得打，伤不着也累他一累。等你们说的那人一到，与帖木儿再战时，胜算也能大些。”
　　百里情坐没坐样，斜倚着靠背，和左时睿说道：“将军此言差矣。瞧瞧帖木儿那硬邦邦的一身肉，咱们这没一个能真正挨着他身的，今天打累了明天照样精神抖擞，车轮战对他没用。要想胜他，攻心为上，所谓骑者善堕，我们不打，吊着他，他必自负，以为我们怕他。等来了一人能与他一战，他会兴奋。人越平静越稳得住脚，反之，兴奋的这些情绪一上头他必会出错，即使最后我们打不败他，帖木儿也不会全身而退。”
　　左时睿听的似懂非懂，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嗯……不过你们请的那人是谁？”
　　初一：“吴刚。”
　　左时睿想了想，“哦，好像……没听过。”印象中没有这么个人。
　　对于卫珏的决定，只要说的有道理，左时睿向来尊重。不过他也没放松，日防夜防，山上河边都有布兵。还日日从暗探那里拿消息：乾郡内风平浪静。连续几天都是这样似没有消息的消息。
　　卫珏敲打着腿部：“奇怪……”
　　左时睿岔着八字腿坐着，想不通地说：“我也觉得奇怪，帖木儿喜攻，之前屠杀无辜百姓似是急切的想打一仗，现下却如此不动声色，实不属他所为。”见卫珏的动作，又问：“你这腿怎么了？”
　　卫珏转为按捏，从上往下一直到小腿，“没事，就是有些酸。想必是赛牧族内部有什么事发生。下午赛牧族内的消息会传来，百里和初一已经去接消息了，晚上我们再商量。”
　　“好。”左时睿不放心地指着卫珏那腿，“真没事？我记得百里不是给你配药了么？”
　　“许是配错了？拿我当小白鼠试药？”卫珏无所谓地回。
　　“小白鼠？”
　　“哦，试药的。”
　　“这名字还挺奇怪。”欸，怎么又跟着卫珏说偏了。
　　晚间，初一和百里情闻着饭香而归。进了卫珏的营帐，不等卫珏开口，两人自觉地坐在了桌边。卫珏也坐过去，让人端饭进来。
　　近来这景常见，他们三个，再加上左时睿，四人同桌而坐，同桌而食。没有世俗身份、等级官位，是最普通的朋友，为着同一个目标，各尽所能。
　　想曹操曹操到，不等饭来，左时睿先进来了。趁着还未上菜，初一开口：“六天后，会有十万赛牧族人马支援帖木儿，领将名叫多勒。”
　　左时睿听着这名耳熟，拄着筷子思考着，“我说呢，帖木儿怎么没动静，原来是在等援军。多勒这人没有与我大齐交战过，但我似曾听过，肯定也不是善茬。”
　　百里情一拍手，赞道：“有见识。这人不到弱冠的年纪，就打了几个大胜仗。就去年，在赛牧族与晋国交界，这人打得晋军落荒而逃，晋国还割让给赛牧族八个城池，族王多尔济如今极重用他。”
　　茶壶水烧开，卫珏拿了茶壶、茶杯过来，问“这么厉害？看来多尔济铁了心要守住乾郡，六天……，吴刚什么时候能到？”
　　初一接过卫珏手中的壶，为每个人都添上水，回：“骑马快行最多七天，也就是明晚或者后天早上就能见到吴刚，吴刚好斗，说不定更快。”
　　左时睿皱眉，急问：“你们在信中说让他来做什么了？”
　　百里情像看大傻子一样看着左时睿：“飞鸽传信能写几个字？再说我又不傻，写那么清楚等着被人劫？况且人吴刚也不是傻子，来边境能做什么？猜也猜的出来。”
　　初一不理那茬，倒豆子似的和卫珏说自己知道的，“听说多勒的人马早就该到了，只因多勒与帖木儿不和才故意拖延到现在。”
　　卫珏好奇：“为什么不和？”
　　“听说这多勒小时候特穷，经常四处乞讨，有次不小心碰脏了帖木儿的衣裳，就被毒打了一顿。小孩儿记仇，后来当兵做了大将军就一直视帖木儿为仇敌。”百里情“啧啧”两声感叹，“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卫珏笑说：“珏爷，说起来这多尔济还是您的舅舅，舅舅外甥交战，史上也是少有。”
　　卫珏喝两口水，语气寡淡，“一眼都没见过的人，算什么舅舅。”
　　“哦，对了，”百里情的话提醒了左时睿，左时睿拿出一封信给卫珏，“这是赛牧族族王多尔济给你的一封信。”
　　卫珏接过，拆开看了看。信写得“情真意切”，说是：骤然听闻五妹亡故，我甚是悲痛。很想见外甥一面，不日会来与之见面，希望外甥耐心等几日，然后我们共商大计。
　　“呵！”卫珏撇下那纸，再不看一眼。
　　左时睿拿过匆匆扫一眼便明白了，这是在拖延时间、延误战事。这“大计”怕是不怀好意。
　　左时睿：“那这信……”
　　卫珏打了个哈气，随便说道：“回信应下。”
　　“那吴刚来了……”
　　“立刻打！”卫珏没有丝毫犹豫。
　　百里情笑了，“兵不厌诈？”
　　卫珏喝了口水，一脸倦怠地说：“是，也不是。对于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我这样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作为舅舅，勾结外人陷害母妃，是无情。母妃既已嫁到大齐便是大齐人，让世人都以为是母妃叛国，这是陷母妃于不义。如此无情无义，卫珏能理他才怪！
　　如果卫珏心软又无见识的话，信了多尔济的话，等来的怕不是亲舅，是那十万敌军，不是亲情，而是粉身碎骨！
　　没人说话了，气氛忽然降下来，这好像是个沉重的问题。
　　百里情转转眼珠，掀了衣角起身，喊：“嘿，这不要饭还不给了是吧，我去催催。”话落，人已出了帐。
　　这话莫名喜感，三人都带了些笑意。
　　左时睿打趣：“百里这话，说的我们多惨似的。”
　　不过，这催着就是不一样，很快就上了菜。这时，初一低头从身后拿出一东西，“咚”地放在桌上。
　　左时睿被吓了一跳，一闪身，问：“这什么？”
　　百里情眨眨眼没说话，似乎还带着些小兴奋看初一扒开那布袋子。里面黑黢黢一团，倒是散出一股香味，引得人嘴馋。
　　初一净了手过来，扒拉扒拉那东西外面，掉下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黄澄澄的……
　　“烤鸡！”左时睿一激动，站起来喊了一嗓子。喊完又觉得不妥，悄咪咪坐下。可不敢招了人进来，这可不够分哪！
　　卫珏也反应过来，这不就叫花鸡么。样子不好看，香是真香！
　　也不怪他们这么没见识似的。在军营做饭的是个老兵。馒头、饼类做的都差不离，像炒菜、炖肉类就没那细眉细眼的工夫做，平时都是胡乱一切，胡乱一炒，再胡乱一炖，就这还得多人搭把手才能供这么多人吃上饭。像这样油光澄澄的烤肉，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左时睿兴奋地拍拍初一肩膀，小声问：“有你的，这哪来的？”
　　百里情像老父亲炫耀自家儿子般，骄傲地小声说：“就我们等消息的工夫，初一自己逮、自己烤，一会儿两只就好……”竖着两只手指头晃了晃。
　　左时睿不满地打断问：“两只？那只呢？”
　　百里情莫名有些理亏，却仍扯着脖子争辩：“我俩等消息不用吃饭哪！能留下一只就不错了，还要另一只？”
　　左时睿敷衍道：“……吃吃吃，谁敢不让你吃饭。”
　　这会儿工夫，初一掰下两只大肥腿都放到了卫珏碗里。等左时睿注意到的时候，卫珏差不多咬完了一只。
　　”嘿，这不太好吧，他两只，我一只没有？”左时睿有点委屈，他也喜欢吃大鸡腿。
　　初一没什么表情地扒着饭，咽下，答：“百里说珏爷要补身体。余下的上将军多吃。”
　　卫珏给初一一个眼神：兄弟，够意思！
　　初一懂事，剩下的大半鸡一点没沾，都留给左时睿。百里情才不管那么多，自己吃得欢，还与左时睿唇枪舌剑。为半只鸡，俩人差点来场辩论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