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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终归是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林樾可以年少轻狂,一句断绝联系后就不见踪影,但是林妈不行。
亲手养大的儿子,看着他从蹒跚学步到学业有成,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一开始林妈还觉得林樾坚持不下去,毕竟林樾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林妈身边。直接让他孤身到一个陌生城市,没有钱没有朋友的,估计没过几天就得打电话来求林妈。
但是林樾比她想象的要有骨气,林妈也知道,自己那一隅牢笼,终究是不能把林樾锁一辈子。
林妈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希望能用自己的手段让林樾知难而退。
她以为林樾听到洛辰亲口说出放弃后,林樾就能释怀,就能变回所谓的“正常人”。
谁知道林樾愈战愈勇,直接把林妈给整懵了……
“他挺好的。”洛辰如实回答。
林妈嘴唇轻颤,开口问道:“他钱够用吗,在这里住的习不习惯?平时大学里学习累不累啊……还有那个……”
“阿姨。”洛辰出声打断林妈,语气转为平淡,“林樾挺好的。”
“那就好。”林妈看着洛辰眼里那点疏离,知道洛辰对于自己亲手拆散他们,仍然心有余悸,她笑了笑,“那就好啊……”
“孩子,我还是如实跟你说吧……”林妈叹了口气,“你们俩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
“不是阿姨不开放,我亲手养大的儿子,我不可能同意他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林妈声音逐渐急促。
“你说他以前都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洛辰没有说话,他能听出,林妈话里话外都在怪罪自己。
若是换做以前,洛辰可能就真的这样默不作声,但是现在,洛辰不愿意背上这顶从天而降的黑锅。
“阿姨,我说了,林樾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洛辰说,“这不是特殊癖好,我俩也不是什么变态,我只是喜欢他,仅此而已。”
“林樾不是你们俩的牵线傀儡,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你们陪不了他一辈子,更控制不了他一辈子。”
“阿姨你知道吗,我父亲去世后,我的亲生母亲把我给弃养了。”洛辰平静地说,“我非常羡慕林樾,羡慕他家庭美满,羡慕他有父母关心照顾。”
“当时林樾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拒绝过他,因为我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他的家庭。”
“我问林樾,你是想和我玩一玩,还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想跟我在一起,到大学,到毕业,再到很久以后。”洛辰目光凝重,“我得跟您道歉,因为我的出现,您从小培育到大儿子,才会变成您不希望变成的样子。”
“可如果您是因为担心林樾被社会的流言蜚语伤害,从而想让我俩分开,那我非常能理解。”洛辰说,“但是您是为了一己私欲,是因为自己接受不了,所以才让林樾被迫承担这些痛苦。”
“从那时候开始,我不再羡慕林樾,因为他过得是你们俩安排好的人生,他的日常生活都让我觉得压抑。”
洛辰看着林妈逐渐红起来的眼眶,轻声道:“人都是自私的,阿姨您有私心,我也有。”
“您用自私伤害了林樾,也伤害到了我……”洛辰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我的自私,就是想死缠住林樾。”
“这次我不会再放弃他,更不会再把他还给您。”
林妈手臂微颤,双拳逐渐握紧又松开,最后绷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果然是被保送庆大的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林妈莫名地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人都是自私的……”
“孩子,我能抱一抱你吗?”林妈站起来问。
洛辰被这句话给问懵了,愣道:“抱……我?”
他看着林妈丢弃锋芒后的脆弱模样,忽然就理解了林妈的内心纠结。他站起来走到林妈面前,伸出双臂,微微俯身抱住林妈。
“挺好的,挺好的……我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儿子。”林妈拍了拍洛辰的背,“我也因为自己之前伤害到了你,跟你说声抱歉。”
“啧,你这孩子怎么身上都是骨头,跟营养不良一样。”林妈摸着洛辰满身的骨头,松开他,皱起眉头,“以后多吃点,你这样肯定是平时没好好吃饭,如果是林樾的话,肯定得被我骂一顿。”
洛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林樾也对我这样说过。”
“哦?”林妈嘴角抬起,“他居然也会关心人了,真是稀奇。”
“他有时候还……挺讨厌的。”洛辰一提到林樾,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林妈看着洛辰脸上忽然洋溢起来的笑容,柔和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件羽绒外套递给洛辰。
“你帮我好好照顾林樾那小子,他艺考来这里,差点把自己累死。”林妈拍了下洛辰的肩,“这个羽绒服帮我转交给林樾,当时他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拿件厚点的外套,真不怕把自己冻死……”
“阿姨,你…不上去见他一面吗?”洛辰问。
“不见了不见了,我过几个小时就得坐动车回去了。”林妈摆手,“而且他现在,估计都不想看到我。”
“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孩子,你自己平时也多吃点,这么瘦怎么行?”林妈说,“下次有空……让林樾带你回趟家吧,林樾他爸也挺想见你一面的。”
“我尽量多劝劝他。”洛辰点头。
“如果被那小子欺负了就立马打我电话,阿姨以后帮你揍他。”林妈笑着说。
“我叫的车到了,你把饮料喝了暖暖身子,早点回宿舍。”林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做了个深呼吸,“我现在…还是不能接受你们俩在一起的事情,不过我会尽可能地说服自己。”
“还有啊,如果你们缺钱了一定要找阿姨,又上学又打工的不得累死。况且身在他乡,没钱就没有安全感……”
“我会的。”
“那…阿姨先走了。”林妈说,“以后有机会,阿姨再跟你好好聊。”
没等洛辰回话,林妈就拿起椅子上的包往门外走去。几道寒气顺着门缝渗进来,让洛辰一阵颤栗。
林妈就这么回去了,算起来,她跟洛辰谈话的时候还没超过半个小时。这次过来,或许是想见林樾一面,但最后她还是没敢上去。
可能是怕打扰到林樾,也可能,是怕从林樾的眼中看到无比厌恶的神情吧。
洛辰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他跟林妈已经谈妥了,又好像他俩仍然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不过林妈已经渐渐地开始松口了,这点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他饮尽桌上的咖啡后,抱着厚重的羽绒服回了宿舍。彭修文看到洛辰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整个下午,洛辰都在思考该怎么跟林樾解释这件事情。以他的立场,来劝说林樾缓和跟林妈的关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解释清楚。
“樾哥。”洛辰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叫了声。
“诶。”林樾应了声,把门给带上,“我操,这鬼天气真的是绝了,耳朵都得被风给吹掉。”
“他俩人呢?”林樾一边对着手掌哈气,一边抬起下巴指了指彭修文和王勋空荡的床位。
“他们吃完饭直接去图书馆了,简直是不要命的学习。”洛辰站起来接过林樾的外套,帮他挂到衣架上,“你吃过了吗?”
“吃完了才回来的。”林樾坐到床边伸了个懒腰,“你们三个不都是历史系的吗,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闲。”
“我比较厉害。”洛辰从衣柜拿了个暖宝宝递给林樾,余光正好看到放在衣柜角落的那件羽绒服,“给,暖暖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林樾笑着接过暖宝宝。
“也不看看我对象是谁。”洛辰挑眉,“近墨者黑,懂吗?”
“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樾哥。”
“嗯?”
洛辰把衣柜里的羽绒服给拿出来,坐到林樾身边:“嗯…这个给你。”
“什么啊?”林樾抬头看了眼,双眼瞪大。
“我操,你哪来的?”
“中午你妈来我们学校了……”洛辰说,“她来找我聊了几句,下午就坐车回去了。”
林樾听到这话,立马抓起洛辰的脸颊仔细端详,另一只手顺道把他的袖子翻开,小心翼翼地检查着。
“唔…你干嘛……”洛辰的脸被林樾捏的鼓起来。
“你没被打吧!”
“噗。”洛辰把林樾的手从自己脸上推开,“那是你妈,又不是什么□□。她只是找我聊了一会儿,又不是来跟我约架……”
“哼,最好是。”林樾冷笑一声,“她跟你说什么了?”
“樾哥…其实你妈她……也挺不容易的。”洛辰看着林樾冷下来的脸庞,小声道,“我觉得她好像,慢慢开始接受我俩在一起的事情了。”
“你别被她骗了。”林樾语气冰冷,“她怎么找到你的,打你电话吗?我告诉你,下次如果她再找你,你直接把电话挂了……”
“哥,我觉得你跟你妈坐下来谈一谈就好了。”洛辰凑过去拍了拍林樾的背,“她还是很关心你的,本来还想上来找你一趟,但是怕被你骂……”
“然后呢?”
“她还说,有时间可以跟你回趟家,你爸也想见我一面。”
“不错,她洗脑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林樾冷笑一声,“还想把你带回家去?带回去干什么,再扇你一巴掌让你滚吗?”
“樾哥,我感觉你妈…挺可怜的。”洛辰还在顺着林樾的背,开口道。
“她是挺可怜的,毕竟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林樾说,“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妈只是表面上跟我演戏,背地里却想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俩觉得我喜欢你,是精神疾病,得治。”林樾目光冒出寒气,仿佛又回到了当时,“我拒绝了他们,于是他们俩就想把我送进一种机构里,企图把我给治好。”
“什么……机构?”洛辰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
“戒同所。”
林樾抬眸看着洛辰瞪大双眼的样子,伸手将他揽进怀中,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林樾付出了莫大的代价。
“别担心,你哥我没进去。”林樾手掌搓了搓洛辰的肩膀,“我告诉他们,如果敢把我送进这种地方,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楼顶跳下去。”
“因为这句话,我还差点没被我爸打死。”林樾笑了出来,“洛崽啊,我也只会为你一个人这样了。”
“我离家之前,我爸拿着行李甩在我身上,让我永远都别回去,我也答应他了。”
“我自己打工赚钱,自己考上的庆大,现在好不容易还把你给追回来了。”林樾把头别开,“他们三言两语就想破坏我现在的生活,想的也太美了吧。”
“樾哥…”洛辰支起身子,抱住林樾。
“嗯,怎么了?”
“没事。”洛辰声音微弱,“就是想抱抱你。”
“抱吧,给你抱个够。”林樾笑道。
“有病。”洛辰也跟着笑起来,“樾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
“什么?”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洛辰说。
“你负责在前面放手一搏,我会一直在背后护着你。”
“啊,记得。”林樾脸上带着笑意。
当时在图书馆互相许下的诺言,差一点就要烟消云散。
不过幸好,林樾死撑着,靠一股莫名的毅力拉扯着那过往云烟,硬是给它重新拼凑了起来。
“樾哥,你当时知道我…我放弃后,你怎么能坚持下来的?”洛辰踌躇地问道。
“你还敢提?”林樾挑眉,“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都没提分手,你居然敢跟我分?”
“分手就算了,还他妈的大年三十跟我分手,我不揍你一顿都算好了。”林樾捏了下洛辰的肩膀。
“你舍不得。”洛辰坏笑。
“你很有自信?”林樾挑眉道。
“这叫恃宠而骄。”洛辰扭头哼了一声。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林樾抱紧洛辰。
这次他可不敢再给弄丢了。
“洛崽,其实我这个人心事挺重的,特别没有安全感。”林樾说,“没认识你之前我就这样,每天心里都觉得闷闷的。”
“之前我妈出差的时候,你搬到我家住了一个星期,那段时间是我最最放松的时候。”
“转个身子就能看到你,往旁边一捞就能把你给抱住。”林樾笑道,“就感觉身旁一直都有人陪着我,特别踏实。”
“所以就算你在电话里说了放弃,我也必须要站在你面前,让你亲口告诉我,你不再喜欢我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认,就当是我自己犯贱。”林樾看着洛辰,“但你没有。”
“希望这种东西很神奇,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重新回到内心深处。”林樾说,“可能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也可能,只是我对你有种盲目的自信。”
“就跟你相信我舍不得揍你一样,我也相信你绝对不会放弃。”
洛辰笑了起来,把左手抬起,露出腕上的那条手链:“林樾,你忘了吗,我俩可是交换过定情信物的。”
“在古时候,只有情定终生的人,才会互相交换定情信物。”洛辰说,“幸好你跑来庆大找我了,不然我就得孤独终老了……”
“你还想孤独终老?”林樾皱着眉头,打断洛辰。
“不想。”洛辰摇头,“想跟你终老。”
“草你大爷。”
林樾俯身把洛辰压到床上,低头吻住那双薄嫩的唇瓣:“老子憋很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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