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愿无违

　　心里暗暗期望王南山赶紧离开，没想到的是，他非但不走反而在刚才刘家明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搁在一边的鱼杆，很自在的钓起了鱼来……

　　心里七上八下了一阵，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可笑。真正情窦初开的时候没怀春，现在倒做起梦来了，难道真的是寂寞太久了。用手指叩了叩自己的脑袋，余光扫到身边的王南山。此刻的王南山，把鱼杆搁在架子上，手臂环抱在胸前，戴了墨镜，面无表情。许东篱以己度人，猜他是在发呆。悄悄地站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可惜许东篱背后没有长眼睛，没有发现王南山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走进屋里，许东篱立马被呛到了。屋子里开着空调，所以没开窗，烟雾缭绕，四个大男人，嘴上叼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八卦，手下还不忘记出牌。许东篱捂了嘴鼻，还是被呛到咳嗽出声。

　　见许东篱咳嗽，刘家明赶紧起身，开了身边的窗子，招呼她：“东篱，这边能好一点。”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体贴的，许东篱本想转身出去的，现在也就不好马上离开了，只得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刚好在刘家明的身边。别人看来，正是许东篱小鸟依人地陪在男友身边看他打牌，好不恩爱的样子。

　　刘家明本来连着输了好几把，许东篱一来，立马否极泰来，那个春风得意啊。于是一屋子人笑称许东篱是旺夫命。男人八卦起来竟是比女人更甚。许东篱也不好甩脸色，为了刘家明的面子，只得勉强挂了个笑脸。

　　烦躁不安之间，王南山进来了，一进来也是一阵猛咳，接着夸张地说：“哥们，你们在放火啊，这烟能熏死人。”
　　黄河大笑：“南山你这里的烟雾报警系统不行，都这样了还不报警。”

　　“烟雾报警系统要灵光了，先喷你一身水！”又问大家：“战况如何？”

　　张毅指了刘家明，“这小子，他老婆来了后，手气旺的不得了。”

　　王南山看看刘家明又看看许东篱，点头笑道：“原来是夫妻合壁，自然是所向披靡。”
　　听了这话，许东篱一直勉强挂着的笑容在也维持不住了，实在笑不出来了，总算是忍着了拔腿就走的冲动。

　　王南山是来请大家去吃饭的，原来时光匆匆，在东南西北风中流逝。刘家明恋恋不舍地告别牌桌，其他人也各自去牵了自己的女友或老婆到包厢里用餐。

　　端上来的菜未必是山珍海味，但肯定是天然新鲜。钱塘江里来的野生鱼、野生的黄鳝、自家养的本鸡……农庄里自己种的有机蔬菜，还有一条许东篱钓上来的鲫鱼。

　　觥筹交错之间，许东篱拼凑到了一些王南山的信息。

　　王南山大概和刘家明同年工作，曾经是同事，后来辞了银行的铁饭碗，跑英国读了一年书，又移民澳大利亚，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假洋鬼子——澳洲西瓜，他曾经的绰号是西瓜。回来后搞了个农庄，钓鱼种菜，生活不要太惬意。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至今单身。他们一桌人，八人四对外加一个王南山。喝到醉醺醺的黄河打算把自己的姑妈的老公的姐姐的女儿介绍给王南山，张毅说新升职的行长的女儿也不错……都被王南山无言拒绝了。

　　四个男人喝的满脸通红，王南山却滴酒不沾。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还真不多见了。刘家明喝的有些多了，他平日里也算节制，至少在许东篱面前还是比较道貌岸然的。刘家明自己喝多了，对王南山喝果汁开始不满，努力劝酒。王南山始终只是微笑，死活不喝。几个人脸红脖子粗，也没法让王南山喝一口酒。

　　张毅“咣当”一声，把一杯十八年陈的女儿红放到王南山面前：“南山，你要是一口不喝，咱朋友就不做了。”张毅酒到微醺，嗓门未免大了一点，一桌人都看着他俩。

　　王南山低头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然后抬头，把酒杯推了过去，平静地说道：“对不起。”许东篱分明看到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他的声音也是强自镇定，眼神中是一种淡淡的哀伤。

　　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几个男人也似乎从放浪形骸中清醒了几分。

　　刘家明探身过去拿起王南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呵呵，好酒还是我来喝吧。”黄河也附合着喝来自己杯中的酒。张毅讪讪的坐了下来。

　　刘家明边给自己倒酒边说：“南山，难得在你这里，可以放心喝酒，等下我若醉了，我老婆就麻烦你给我送回去了。”说罢举杯招呼其他几人。

　　王南山也若无其事地淡笑着：“没问题，你放心喝，睡觉的地方还是有的，不方便的话大家留这里好了，我让人去订房间。”

　　一屋子的酒气，几个男人酒喝多了，说话的嗓门也越来越大。王南山喝着果汁，笑着听大家的调侃、牢骚，偶尔也插上一句，说个笑话。

　　不知为何，许东篱觉得他和他们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不明白这几个人何以能成为酒肉朋友。

　　许东篱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看错了，王南山眼中的不是无奈不是悲哀不是寂寥。可是，明晃晃的水晶灯光下，醉意醺醺的人群中，王南山显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亲切中有种疏离、浅笑中有种惆怅，热闹中有种寂寞……

　　刘家明喝到酩酊大醉，其他三人也是步履蹒跚。王南山让大家住一晚明天玩了再回家，几位女士坚决不同意。于是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醉意朦胧的男人们拖上各自的车子，由女人们开车回家。

　　许东篱为难了，来的时候大白天的已经晕头转向了，这会儿黑灯瞎火，路痴的她根本找不到方向了。

　　王南山亲自上阵，送许东篱和刘家明回家。许东篱有点不好意思，王南山笑了：“家明可是事先交代了才放心喝醉的，走吧，我送你们。”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家明扔到车后座，王南山打起双跳灯，让其他几辆车跟着他。

　　初夏的夜晚，风淡云清，月亮分外的明亮。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外，偶有虫鸣。

　　刘家明躺在后座，头枕着许东篱的腿。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最密切的接触。也许是因为他喝醉了，根本没有心动的感觉。闻到他呼出的酒气，甚至有点嫌恶。

　　王南山安静地开着车。许东篱默默地凝视着驾驶座的人，真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奇怪感觉。从后座看过去，仅可见王南山的侧脸。他的侧脸的线条，不如他正面看上去那么柔和，高挺的鼻梁，轮廓刚毅的下巴，竟然让许东篱怦然心动。

　　胡思乱想之间已经回到了城里，大家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

　　刘家明一个人住在单位提供的单人公寓。许东篱去过一次，并未久留。

　　车子停下来，王南山帮着许东篱把刘家明拖回家。既然是未婚夫妻，许东篱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一下王南山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站在屋子的中央，许东篱茫然失措，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王南山拭了拭脸上不断滴下来的汗水：“别忙了，我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喔。”被动地回应着，许东篱站着没动。

　　“家明喝醉了，先是睡觉，醒了就吐，有的折腾了。”毕竟是曾经的“同居密友”，王南山相当地了解刘家明。

　　“喔。”

　　“我走了。你锁好门。”说着王南山打开大门。

　　“谢谢你。对了，你怎么回去？”刚才王南山开的是刘家明的车。

　　“打车，没人会来劫我吧。”王南山开玩笑道。

　　看了看王南山的身材，许东篱心想：“对，没人来劫你，就不知道出租司机敢不敢深更半夜载一个健壮的男人出城去郊外。

　　王南山走了。

　　看着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家明，许东篱皱起了眉头。

　　每周一次的见面，不是在饭店就是在咖啡馆电影院……后来谈婚论嫁了，又忙着装修房子或是朋友聚会。根本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在一间屋子单独相处过。刘家明从某种意义上，是许东篱的陌生人。王南山把她和他扔下走了，是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了吧。以现在社会通常情况而言，本也可作此推断。可是想到这一点，许东篱就极其不舒服，她不介意任何人误会，但是王南山这么以为让她很……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总之就是很不爽。问题是她不可能拉着王南山说：我跟他也不过拉拉手而已，我不想也不方便照顾酒醉的他……是吧。

　　无比纠结地在刘家明床前站来一会，看他睡得老老实实，一点动静也没有。许东篱叹了口气，帮他把鞋子脱了，拉了毛毯过来搭在他的肚子上。也不放心走，万一他半夜真的折腾起来，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未婚夫了。

　　许东篱郁郁地走到厨房，烧了点水，找出一次性杯子来，给刘家明凉上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走沙发上坐下，也许今晚就以沙发为床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