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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穆下了轿径自走向寺庙后院,穿过寺门,眼前是一片不小的桃花林,三月初开争奇斗艳,一片热闹。透过重重粉红的花瓣,却见禅师与一位金发男子相对而坐,不知在谈些什么,时而传来朗朗欢笑。穆好奇地走过去,每月此时,他都会来寺院与禅师聊天,无非是求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却不想今日竟有人比他先到了。
脚步声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是不可察的,也没有刻意隐藏,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听着两人的谈话。
金发的男子背对着他坐着,只听禅师摸摸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道:“参禅何须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
金发男子拱拱手,道:“大师妙语。”
禅师又道:“施主也不必过分求于什么,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金发男子道:“多谢大师,沙加受教了。”
穆一怔,没想到竟是朝中重臣沙加,想了想,也不好再躲着了,于是自然地走了出去,禅师站起来眉目慈祥,也不觉惊讶,怕是早就看见他了。沙加一愣,也转过身来,惊讶道:“这不是锦家的二公子吗?”又作恍然道,“现在应该叫一声少詹事大人了。”
沙加这才仔细打量了这锦家公子一番,细白的肤色配上这殷红的桃花,不由想到那春山暖日,和风中淡笑的美人,啼莺舞燕也瞬然失色了。
穆笑道:“尚书大人折煞卑职了。”
这时,从前院跑来一位小沙弥,来到禅师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于是两人皆向沙加和穆告辞,只是点点头,于是偌大的园中只剩下沙加和穆面对面坐着了。
沙加捻起石桌上的白色棋子若有所思地笑了,道:“穆大人明日就要去宫中办差了吧?”
穆答道:“正是,卑职不甚惶恐。”
沙加笑道:“怕什么,这詹事虽是文学侍从,但可常期伴驾宫中,多少人求不来呢。”
穆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得道:“这哪里能跟尚书大人比哪。”
沙加道:“得,我俩也别互相抬了,走,去吃顿饭?”
穆心中一笑,求之不得呢,道:“大人抬爱了。”
说罢,二人并肩出了院子,上了各自的软轿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醉香楼”,醉香楼最有名气的一是他们的陈年好酒,二是他们的戏曲。整座楼分了三层,这一二楼是一般客人的桌椅,最多拿了屏风挡住,而这三楼就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了,一是要有钱,二是要有权,除了朝中大臣,谁还能坐呢?而此时的两人就正坐在这三楼的雅间里,清清静静的,房间的一面是雕花木兰,可以看见被桌椅围在正中间的戏台,此时还未开演,楼下早已坐得满满当当的了。不多时,桌上上好了菜,鸡鸭鱼鹅样样不缺,连海鲜也有,穆静静地夹着菜,吃得极为缓慢,头也不抬。沙加也吃得很慢,但他却是一直在关注着对面的人,心中不免疑惑,此人极为稳中,完全看不出情绪来,表情看上去淡然不惊,我何不试试他?
沙加笑笑,叫来小厮上酒,极品女儿红。
穆见是女儿红,挑挑眉,道:“尚书大人竟喜爱喝如此烈性的酒?真是深藏不露啊。”
沙加干笑两声也不否定,拿起白瓷酒壶倒向穆双手端起的酒杯里,又给自己斟上。两人互敬一杯,醇酒下肚,咽喉上一片辛辣,穆不动声色地稳稳神,这酒真不是人喝的。沙加此时也不好过,似乎酒流过的地方都一阵灼烧,顿时就觉得醉意上涌,但愿此人酒量比我差吧,不然真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两人接着又喝了数杯,脸上渐渐都泛起了红晕。这时,只见中庭华灯方歇,女子那婉转的水磨调咿咿呀呀地开唱。莺莺身单着香肩,只将花指笑。穆好奇地伸着脖子探头望去,昏昏沉沉,头越发觉得重,干脆就趴在了雕花木栏上。
“呀,谁想着寺里遇了神仙!我见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
沙加趁穆看得入神,换了茶,却听这句一愣,笑意浮上脸颊,也探出头看去。
石灯乍亮,那女子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恨天,天不与人行方便,好着我难消遣,端的是怎留连。”
张生暗自抚眉,那门掩着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
“小姐呵,则被兀你的不引了人意马心猿。”却见那珠帘后掩映着芙蓉面,临去那秋波一转,休道是张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
沙加笑着摇摇头,看这情爱纷纷,抬头却见那少年紫色流云般的长发垂在背后,白衣衬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双眼迷离却清澈迷人,像是那水中的清月。
又见那一方舞台烛光微暗,映着这夜中真月,玉宇无尘,似是银河泻影,张生侧着耳听,蹑着步行,莺莺掩面含羞,玉人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云边,樱桃红绽,半晌恰方言。
穆身子一僵,只觉一双滚烫的手从身后环住自己,沙加的发像是山崖上一泻千里的流水,他吐气如兰,喷在穆的耳上。
“这戏……如何?”
穆一动不动,浑身僵硬,身后那人慢慢贴来,呼吸声就在耳畔,沙加故借七分酒意,抬手取了他的发簪,那一瞬间,仿佛落了一身的烟云。手从前襟探入,吻落在白玉般的后颈,或轻或浅,或重或深。
楼下又一转,珠帘后,张生与莺莺掩了窗扇,且自温存。
孤箫独奏,使得两人心中悲凉。
是谁入了戏,引得各自伤神?
月上了树梢,满城的芳华烟消云散。穆倚在马车箱中,无力地闭上眼睛。
不曾想会如此结果,果真是天意难测。不禁苦笑,这两人的关系竟发展到这般田地,不知若被人知了这不耻之事又会如何,如今暂且不论,我又何不好好利用?想到这儿,倒也不大在意了。
穆打着呵欠坐在詹事府中,真真是无聊得紧。周围的各位詹事也都是埋头自己干着自己的事情,也不抬头看一眼,看着堂中坐了不少人,却感觉就像就只有自己一般。穆摇摇头,暗自伸了个懒腰,刚抬起身子就见这门被推开了,一位公公两袖一甩,尖声道:“宣少詹事锦大人面圣。”
话音方落,这詹事府往常像些死人的詹事们这才抬头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那眼力仿佛要把他瞪出个洞来,心中好笑,面上却作得宠辱不惊的样子,跟着公公去了光景殿,也就是穆第一次去的御书房。暗自盘算着这位主子宣他这位正四品的少詹事作什么。
走了好一会儿路,踏着碎石子终于到了御书房,哪知那位公公在外喊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这才来了一位姑娘,原来这皇帝又去了御花园。
穆翻了个大白眼,哀叹连连,这皇帝真是闲得很呐。随着又到了御花园,这皇家御用的花园根本不能用花园来概括了,如今初春,花园中各种花争奇斗艳,落英缤纷,好不美丽。穆不得不承认,他完全被这美景所折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来到眼前的帝王。
“瞧你这样子,被迷住了?”
穆一惊,连忙连看都来不及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碎石子的小径把膝盖磕得不轻,头上的帝王似乎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见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声音慢条斯理地传来:“朕让你做个少詹事,你可怨朕?”
穆道:“卑职惶恐,皇上让卑职做少詹事已是卑职的福分,又岂敢怨……怨陛下。”
旁人听来,地上跪着的人那声音无不惊恐万分。
撒迦笑道:“是不敢?”
穆把头埋得低,撒迦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一抬手,道:“免礼罢。”
穆谢过了皇上,恭恭敬敬地站在撒迦面前任他打量。
只见撒迦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穆瞟了几眼面前的帝王,哪知四目相对,对上那海一般深邃的眸子,像要被吸了进去似的,全身一阵,再不敢看他。听撒迦轻声笑了,道:“赐座。”
穆又跪在地上谢了皇帝,撒加显得极为不耐地摆摆手。
上了座,端了茶,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穆心中一直盘算着,也不知这皇帝要做什么,也罢,暂且先看动静罢。
撒迦喝了一口茶,指着这片繁茂的花林,就像指着他脚下的那片大好河山一般道:“你既为詹事,就看着这桃花林为朕吟诗作赋一首。”
穆一怔,顺着他的手看去的那片各异的花林,吸引他的却是那几株潦倒的桃花树。想到的是昨日寺里桃花绚烂地开,沙加温文的笑,莺莺凄苦的水磨调,张生在月下待美人,那荒唐的一夜,悲凉的心却被瞬间温热。
回过神来,心中一计已然成形,方才缓缓道:“驿外断桥边,寂寞无开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诗已毕,撒加愣了半晌,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的是那最后一句。嘴中不自觉地喃喃念道,只有香如故,宛如丝滑的上好良酒,令人回味无穷。
他回过神来,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其实应该还算是个少年吧,清秀的面容虽是清丽动人,芝兰玉树,但依然未脱的稚气让人无法防备。
撒迦大笑道:“好词!当年曹植七步作诗,也不过如此!没想到锦家出了你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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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清朝官宦制度中有詹事府,乃文学侍从,专管词臣迁转之阶。本原归翰林院,后才单设。最高长官为詹事府詹事,乃正三品(此官府基本上算是闲职了)。穆担任的只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闲职中的闲职=-=)。部最高长官为尚书(从一品),沙加便是吏部的尚书,官职之大,可见一斑。
另,撒加让穆赋诗的那段,我也没办法,能力有限,还不足以自己做诗,做也就罢了,但要作一首意蕴丰富的诗,我想除了我们伟大的古诗人陆游没有人能胜任了~所以我就小小的用了一用~嘿嘿~
参考文献:《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王实甫
《卜算子•咏梅》陆游
花絮:
维:小沙,我算是待你不薄了,撒加都还没吃到小穆,你倒是抢先了。
沙(抱胸):怎么着,难道我还不该吃了不成?
撒(瞪他):……
维拍拍小撒:咳咳,我不会亏待你的。
撒:这话你记住了。
穆:我说你们……
维:啊,小沙啊,下一章讲啥啊?
沙:哼。
维(擦汗):怎么今天是小沙闹脾气啦?难道说……
沙:你别乱想!
维(抹汗):你这样能不让我乱想么?可怜的小穆啊。
穆:我说,不是让你别乱想么?
维:那你们说是不说?
穆、沙:……
撒(得意):不就那啥没成被我逮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