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早晨，奎昴醒来发现天还没有亮，睡得已经够晚了，但还是会起得这么早。哎，有些习惯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看看蜷缩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辰，奎昴苦笑了一下。也许一会儿醒来看见这样的情景，小男孩儿又会脸红了吧。
　　一些没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还是能避就避吧。
　　揉了揉太阳穴，奎昴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挪下床，干脆就地坐下，慢慢抚着晃晃的长毛。
　　或许，就做一只狗也不错，不用考虑很多事情，但是千万不能做晃晃这样的狗，太过可爱，也许，也会很麻烦吧。虽然又懒又麻烦，但是还真不能否认它是有多招人喜欢。
　　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也许，就像一场梦，但是……
　　奎昴嗅嗅自己身上的草药味道，苦笑了一下，事实，还是改变不了，无论有多努力想忘掉。
　　晃晃……向阳……还有那个人，虽然，不出意外的话，永远也不会再看到他，但是留下的伤痕是愈合不了的，就好像，向阳可以轻易地把狗丢给他然后说一句“我死了”，就好像，他也只可以为了接向阳的狗在马路边上坐上三天直到坐到医院，就好像，他可以为了向阳谄媚地笑着爬上那个男人的床。
　　实在，不应该再把这个男孩拉进来了。
　　虽然，这孩子，还挺可爱……

　　六点，闹铃准时想起，而小辰也在一瞬间起了床按下闹铃。迷迷糊糊地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直到穿好袜子要拉开房间门的时候，才看见在地上呆呆坐着的奎昴。
　　“奎昴……哥哥……？”
　　“起床了啊，去吃饭吧。我先走了。”说着，奎昴拉着晃晃就往门口走。
　　“现在就走么？吃了饭吧……”
　　“唔……我还没睡够，要回家补眠，你去上学吧。这两天还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
　　“奎昴……！”
　　没有回头，奎昴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只留给小辰一个背影。
　　看着远去的奎昴的背影以及晃晃的有着长长的毛的屁股，该怎么说呢，小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是开心，不是难过，有点不舍，却又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分别。
　　小辰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也许有些喜欢上奎昴了，是哪种喜欢他也清楚，要怎么面对他还没想好，但是他不准备逃避自己的这种也许不算是正常感情，更不准备压制，他做什么从来都是完完全全地遵从自己的意愿。

　　再见，也许不会很远。

　　奎昴回到家，安置好晃晃，放了一张莫扎特，就窝到浴缸里泡澡，过高的水温熏热了他的脸，他转头看看镜子里自己绯红的双颊，好像看到了那个□□低贱的躺在那个人床上自己，苦笑了一下，但是没办法，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至少，现在已经逃离了那里。
　　再也……不用回去了……再也……不用天天笑了……
　　想了想，奎昴对着镜子再次展露出那种动人的笑容，渐渐，笑容有些扭曲，有泪水悄悄滑过。
　　不想要哭的啊。奎昴瞪大眼睛，紧紧咬着嘴唇，终于，笑容完全扭曲掉了。
　　悲哀。

　　浴室的窗户上贴着花纹繁复的华丽的窗纸，只能看出外边的天是否亮着。奎昴坐在浴缸，听完了整整一张时长有三个多小时的莫扎特，水已经变得冰凉。
　　音乐终于停了，晃晃机敏地爬起来，跑到浴室门外，对着里边叫了两声。
　　奎昴揉了揉已经有些偏长的头发，“哗”地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迈出浴缸，也不擦干身上的水，径直取了浴巾裹上，放了浴缸里的冷水，推门出来，换了一张巴赫，转身又回到卧室，仰面躺在床上，被子压在身下，就这样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旧是被晃晃叫醒的。
　　足足有六个小时长的一张巴赫刚刚放完，晃晃就跑到奎昴的床前不住地吠着。他听得懂音乐？呵呵，才怪。

　　奎昴翻了个身，踢了踢不知什么时候自觉地拉到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把手垂到床下。晃晃嗅了嗅奎昴的手，又退回到客厅，找了个角落乖乖卧着。

　　又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四点。看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转着。四点半，奎昴翻身下床，把手臂凑到鼻子下边闻了闻，还是那股清香的味道。无奈，到柜子里翻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在从换下的裤子兜里掏出那个味道苦苦的药袋塞在上衣兜里，总算是遮住一点，混在一起，闻起来就好像是普通的装着中草药的香包。
　　穿戴好，奎昴拿出洗澡时听过的那张莫扎特，包好了，填上一张快递单子，然后给快递公司打了电话。
　　“收件人：向阳”

　　“你怎么在这里？”小辰放了学，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向家的方向踱去，却看到了奎昴在回家前的最后一个拐角站着，晃晃也老老实实在他脚边卧着。
　　“哦，带晃晃出来买新的项圈，觉得离你家挺近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你放学的时间，就想过来看看，顺便请我们的小朋友吃个冰淇淋什么的来谢谢小朋友帮忙带了这么些天的晃晃啊。”
　　“呵呵，那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顺便把书包放家里。”
　　“嗯，好的，我等着。”
　　听着奎昴说“等”字的时候，小辰突然有些心痛，总觉得，奎昴好像一直在扮演“等”的角色。
　　就像一块望夫石，能安静地立在那里，等上几十年几百年，依然微笑。

　　咖啡店。
　　“今天休息得好么？还有没有觉得头晕？昨天医生有交待要你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的。”小辰拿勺子戳着杯子里的冰淇淋，就像一个大人那样，说着询问健康状况的话题。
　　“你呢？昨天睡得时间很短，上课有没有困呢？”
　　“还好吧。”
　　“上课睡觉了么？”奎昴一只手拖着下巴，逗弄着问小辰一些理应会嘴硬撒谎的问题。
　　“我不会骗你。睡了两节语文课，一节英语课。”
　　“？”
　　“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再让你像之前几天那样等我，更不会让你伤心。因为我心里会不舒服。”小辰放下勺子，抬头看着奎昴的眼睛，他觉得，这种事情要说，就要一次说个清楚。
　　“呵呵。”这孩子，真的明白这种事情有多么严重么。
　　“我不是说笑，我觉得自己喜欢你，不仅仅是像朋友那样的喜欢。喜欢看你笑，喜欢你揉我的头发的手，在你身边睡觉也能睡得很安稳。我很明白我的感觉，我也不准备逃避，更不以此为耻，相反，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会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
　　“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奎昴被男孩的坦白击打地有些无措。
　　“这不重要！呐……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小辰笑了，认真地问，因为紧张，抑或是腼腆，语气有些底气不足，与刚刚说着“喜欢”的好像并不是同一个人。
　　“啊？当然啊。”还是个孩子……么……？奎昴觉得有些轻松了。
　　“那就好了，既……”小辰也了口气。
　　“不要说。我想我们说的不一样。我会觉得你跟其他孩子不一样。虽然也调皮，也会开心地笑，甚至是害羞，但是你很可爱，很自然。”也许，这样，他就会放弃了吧。奎昴捏着勺子柄慢慢地搅着咖啡。
　　“那……能不能……试着……”
　　“不可以。”奎昴果断地打断小辰的话。
　　“为什么！？”明明已经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却偏偏结果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
　　“因为……”奎昴放下支着下巴的手，向前倾身，突然给了小辰一个大大的微笑。“因为啊……”
　　“？”
　　“因为你不应该是我的。”
　　“？”
　　“还记得向阳么？”
　　“那个大叔？！晃晃的……主人？”那个大叔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你只能是他的。他喜欢你，而我，不能喜欢你。”
　　“那我们交往吧！”
　　“什么？”这孩子明明听到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松地提出这种要求！？一般情况下，至少也要问一下原因吧……
　　“这至少说明你是不能喜欢我而不是不愿意喜欢我，不是么？”多好，原来，他不是讨厌我……
　　“可是……”
　　“可是那个什么向阳大叔喜欢我，对不对？”
　　“？”
　　“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话，应该会让我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对吧。”
　　奎昴笑着摇了摇头。“不……”
　　“就这样定了好不好。如果你讨厌我了，我会走开，绝对不会缠着你不放，好不好，答应我吧。”终于，说出来了。
　　奎昴笑着，不置可否。
　　“喂！这样算你同意了哦！”
　　也许，和他在一起至少可以真正地开心地笑，可以真正地过一段轻松的日子。而且。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不是么。嗯……也许，不只一点吧。
　　奎昴没有否认，依旧是对着小辰露出宠溺的微笑，伸出大手轻轻揉揉他头顶柔软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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