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心做海王

　　这夜楚庭渊回了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中一时是初见时那人骑着大宛神驹目下无尘众星拱月而来的样子。

　　一时又忍不住忆起那日驿站前两人金铁相交时对方那飒爽英姿以及不经意间拂过他耳畔的一缕发丝。

　　转瞬浮现在眼前的又是今日那人半醉的神态，她难得的笑意总是久久不能令他忘怀。

　　还有这世上有哪个女子竟如此凶悍又霸道至极？他忍不住摩挲了下手指，上面仿佛还有那刻的温润触感。

　　楚庭渊年幼失恃，继母林氏进门前他就已远赴追云宗求学，后又一直在军中历练。今年虽已二十有四但至今未娶，唯一的妾林氏亦不过是继母趁他在外打仗时硬塞进门的。

　　他不喜林氏家族自然对林氏女没有丝毫好感。身边唯一称得上有过密切接触的女郎大约只有异母妹庭漪了。

　　他对女郎的认知可以说极其有限和贫瘠。在他的想象中女郎可以娇俏跳脱可以刁蛮任性但仍是依附父兄夫婿和家族生活的弱势者，怎么都不可能是那样洒脱霸道的模样……

　　不！楚庭渊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人最大的印象不是上面那些，而是——光华耀眼！是的，那是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众星拱月，光华耀眼！

　　这厢李元姬亦心绪不佳地回了宫。今日“预知”的那句话无疑又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震动。

　　“若不趁早除去此人，他日必成大患”李元姬仔细琢磨了这句话。

　　此人无疑就是指楚庭渊，而大患就不能界定到底是对谁来说是大患。

　　若是对她来说的，那便意味着此人会成为她日后行事的阻碍。然眼下看来他的背景立场并不会与她对立，若他能为自己所用反而还是一大助力。

　　她一介公主，与他乃至他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利益矛盾，若是他日成为阻碍要么就是他们家族已经有了想要支持的人，要么就是……有谋反之心？李元姬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毕竟当前看来有这种想法的势力要么根基深厚且野心甚大，要么就是愚不可及！至于前一种可能倒是可以找机会试探一二。

　　眼下信息太少，很多事还是无从判断。李元姬并不想盲目地被这些玄虚的信息所控制。

　　她今日亦喝了不少酒，故而回宫后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皇家书院便要复课，因着万邦来朝的大事，礼部忙得脚不沾地，原本在皇家书院主教的几位翰林亦被调用。加之她前段时间头痛难忍也请了几天假，着实缺了不少课。如今既大好了，明日也该复课了。

　　翌日天气明媚阳光甚好，皇家书院里也格外热闹。

　　盛京原本有国子监，这皇家书院不同于前者乃是本朝新创，乃正统三年初今上辟皇城一角而建。

　　如今的李唐皇室人丁稀少，帝后一家起居皆在皇城后方的大明宫，日常朝会也在大明宫的宣政殿举行，只有大朝会乃至其他重要庆典才会在皇城太极宫举行。故而皇城很多时候是用作了朝臣办公等其他功用。

　　最近万邦来朝，皇城里礼部亦举办了很多活动，往来人员不少，给这座沉寂的皇城带来了不少生机。

　　皇家书院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学文的讲堂，还专门设了琴棋书画骑射等六艺课堂，延请的无不是当世名家。

　　当初开学之际奉帝王明旨几乎所有京中五品大员以上家族的学龄子弟皆可以来参选，地方上的世家大族亦需要选送优秀子弟前来参选，所以整个书院的学生数量并不小。

　　七年来毕业于这座书院的学生要么学有所成进士及第，要么得到荫封谋个好差事，最不济的也能在帝王以及列席大家跟前混个脸熟，至于同窗情谊带来的人脉就更加珍贵了。

　　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皇家书院多年来自然也划分出了不同的势力团体。其他抱团小团体和同好社团等撇开不谈，最鲜明的大致分成权贵子弟和清流子弟两个大团体。

　　权贵子弟中以英国公杜晨位列首位，其下云集了许多王公贵族家的权贵子弟。清流子弟中却并非只有清流，几年前连子清在其中最有话语权，后来他高中入仕，这个圈子就仿佛有些群龙无首了，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原本异常低调的蜀王孙出现在世人眼前，以他的出尘姿容以及才华横溢不仅位列京都四公子之列，更是一举得到了清流学子们的一致拥戴。

　　可惜好景不长，蜀王孙身体有恙，依旧不怎么来书院，然越得不到的越珍贵，对他的追捧因此不减反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加之此次各地青俊云集京都，皇家书院顿时变得更热闹了，时不时还会有人前来观光探访。

　　书院内的景致原本就是从御花园隔离出来的，事实上离着御花园不过一道围墙罢了。今日御花园不知为何竟格外热闹。

　　今日的正课是管学正的经史课，管学正为人宽厚豁达，上他的课压力相应也没有那么大，于是乎某些不自觉的人时常会搞些小动作。

　　比如此时曹瑾瑜几人就小动作不断，彼此之间传递着纸条。

　　“管博士，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退下……”耶律晴明弱弱地开口，脸色看起来是不怎么好的样子。

　　管学正知他身份，原也对他没有太多要求，故而很宽容地便允了。结果开了先例便一发不可收拾，陆续又有几人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早退。

　　曹瑾瑜急得抓耳挠腮，一时拽拽边上的祁云，结果对方拽回衣袖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他又忙不迭给杜晨塞纸条，却得到了来自大兄的眼神警告。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管学正终于忍无可忍，“曹尚德，庆国公与世子似乎都对你的学业颇为关注，前不久还特地向傅教授仔细询问了一番。我想他们若是知晓你在课上竟如此这般煎熬，定然要亲自好生关心一下的。”

　　曹瑾瑜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乖乖偃旗息鼓。管学正环视一圈，正色道：“我不管你们今日有何要事，学者当以学为先，课没上完不许早退！”

　　坐在最前面宽敞尊贵的单人桌案后的李元姬原本一直单手支颌，不闻不问，此时却突然回过头来，取走了杜晨案上曹瑾瑜的字条。

　　只见她先是随意瞟了一眼，接着便又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课，正当曹瑾瑜不抱希望之际，却听她突得出声道：“博士，今日便先到此为止罢”。

　　管学正惊愕至极，多年来李元姬一直勤奋好学风雨无阻，对他们这些师者亦尊敬有加，这样当众打断上课要求停课的行为实属罕见！

　　虽然他今日的主要内容已经讲完，但若就这样结束未免有失面子，但思忖之间他终是不敢当堂违逆了这位殿下的话。毕竟多年来的相处令他知晓虽然她明面上尊师重道通情达理，但实际上却是非常桀骜霸道的。她既发了话也就只能如此了……唉！

　　课程提前结束，有人欢天喜地自然也有人对此愤慨不已，然但凡有理智的皆是敢怒不敢言。

　　杜晨亦有些诧异，“阿蛮何故如此？”李元姬平素里有多努力他是知道的，当堂打断博士总不可能是为了曹瑾瑜吧？

　　李元姬有些心烦，今日听课她竟发现所学内容竟然都是她熟识的，然这些她此前并不应该如此融会贯通，显然又是那所谓愿力在作用。她讨厌被未知的东西影响！“有些心烦而已。”

　　“正好，走走走，我们去御花园看热闹去！”曹瑾瑜则没心没肺兴高采烈，“看了热闹指不定你的心情就好了。”

　　这厢栎阳长公主代替皇后邀请一众贵妇们齐聚御花园举行赏花会。各家亦带来了自家的适龄女郎，故而御花园此时堪称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栎阳长公主此次目的不过是传达皇后的意思，上次得罪了大公主的人有路子的就赶紧自己找路子，没路子的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毕竟谁家都不是只有一个姑娘，总要顾惜下旁的无辜之人，如此一来被拉下的女郎们无疑会成为京都社交圈里被排挤冷落的对象。

　　“这群人在干什么？”祁云望着墙边空地上一遛摆开的桌案，以及桌案后那些或认识或陌生但俱在挥毫泼墨的郎君们。他是真没搞清楚眼前这些人是在搞哪门子玩意儿。

　　“啧，呆子，御花园今天有赏花会呀，这京都适龄的名门贵女怕不是都来了，他们呀，明显是一群开屏的孔雀嘛！”曹瑾瑜兴致高昂，一把逮住从人问清耶律晴明的去向，然后一马当先过去了。

　　“他们孔雀开屏，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啊？”祁云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着看好戏吧！让他们整日里自恃文采好瞧不起我们，”顿了顿曹瑾瑜收到杜晨扫过来的视线讪讪笑道，“这里的我们当然不包括大兄你和阿蛮两人啦！简而言之就是爷今天要大放神威，让那帮家伙瞧瞧他们再怎么显摆也比不上爷的魅力！”

　　这时李元姬突然凉凉出声，“你是谁的爷？”

　　曹瑾瑜差点给跪了，二话不说谄媚变脸。“我说错了，当然您是我的爷啊！”

　　他们很快找到了耶律晴明，此时先来一步的他早已打探清楚。“最受追捧的无疑是傅公家的二娘子傅俪，连公家的三娘子连理，叶公家的六娘子叶眠几个，大兄家的玉壶郡主，新城公主家的宁安县主等几个公爵人家贵女亦很受欢迎。”

　　说着他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我说三郎，就这几位小娘子跟前，你的‘魅力’怕是不行呀！”

　　曹瑾瑜却是不以为意，“怕什么？那几个眼高于顶的，盯着的俱是傅长卿、连子清以及大兄这样的，瞧不上我也不会瞧上他们这帮家伙！”说着又得意起来，“在勋爵人家里我可是很受欢迎的，也就大兄能压我一头了！”

　　闻言，李元姬转头看向杜晨，上下打量，末了若有所思地道：“阿晨你确实应该很受欢迎。”婚姻本也是很重要的筹码……

　　“你别听他胡说，”杜晨忙下意识地撇清，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急什么呢？难道她还会因为这等事情不高兴不成？末了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曹瑾瑜自觉说错了话，忙找补道：“她们就算看上了，再喜欢又有什么用！”说着突然又住了口。

　　“嗯？”李元姬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曹瑾瑜只得硬着头皮，嗫嚅道：“那不是所有人都得等着你先挑，你挑剩下的才轮到他们抢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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