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李晴和男朋友结账离开后，祁曜和苏兰枻没有再继续拍，收了机器也离开了餐厅。王雨已经回去了，祁曜安排给王雨的拍摄时间自然也取消了。祁曜把苏兰枻送到小区门口，苏兰枻说：“我已经写了几首曲子了，等你片子剪好之后我再配合你的节奏改一改。”
　　“这么快？我以为你要看完初剪才开始写呢。”祁曜说。
　　苏兰枻笑了笑，“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我前段时间一直跟着你拍，有灵感就先写了。你要不要听听？”
　　祁曜当然不会拒绝，当即把车开进了小区，“行啊，我很期待。”
　　苏兰枻笑了笑，跟祁曜把车停好，两人一起回了家。进了门，苏兰枻让祁曜先去工作间，自己先去厨房烧了壶水。
　　“你先听然后感受一下，编曲可以等初剪完了我们再商量。”苏兰枻点开电脑里的文件。苏兰枻一共写了五首，祁曜把它们都听了一遍。
　　“你这是给他们五个人各写了一首对吗？”祁曜问。
　　苏兰枻笑着说：“你听出来了？”
　　祁曜点点头，“挺明显的，第一首是王雨吧，第二首杨子叶？”
　　“是的，看来我对你想表达的东西揣摩的还比较到位。”
　　“和我想的已经无限接近了，配器我之前也想过，我们到时候再聊。”祁曜说。
　　苏兰枻玩笑道：“我一直梦想着给一个大导演做配乐，然后可以拿到国际电影节上获奖的那种。没想到电影配乐的处女作给了你。”
　　祁曜站起来，抱着胳膊靠在书桌上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苏兰枻，说：“看不上我啊？”
　　“没有”苏兰枻摇摇头，“就是觉得挺神奇的，我以前都是设想的剧情片，没想到第一部接触的是部纪录片。”
　　“是不是感觉不太一样？”祁曜说。
　　“是的，情绪不太好把控。我总是会陷入自我矛盾，感觉挺复杂的，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会的。比如今天李晴求婚的事情，如果是剧情片的话，我可能会选择手持摄影，拍摄角度也会改变。但是对于纪录片，很多人都倾向于一个客观凝视的角度。所以导演到底要不要设计镜头，哪里该设计，哪里不该设计。还有最后剪辑的时候，哪些要，哪些不要，做取舍的时候都会很矛盾。”祁曜说。
　　“选手持摄影？是觉得李晴的选择太冒险了吗？”
　　“不算吧，更多的还是表现李晴她自己心里的忐忑。但是也不能否认吧，李晴选择走这一步的时候就等于把自己和她男朋友推进了动荡里。”祁曜说。
　　“可是买了房就不动荡了吗？两个人感情稳不稳定和房子关系不大吧。”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可能就没有关系。但是在我们的社会里，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吗？婚姻仅仅是两个人的感情问题吗？”祁曜反问。
　　“如果谢绝外人入场，那的确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苏兰枻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不愿意涉足感情，也因为这个吗？”
　　祁曜摇摇头，“我们连结婚的资格都没有。”
　　看苏兰枻沉默下来，祁曜说：“我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过结婚这一层，因为感情本身就已经被我拦在一米线外了，我也没机会想我自己结婚会不会有外人插手这种事情。”
　　“你想过拍平权的题材吗？”
　　“LGBTQ吗？”祁曜说，“想过，可能是太想做好了吧，反而一直不敢去做，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从家庭到社会，从自己到别人，我们走得太慢也太难了。”祁曜不想再继续聊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看了眼苏兰枻，慢慢地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不想投资感情，是因为觉着这个投资注定是赔本买卖吗？”
　　苏兰枻抬头看了祁曜一下，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转到这个话题，“记得啊。”
　　“可是后来我才想明白，感情这种事是没法控制的。我一心想远离他，但是如果他就是一头撞上来了呢。”祁曜看着苏兰枻的发旋，放低了声音，“遇到我真正喜欢的，我愿意去试试。”
　　苏兰枻好像懂了祁曜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但是又不太敢相信，怕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他盯着电脑屏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反复地在心里想，为什么呢。祁曜的目的达到了，苏兰枻回不回应他都不是太在意。于是笑着再次转移了话题，“你刚才是不是烧水了，今天那家的菜有点咸啊，我去倒杯水喝，你喝吗？”
　　苏兰枻回过神，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那我们去客厅吧，你等一下，我帮你倒。”
　　祁曜跟着苏兰枻从工作间出来，没有坐到沙发上乖乖地等，而是跟着苏兰枻去了厨房。苏兰枻把电水壶的插销拔下来，拿了两个杯子倒水。祁曜倚着门框说：“张宇去我家我从来都让他自便，你这个主人这个么客气，我都有点惭愧了。”
　　苏兰枻把水杯递给苏兰枻，笑着说：“怕你找不到杯子，下次再过来，你也自便吧。”
　　祁曜撇撇嘴回客厅，“静静地等饭来水来为什么就那么难？”
　　苏兰枻把水杯放到桌子上在沙发上坐下，说：“不难啊，请个保姆，下次你来就只需要坐着。”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啊。”祁曜笑着说，“我才来几次，那保姆主要给你请了。”
　　“那你也可以多花点钱，看有没有可以随身服务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那谁都不如我的苏助理贴心了。”祁曜朝着苏兰枻眨眨眼，“苏助，来应聘么？”
　　“拒绝。”苏兰枻笑着说。

　　刘景明看到从酒吧正门进来的苏兰枻，吹了声口哨，“兰枻，来玩啊，这次怎么这么自觉，都不用我叫你了。”
　　苏兰枻走到吧台边，说：“祁曜约我过来的。”苏兰枻四下里看了看，其他人都没在。“他们人呢，还没过来吗？”
　　刘景明点点头说：“赵柔今天有个大单，可能要晚点来。祁曜拍摄还没回来吧，徐亮应该快来了，张宇那家伙不知道在哪里浪。”
　　“我哪里也没有浪，今天下午老老实实在家里打游戏睡午觉来着。”刘景明的话音刚落，张宇和祁曜一起走了过来。
　　“你最近不太对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老实，有什么事吗说出来给学长开心一下。”刘景明笑着说。
　　张宇瞟了一眼祁曜，笑着说：“我看破红尘了，谈恋爱多没意思啊，不如看别人谈有意思。”说完又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苏兰枻。
　　苏兰枻被张宇看得浑身发毛，转而问祁曜：“祁曜，今天的拍摄顺利吗？”
　　“还成，阿曜不顺口吗？”祁曜走到苏兰枻旁边，把器材放到吧台上。祁曜的声音不大，所以正在聊天的张宇和刘景明没有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苏兰枻被祁曜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撩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装作没有听见含混过去。祁曜好像也只是随口一撩，对着苏兰枻勾了勾嘴角去了酒吧后边的小厨房。

　　社畜乐队的演出结束后，一行人再次去了火锅店。周末火锅店里的人比较多，祁曜走在第一个，刚推门进去，就被迎面跑过来的小男孩撞了个满怀。祁曜下意识地弯腰扶了一下，一个冰淇淋印子印在了他的黑T下摆。一行人堵在了门口，祁曜看着衣服上的冰淇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苏兰枻穿浅色衣服的习惯。小男孩拿着冰淇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祁曜没有吭声。祁曜往旁边挪了挪让其他人进来，然后蹲下身对着小男孩笑了笑。
　　“叔叔，对不起。”小男孩低头看着祁曜的衣服小声说。
　　祁曜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以后小心点。”说完回头让刘景明他们先过去点菜。苏兰枻蹲在了祁曜的旁边，笑着说：“撞了？”
　　祁曜指指衣摆，说：“还好我不是你。”
　　“去洗手间洗洗吧。”说完又笑着对小男孩说，“你的冰淇淋不能吃了，叔叔带你去换一个然后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对着苏兰枻笑着点点头。两个人站起来，祁曜说：“那我去洗手间洗一下，一会儿帮我点菜。”
　　祁曜刚走，小男孩的妈妈就找过来了。苏兰枻向小男孩的妈妈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那位妈妈不好意思地道了歉，自己领着孩子去换新的冰淇淋。苏兰枻回了他们的桌位。张宇看到他过来，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菜。
　　刘景明说：“祁曜呢，刚才怎么回事？”
　　苏兰枻一边在菜单上画勾一边说：“没事，有个孩子的冰淇淋蹭他身上了，他去洗手间洗一下。”
　　利落地勾完菜，苏兰枻举了举菜单，“我点好了，还有谁没点么？”
　　“我们都点了，祁曜呢？”徐亮说。
　　苏兰枻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阿曜我帮他点了。”
　　徐亮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刘景明呛了一下，疯狂地咳嗽起来，赵柔也从手机里抬眼猛地看向苏兰枻，张宇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苏兰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嘴一秃噜说了什么。正想再说点什么补救，祁曜回来了，笑着坐到苏兰枻旁边，说：“点好了？景明这是怎么了？”
　　赵柔立刻把头扭回去假装看手机，耳朵注意着旁边两个人的动静。“没事，喝水呛了一下。”苏兰枻平静地说。
　　赵柔听着苏兰枻的话，差点笑出声。那边刘景明又狂喝了几口水把咳嗽压了下去，眼睛不停地在祁曜和苏兰枻身上来回瞟。祁曜不明白状况，问：“景明，我衣服没洗干净吗？”
　　“你们俩没事吧？”刘景明问祁曜，说着又看了眼苏兰枻。
　　祁曜顿了顿，笑道：“没事，挺好的啊。”
　　刘景明又看了一眼看着手机的苏兰枻，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不太对。刘景明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吃得最累的一顿饭了，不仅要装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大家聊天，又要时时刻刻关注祁曜和苏兰枻之间的一举一动。然后刘景明发现这俩人居然在互相夹菜，居然还不用公筷。换做别人刘景明可能还没这么惊讶，可这是苏兰枻啊，刘景明不知道几个月的功夫怎么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还有祁曜，祁曜应该知道苏兰枻也是gay吧，刘景明捉摸着，祁曜平时不是很注意把握距离的吗？由于祁曜和苏兰枻的性格原因，刘景明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之间会有什么，但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一顿饭吃得刘景明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刘景明借口有事把祁曜留了下来，让其他人先走。苏兰枻没有多想，和张宇徐亮先走了，赵柔也借口有事留了下来。
　　“祁曜，兰枻不是以前追你的那些人。”刘景明难得严肃一回。
　　祁曜早在刚才刘景明问他和苏兰枻的关系时就猜到他可能是看出来什么了。吃饭的时候刘景明时不时打量的眼神也让祁曜确信了这一点，所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不知道刘景明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知道。”祁曜说，“我喜欢兰枻，想和他在一起，可能还需要你们帮个忙。”
　　“可是你之前不是......”刘景明说到一半，停下来。“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你们的事情，可是我和兰枻做朋友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兰枻呢？他怎么想？”
　　“兰枻，我觉得你去问他比较好。我只能说，这次我是认真的。”
　　刘景明知道祁曜虽然外表看起来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但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是很靠谱的。所以没有再多说，只是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追啊，其实我已经在计划表白了。”
　　“你不会要搞什么隆重的吧，苏苏他那么低调，你也别太夸张啊。”赵柔说。
　　祁曜笑了笑，说：“放心吧，我知道。不会太夸张的。”祁曜拿起手机，把收藏的那条苏兰枻唱歌的视频发到社畜乐队的群里：你们能扒谱吗？我想唱这首歌。
　　刘景明的手机响了两声，祁曜示意他看手机。刘景明点开视频，看完后，盯着手机小声说了声“卧槽”。又说：“我不会扒谱，可能只有兰枻会。”
　　赵柔也摇摇头。这时群里的张宇和徐亮也回了消息。
　　徐亮：？我不会。
　　张宇：卧槽阿曜你！
　　张宇：臣妾做不到啊.jpg
　　三个人盯着手机陷入了沉默。祁曜在群里回：没事，找个机会我们见面说吧。
　　赵柔悠悠地开口：“我可能有个方法。”
　　祁曜挑了挑眉，赵柔神秘地笑了一下，“等着。”然后戳开了苏兰枻的微信。
　　赵柔：苏苏，抱大腿
　　苏兰枻：不纹身
　　赵柔：哈哈哈，苏苏你怎么这么冷酷！
　　苏兰枻：又要我给你扒谱吗？
　　赵柔：这次，真的不是。我想要你的谱子乖巧.jpg
　　苏兰枻：我的？什么谱子
　　赵柔：你给祁曜写的那首...... 我不会发给外人的，谢谢苏苏！
　　苏兰枻：没事，本来就是我自己写着玩的。等我回去发给你。
　　赵柔：嗯嗯，(づ￣ 3￣)づ
　　苏兰枻：鹦鹉打碟.jpg
　　赵柔放下手机，笑着说：“搞定！一会儿苏苏把谱子发给我。”
　　“我酸了。”祁曜玩笑道。
　　“我也酸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难？为什么你不用请小龙虾也不用请火锅？”刘景明说、
　　“因为我可爱。”赵柔得意地说，“一会儿苏苏把谱子给我我发到群里，先回去吧，剩下的在群里商量。”
　　祁曜结了账，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火锅店。

　　社畜乐队和祁曜在祁曜家的地下车库集合，原本社畜乐队的排练场地是在刘景明家的地下车库，但是祁曜的钢琴不好挪，大家就临时换到了这里。苏兰枻发给赵柔的是完整的编曲曲谱。张宇拿着提前打印好的谱子，笑着说：“钢琴solo，果然是送给阿曜的啊。”
　　“还好不是小提琴solo，不然我这个业余键盘手真的要头疼死了。”徐亮说。
　　祁曜说：“谢谢大家了啊，成了请你们吃饭。”
　　“得让兰枻也请啊，我终于有机会蹭到兰枻请客了。”景明玩笑道。
　　“那我们分一下工吧。”徐亮说，“鼓，吉他，贝斯不变，祁曜你管唱和那段钢琴solo，其他部分还留给我。”
　　“祁曜，我们好像都没听过你弹钢琴，你多少年不弹了？可还有一段solo啊。”刘景明说。
　　祁曜笑了笑，坐到钢琴边弹了一小段。看了眼惊讶的三个人，说：“没有全丢掉，只是没有以前学的时候练得多。最近还突击了一下。”
　　那段钢琴solo是在第二段伴随着“您您您”那句歌词出来的，几个人试着排了一次。徐亮说：“我觉得第二段solo开始的那句词可以加个和声，祁曜，景明，你们觉得呢？”
　　祁曜点点头，“我觉得可以，景明你来给我和吧。另外原版的第二段是把第一段重复了一遍，我想把第一段改几个词，唱成第二段。”
　　刘景明爽快答应，祁曜慢慢地适应了他们的节奏，大家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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