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

　　季家祠堂正前方跪着一个人，背部全是鞭痕和血迹，但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一块牌位，只有嘴在一张一合。
　　“不可能、不可能……”
　　鞭子带来的厉风在空气中嘶吼，祠堂门口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求饶。
　　因为求饶的人早就被一视同仁打趴下，趴在了季风身边，是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下人。
　　“逆子!丧门星!要不是你，你大哥怎么会死!”老庄主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来人!”
　　“庄主。”侍卫站在一旁拱手等候命令。
　　“继续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是。”
　　有人奉上茶水，庄主端起喝了一口，耳边传来一道清凌的声音。
　　“庄主，这是何故？可是季风犯了大错？”
　　来人正是皇甫静沅，天行院左护法，尊主的左膀右臂。
　　仙门百家百年前便由天行院统领，各家子弟都有人在天行院修行，各派更是将尊主遵为仙首，季风是天行院弟子，由皇甫出面再合适不过。
　　“原来是左护法，怎么都没人通报真是没规矩!”庄主呵斥一旁的手下，又赶紧吩咐下人上茶。“此处不是交谈之地，我们……”
　　“不必，我此次来便是找季风的，他下山已久，尊主念叨得紧，只是……季风被打成这样，我怎么给尊主交待呢。”
　　“这……”庄主脸色变幻多番，暗自懊恼怎么忘记他背后还有天行院的左护法。
　　“罢了，庄主家务事我不便过问，人我就带走了。”皇甫扶起季风，却见他上前走到灵桌前，正要伸手拿起季伟的灵位。
　　“住手!你干什么!”庄主打开季风的手，“是你害死你大哥，是你没有保护好他，你还有脸动他的灵位？”
　　“季庄主，谨言慎行。”皇甫提醒道。
　　老庄主胸膛起伏不定，“走吧，以后我当没你这个儿子。”
　　季风看向庄主，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嘶哑。“爹。”
　　这声呼唤弱得仿佛不存在，也不知道是否吹进了那人的耳里。
　　皇甫和竹楠扶着人走出三进三出的季云山庄，刚在门口站定，不远处的一辆大型马车疾驰而来。
　　“吁!”
　　马车还未停稳，门帘就被撩起，露出一张焦急的脸，正是李莫非。
　　李莫非看季风还清醒着，松了口气，他担心了半天，怕皇甫进去的时候迟了。
　　“季风。”李莫非没想过他会记得自己，毕竟按楠竹的描述，他现在记忆多半在季伟还活着的时候，忘记他才是正常。
　　李莫非弯腰正要将人抱进马车，没想到被一只胳膊隔开了。
　　“不用。”季风道。
　　季风在楠竹的搀扶下走到马车边，每一步都牵动着身后的伤口，要上马车时更甚。嘴唇被咬得苍白无色，上去的时候还是晃了一下，身后顿时贴近一具身体，很温暖。
　　只觉得天地倾倒，他眼前看到的不再是轿门，而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再次被抱起，只是这次他没有力气拒绝了。
　　轿子里面放着软榻，足够成人躺下。李莫非将人放在床边坐下，楠竹解开腰带正要帮季风脱下外衫被他阻止。“我来，你们出去吧。”
　　楠竹顿住不解，被顾司拉走了。
　　李莫非将他衣衫一点点褪下，看他一直盯着他，李莫非眼珠微闪。“怎么，不记得我了。”
　　只见他摇了摇头。“程默，我知道是你。”
　　李莫非僵硬的愣在原地。他想起来了，以前他为了不影响主任务，经常易容出去嗨，曾经就有几次遇到了季风。他曾问过他是怎么认出他的，他怎么都不肯说。
　　“记得多少？”李莫非扶着他正面躺下，将他背后的头发捋到前面。看到后背纵横交错的血痕，几乎看不出一块好肉来，李莫非心紧的厉害。
　　“都记得。”
　　“是吗。”李莫非轻轻擦拭他背后的血污，待要上药时，提醒他，“可能有点疼。”
　　没有听到回应，李莫非一看睡着了。忙活了半晌将药上好后，李莫非拉过薄衫给他盖上，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
　　这种被人惦念的感觉有点奇妙，有点出乎意料的惊喜。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的感情和任务分离开，恰如其分的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可是只有在他易容后真正展现的才是他自己。
　　李莫非伸手探向他白皙的脸庞，未触及就赶紧收了回来。“我一定帮你找到解药。”
　　找了家客栈住下后，顾司回了宫家，皇甫打算将季风带回天行院，不过镇子那边他还有点事处理，需要过去一趟，楠竹本想和季风一间房，方便照顾，被李莫非糊弄过去了。
　　不过，现在轮到他发愁了。
　　“你不上来，我也不睡。”
　　半夜，季风醒来之后发现李莫非睡在椅子上，便要求与他一起同塌。
　　“我睡觉不规矩，要是碰到你伤口怎么办？”
　　“小伤，不碍事。”
　　“季风……”
　　“上来。”
　　季风皱眉的动作，不打商量的口气让李莫非叹了口气。
　　“好，要是我压到你，你推开我就是。”
　　“嗯。”季风朝床外挪了挪，等着李莫非上来。
　　李莫非摸了摸鼻子，睡里面啊……关键是他也不好要求一个伤患再给他换位置。
　　季风睡了一天，现在精神不错。等李莫非睡着后，季风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发现他背朝着自己，心下有些黯然。
　　程默……
　　季风在心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他总感觉他们很久没见了。
　　季风慢慢凑近，想借着烛光打量，可惜他们见面时，程默戴面具的时间多于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知道，他肯定是不想陈钰发现他的另一面，但是他觉得戴面具的程默更有趣，更自在。
　　季风的手慢慢伸向李莫非的脖颈处，想要找到面具贴合的地方，谁知道李莫非突然惊醒，抓住他的手，一翻身将季风压在了床上。
　　季风闷哼一声。被压到了伤口，他疼得皱紧了眉，眼前黑了一瞬。听到耳边李莫非着急呼喊，忙反过来安慰他。
　　“季风、季风!”李莫非骂了句脏话，小心地帮他翻过身。
　　“没事。”
　　“出血了，我给你再上点药。”老庄主还真是狠，一般的伤药对这伤口基本不顶用，怕是要好久这伤才好得了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我还是下去睡吧。”
　　“不关你的事，是我乱动。”季风喘了口气又道：“这伤没有动到筋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的。”
　　“闭嘴，不要说话。”
　　季风抿抿唇：“你这么凶，小心陈钰知道。”
　　“怕他干什么。”
　　过了两秒才忆起他说了什么，李莫非顿时提高警惕，要知道以前的“程墨”可是将陈钰放在心尖上，稍微重点的话都舍不得说。
　　季风黯然一笑，“你要是不怕他知道，怎么会易容。”
　　李莫非干咳两声，绞尽脑汁想着理由。“我那是……为了在他面前保持形象。”
　　季风一时没说话，就在李莫非以为他们对话到此为止时，他道：“你这样也很好。”
　　“真的？”
　　“嗯。”
　　“那你喜欢……”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李莫非及时止住，他在干什么，他就要离开了，问这些旧事又有什么意义。“喜欢陈钰这样的吗？”
　　季风眨眨眼，心跳在方才陡然加快，他几乎渴望程默问出那话，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察觉自己的心意。听到他转移话题，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苦意更是漫天而来。
　　季风勉强扯出一抹笑。“他是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季风没有听到他的否认，心里苦笑不止。他还在希冀什么，他为陈钰做的一切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收手吧……
　　李莫非趁季风睡着正想爬起来到桌上趴一下，结果发现他手腕上系了一条浅蓝色的丝带，是灵力编织而成，是天行院独有法术，其效果不输于捆仙绳。
　　另一端正系在季风的右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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