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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阳春三月,褪去了春寒料峭的冷意,百花相继绽露初容,正是春风送暖的好时节。
织锦懒百无聊赖单手支颐,斜倚在榻上,舒展了身体伸手探向被微风拂进窗子来的柳条。
已经,又是春天了呢……这么想着,便缓缓勾了勾唇角。
他是南馆头牌,却未有丝毫冶艳的风情。远远看去也不过是个面貌过于苍白清秀的男人。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也只是较一般倌人更为柔软的身段了吧。
自小便被卖进南馆做小僮的他,是怎么变为如今的头牌的?
他已经不太记得。
被买进时,说道是做馆内公子的侍僮,但这等烟花之地,岂能放他真正干净。自幼被鸨头施以各种调教,十三岁被逼接客。这些,他都是明白的。
入馆之前叫什么名字来着?
织锦倏地收回了探出的手臂,痛苦的依靠在榻上。
头,疼的快要裂开了……
不仅如此,疼痛沿着身体的脉络蔓延至四肢,身体,像是被生生撕裂般的疼痛。
他蜷缩着,双手用力的紧抱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嘶声。
每每思及过往便似这般痛不欲生,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阻止他去回想一般。
究竟……究竟忘记了什么。
“公子……公子……”
织锦抬起因疼痛而氤湿的双眸,恍惚间看到身边小僮焦急的呼唤。他张了张口,来不及说些什么,意识便缓缓沉寂了。
身体被阴暗潮湿的,粘滑的,似是墙壁的东西包裹住,挤压着。
好痛……
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想求救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呼声。
痛苦的,快要死掉了吧……
……
织锦猛然睁开眼瞳,满目惊惧,身体赢弱的颤抖着。
下意识的摸索向自己的身体……思及梦中遍体生疼四肢麻木的景象,他猛地打了个寒噤。
是梦而已。这么安慰着自己,织锦下榻取过披搭在屏风上的袍子,穿戴整齐后走向外室。
“公子,您醒了?您等着,我去帮您拿药,刚热好的。”这么说着,小僮一溜烟的朝室外奔去。
织锦抬手想唤他回来,却没来及,只看着那孩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这样的梦,已经持续了近半年了……似乎,自己也是在这半年间。莫名的,就成了这南馆的头牌。
“公子,快喝药,不是我说你,即使是暖春了,公子的身体还是不宜见风的,您忘了自己这毛病了么?”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却与刚才火急火燎出门的状态不同,小僮小心翼翼的端了只青花瓷碗进来,言语间满是对织锦枉顾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满。
“沅陵,是叫这个名字吧?再过半年,有十三岁了吧?”织锦单手敲击梨木桌面,笑的如沐春风。
沅陵猛然瞪大了眼眸,满面是掩饰不住的惶恐。
是了,到了这个年岁,都要被鸨头过目的。但凡是姿色中上的,都要被调教做伶倌的。
他狠狠咬了咬下唇,面色凄惶的看向织锦。
沅陵年幼丧母,前些时日,他被嗜赌成性的父亲亲手卖给了人牙子,挣扎不休苦苦哀求什么的,不是没试过。奈何父亲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顾父子亲情铁了心的拿他去换钱银。
牙贩和鸨头讨价还价的时候,恰巧被外出归来的公子看到,许是看他生的还算机灵,便要了他来做侍僮。他心里是感激的,这样,就可以免去那种命运了吧?可是,公子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沅陵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终究……逃不过么?
“噗……你这是作甚?”织锦笑着端过沅陵手上的汤药,触手的温度刚刚好,他仰头一饮而尽。
大约是药汁过于苦涩,他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捏沅陵粉嫩的脸蛋,“每天弄这么苦的汤药给我,吓唬你还算是轻的,哼。”说这话的时候,织锦原本只是清秀的苍白面庞忽然就生动起来,笑起来的样子尤其漂亮。
沅陵怔怔地看着织锦满脸笑意,心道公子能坐上如今头牌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刚才那抹笑意,甚为夺人心魄。公子的眼睛是狭长的,并不像大多伶倌的桃花眼,这叫什么来着……哦,是了,是俗称的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莹润的如同最上等的黑珍珠。
“喂,不是吓傻了吧?”织锦伸手在面色呆滞的沅陵面前挥了挥。沅陵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这个公子,又拿自己寻开心。可是,这么想着,沅陵心里却是开心的,“公子……麻烦你以后不要这么吓沅陵好么?”他无奈的叹气,这个公子,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让人拿他怎么才好。
“啊,公子,方才李大人托人递了帖子过来,约公子申时进府,说是品茶论道,公子身体……您看,要不要我替您辞了?”
“品茶论道?”织锦心里冷叹一声,他清楚的知晓这个李大人是如何的道貌岸然,人面兽心。馆内其他的相公被他折腾一次便半月不能起身,官场上的人,素来肮脏。
这么想着忽然就生了一股无法平复的怨气来,官场中人,他是素来不愿相与的。只是,今日若是再要推辞,却是不易……虽是仗着头牌身份多了些依凭,却终究是抵不过权利的。想起鸨头几次三番相劝,以前先前的多次推辞,织锦不愿再为难沅陵,这孩子……每每替他前去推辞便会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他是只晓的。他的身子碰不得,所以鸨头便把怨气发泄在沅陵身上。
浓密的睫毛垂下,他几不可闻的叹道:“不了,我去便是……沅陵,替我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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