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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
大林子媳妇跟着一起上山之后，大凤就整日里跟在苏离身后，苏离干啥她干啥，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就是沉默了不少。
她爸她奶轮流来找过，想领回自己家里。
可大凤死活不乐意，就是不回去，只说她妈说了，让她在苏姨家里好好待着，要听苏姨的话。
大林子在苏离家再一次无功而返是在村里人上山的第三天。
看着眼前倔强沉默的女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了今天这样子？自家比别人家多了些水，本是好事，怎么偏偏就好事变坏，弄的家不像家。
好在媳妇儿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回来，等回来他要好好的跟媳妇儿聊聊，认个错，道个歉，好歹先把这娘俩接回家来，总在别人家住着，像什么样子。
苏离也是在紧闭的院门后头搂紧了大凤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你想回去还是想留下，都随你，你妈明个儿肯定就回来了。”
多了的话，苏离也说不出来了。
别看她直到十八岁前都整日里和福利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一起，可是她压根儿一点儿没学会跟孩子相处的技巧。
面对大凤这样，已经有些懂事，家里还突逢大变的孩子，苏离真是恨自己笨嘴拙舌，连个基本的安慰也做不到。
只能是赶紧的跳转话题，“咱们今天中午吃砂锅米线怎么样？再给你往里面加上个煎鸡蛋！”
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成了她现在唯一照顾和安慰小姑娘的方式。
没看见圆子和小方在苏离的眼神逼迫下故意在大凤面前跳跃、行走，都没引起小姑娘丝毫的注意么，要知道，以前在这万林村，除了苏里自己，就属大凤最是喜欢这两只猫了。
大凤点了点头，算是对苏离的午饭安排做了回应，临进屋前还是习惯性的望了一眼大山的方向。
妈不在身边，大凤觉得自己竟然能在大热天里觉得浑身冰凉，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村中早在第一次上山前就立过规矩，上山最多四天，要是四天还没见人回来，村里就会自动认为上山的队伍出了事，会第一时间组织人手去找。
之前几次都没什么大问题出现，队伍也都赶着规定的时间回来了，毕竟就是他们想往山里再继续探探，也不能不顾及家里人的担心。
上山队伍身上的粮食也都只多带了一两天的量，一旦超过五天没回来，就会面临断粮断水的危险。
可这次，直到第五天，还是不见上山队伍回来。
第五天中午，万林上下，尤其是家里有人在这次上山队伍里的人家，统统都坐立难安，吃不下饭了。
所有人自发的去了村里的祠堂，想问问村里是怎么打算的。
找肯定是要找的，只是这派谁去找，怎么找都是问题。
“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谁愿意上山，都举个手吧。”
村长的话说完，好半天祠堂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少家里的媳妇儿、老娘都死命压住儿子、丈夫的手，不叫举起来，可不能去，这山上已经赔了一拨人了，里面究竟有什么艰险，这谁也不知道。
不是大家没情意，这既是为自己家考虑，也是为村里考虑。
村里的壮劳力要是再出去一拨，万一，万一要是还没回来，可叫村里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办呀！
就连大林子娘都拼了老命的死死握住自己儿子手，媳妇就算是已经搭进去了，儿子可不能一样的搭进去！
大凤在一旁看着、听着，也没瞅别人，就盯着自己爸和奶的方向看，见那边始终没人举起手，眼里的泪瞬间就绷不住了。
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愿意，她妈，她妈可怎么办？
就在大凤哭的泪眼朦胧的时候，听见身边的苏姨声音不大却隐含着坚定，“我去！”
她扭头一看，被泪水遮蔽的朦胧的眼睛里映出苏离举起手的模样。
祠堂里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我必须去，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在山上，他们是为了给我多找到一丝生机才上山的，我必须去。”
末世的第一要则是要活着，要生存，可如若是放弃所有、独剩自己一人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不久之前，她看着村里人哭喊着要家里人赶紧赶回家来的时候，不是还在感叹自己就只有圆子和小方两个“家人”么？
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两个，叫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音讯不明，还无人救援，就算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是要去的。
苏离举起的手和说出的话让很多在场的人低下了头。
大林子也是下了决心，从老娘的怀中抽出自己被压的通红的手，举了起来，“加上我。”
“我也去，兄弟还在山上呢！”
“还有我！”
一时间，祠堂里就凑够了十个人，这十个人里面大多是家里有人在山上的。
村长悄声不语的又等了几分钟，心里也明白，估计就是这些人了。
“那就这些人，半个小时以后山脚下集合。”
村长心里也酸楚的很，这是十个人里面竟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苏离，另一个是个年轻媳妇。
她家里的男人跟着上了山，家里就只剩下她、不到三岁的孩子、年迈的公婆，她不去，家里也没人有能力有条件去了。
大家沉默的出了祠堂，沉默的各回各家。
如果今天在山上生死不明的是他们，竟然只有十个人去找去救么？
很多人被别人，也被自己骨子里的冷漠和视而不见吓到了。
人心变了。
苏离手拉着大凤快步朝家里赶，既顾不上现下的人心嘈杂，也顾不上大凤还在流淌的眼泪。
她要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内，安排好大凤的吃住、收拾好上山能用到的东西、赶到山脚下集合。
一进门苏离就拉着大凤到了灶间，指着并排摆放的三个竹制橱柜嘱咐道：“大凤，这第一个柜子里的第一层都是油盐酱醋，你要用，就踩上方凳去拿，自己小心，别摔下来。”
“下面两层都是方便面什么的，你看看包装袋后头的说明就能弄的自己吃。”
“第二第三个橱柜是面、米，还有些其他吃的东西，这些你做不了的话，可以拿着自己吃的分量去找石头娘，让她捎带着给你做出来。”
自从苏离在地震中救了石头，石头娘就对苏离跟对亲闺女似得，大凤去找她肯定不会被坑下粮食，其他人，苏离是不敢相信的。
不等大凤回答，苏离又将她拉倒井边，“这是家里的井，柴就堆在旁边，井虽然不深，里面的水也不多，但打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么？”
“我给你示范一次。”
苏离慢动作的做了一次，又让大凤学了一遍。
“这是你实在没水了在来井里打，先用院子里和家里的水，知道不？”
苏离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山上待多久，所以要尽可能把家里的一切都告知详尽。
“别哭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是实在怕，就去找奶奶爷爷，我一定将大姐找回来，你安心在家待着。”
大凤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苏姨，我记住了，你可一定要回来！”
“当然，等我回来再给你做米线吃！”
苏离再次背上了硕大的旅行包，里面装上了她想到的在山上能用到的所有东西，从吃的喝的到驱蚊水再到匕首，还有包扎伤口用的绷带和药，如此之类的满满当当装了整整一背包。
到了山脚，要上山的其他人几乎都是这样，每个人都背着鼓囊囊的背包。
“大林子呢？大林子咋还没到？”
村长扫了一眼，这还缺一个人。
又等了有十几分钟，还是不见人来，村长正打算叫个人去大林子家看看，就看见他家弟媳不情不愿的小跑着过来送信儿。
“那啥，我家大哥不去了，家里离不开人，就拜托大家多上上心，找找我嫂子，这是家里的一点儿心意。”
村长接过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能看见里面装的是几包方便面和几瓶子水。
这就是大林子全家愿意为嫁到自家多年的媳妇付出的所有东西么？
村长气的脑门子疼，问了一句，“这是你们全家的意思？大林子呢？”
不是刚才还要去么？怎么转眼就变了。
那弟媳脸色也不好，想起正被公爹、婆婆还有自家男人关在家里的大哥，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不来了村长，也是没办法。”
同样是这家的媳妇，弟媳心里也是凉飕飕的，唇亡齿寒呐。
她不敢想，要是以后类似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公婆和自家男人会如何。
大凤听了婶婶的话，小脸瞬时煞白。
这是全家都不要妈了么？
苏离心疼的握了握大凤的手，悄声说道：“不怕，还有我。”
小方在旁边不乐意的叫了一声，“喵！”
“对，还有小方，你放心啊，帮苏姨照顾好圆子！”
苏离来不及再多和大凤说上几句，时间不等人，他们要出发了。
大凤望着苏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上山的小路上，不由的抱紧了怀里的圆子，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圆子和自己，直到苏姨和妈妈回来！
“大凤？跟婶婶回家去？你爸和你奶都等着呢。”
弟媳看着不大点儿的大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落忍，这么小的孩子，明明还有爸爸和爷爷奶奶的，怎么看着就跟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似得。
“婶婶，我就不回去了，你回去告诉，告诉我，我爸一声，我要给苏姨看家，等着他们回来！”
大凤如今觉得那声每天都能叫出口的“爸爸”，如今竟变得这么艰难才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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