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

　　走过大堂前，这里正是长广王府今时最热闹的去处，数百宾客会集在此。对孝瑜而言，最扎眼的便是和士开那一身紫袍。孝瑜本不想理会他，但和士开恰恰在此时转过身来，看见孝瑜，谦和地一笑。目视和士开向自己走来，孝瑜笑道：“今天这长广王的婚礼，你这开府行参军倒是比王爷还忙。”

　　“承蒙长广王爷提拔，这是卑职分内之事。”和士开向孝瑜鞠躬揖礼：“士开正要向殿下道喜呢。”

　　“哦？我有什么喜事吗？”孝瑜疑惑问。

　　和士开笑笑：“方才小臣在偏厅听闻河南王妃已经怀孕，殿下将为人父，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孝瑜沉默了一会儿：“你说这个事呀——多谢了。我才去找了长广王，本来他同我一齐出来的，才一转身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和使君你就勉为其难，代长广王好好招呼招呼这满座嘉宾吧。这些人不少是朝中权贵，可一个都得罪不起。”也不待和士开回答，孝瑜便径自走开。

　　时近正午，新妇也差不多该到了，太原长公主和一众宗室女妇便登上临街的高阁，从这里可以看到大街上，送亲的队伍一出现，便可以最早看到。绍信对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兴奋无比，一个劲儿地向下扑，乳母几乎抱不住他，赶紧后退了两步。“看到了、看到了！”有人大声喊道，接着便有一群人急匆匆地跑下楼去。

　　太原长公主转身要入内，看见卢妃没有要动的意思，问：“你不下楼去吗？”

　　卢妃笑道：“新妇到府门外，还要一阵子呢。”

　　太原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时探头探脑向楼下观望的绍信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太原长公主和卢妃同时探出身子，往楼下看去。

　　孝瑜抬头看见绍信，正要开口，便看见了卢妃，最后才见到太原长公主。孝瑜仰首看着她们，作揖道：“公主。”

　　太原长公主道：“你叫什么‘公主’？这样显生分。”

　　孝瑜说道：“新妇将要到了，姑姑快请下楼来。”

　　“好，”太原长公主正待转身，又问，“中山王在何处？”

　　孝瑜想了一下：“方才见他在大堂，与皇后的兄弟李祖升一处。”

　　“我这就与你夫人下来。九郎已往大堂去了吗？”太原长公主忽然记起从刚到长广王府见他一面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高湛虽然任性，但不算太胡闹，不至于作出在婚礼上突然失踪这样的事。但整天的不见人影，又一直觉得他看起来不很开心，太原长公主不由得有些担心。

　　孝瑜回答：“侄儿正在找他呢。”按照高湛的一贯风格，他会在新妇车到门前的时候及时出现的，孝瑜担心的是他连新妇就快到了都不知道。

　　雾帐轻拢，香烟缭绕的闺房中，高湛躺在年轻美丽的女子膝上，眉头微锁。“殿下，差不多时候了，王妃快到了。”李氏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高湛慵懒地睁开眼睛，凝视着梁下的花纹盘旋。李氏再催：“王妃到了，殿下赶快去迎接吧。”

　　忽然一个男声叫道：“李夫人，王爷可在这边？”

　　“在。”李氏看了一眼高湛，向外边叫道：“和使君，请进来吧。”

　　门打开，和士开走进到屏风外，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那里。高湛这才爬起来，望着屏风问：“是不是人到了？”

　　“车驾即刻就到门外，殿下快快随我去迎接吧。”和士开抬手擦了擦前额，天气炎热他又忙里忙外一刻不停，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高湛穿上鞋，走出屏风：“阖府都在找我吧？”说着，调皮地一笑。

　　和士开苦笑：“是。还好及时找到了殿下，要是错过了时辰，真不知该怎样交代好。殿下您消失得心安理得，可把我们这些下属急坏了。”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士开你一定能及时找到我。”高湛流露着赞赏之意。

　　和士开无奈地摇摇头，退立一旁：“殿下，快请。”

　　“来日我对王妃说，还好你和士开来找到了我，今天的婚事大成，有你的一份功劳。”

　　和士开赶紧道：“殿下的婚事大成，小臣哪里立的什么功劳呢？”高湛望他一眼，朗声大笑着出门去。

　　孝琬、孝瓘围在几案前看着孝珩作画。孝琬说道：“天正热着呢，哪里来的梅花？”

　　“画枝梅花，不正好给你解解暑吗？”孝珩笑着说道。孝瓘一听，转过了头偷笑。

　　孝琬瞪了孝瓘一眼，问：“二哥很喜欢梅花嘛？”

　　“是有所寄寓？”孝瓘注视着孝珩。孝珩双手捧起自己的画作，心情很是畅快。

　　孝珩轻轻放下画纸：“梅花美丽而不妖艳，刚性不畏风雪，高傲不染尘埃。”

　　孝琬率直地说：“刚性、高傲，这不像二哥你吧？”孝琬的发问别有寓意，连孝瓘都听得出来。对孝琬话中所指，孝瓘也是心领神会，不过不好在孝珩面前提起，虽然孝珩性情温和，但孝瓘潜意识里觉得他并不会喜欢被人问及自己的心事。孝珩对孝琬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只顾自己收拾着画具。

　　没有婢女通报，花厅的门直接就被推开，一手捧着酪浆的曜璎走进来到他们面前，放下了酪浆。孝琬小心向她问：“你今天去过那边了？”

　　“大哥吩咐的，哪里能不去？今天她又说，一定是大嫂请人下了诅咒，要他们母子不得好死，因此她才会跌下台阶。”

　　“诅咒？”孝琬、孝瓘一齐惊呼。孝琬道：“这事儿可真是闹大了，连牛鬼蛇神都来掺一脚。”

　　曜璎担忧道：“她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呢。我瞧她那模样，可不是说的玩笑话，以后恐怕又不得安宁了。”曜璎的“又”字，让孝珩想到了王昭仪。

　　孝珩叫道：“曜璎，不想去见她、听她抱怨的话，就不必去了。”

　　曜璎一愣，笑答：“我还是老老实实听大哥的吩咐吧，免得孝珩你又要为我去解释。”

　　“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孝珩微笑着，低头去抚弄画，“大哥虽然有时霸道，也是能明白的。本来让你照看她，也只是说给旁人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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