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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猗(二)
望见殿门外躲躲闪闪的影子,孝瑜忍不住一笑。高湛疑惑转过身,见到一宫装妇女被推搡着入门来。他没有笑,孝瑜觉得好笑他大概还可以理解,因为那宫装妇人,乃是魏彭城王元韶。元韶是个眉目俊秀的美男子,皇帝高洋便把他扮作女人,时常当做妃嫔带在身旁,高湛和孝瑜都不是头一回见到。孝瑜每次见到他的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要笑。
元韶也是被皇帝高洋召来参加宴会的,他显然不想丢这个人,所以才躲在外头不肯进来。但这时他被高阳王高湜等人发现了,被他们一边嘲笑着一边推到大家面前。元韶就这样被推到高湛面前,难堪地侧首。高湛漠然望着他,扭了扭唇角:“姐夫。”元韶万分窘迫,连连作揖唤着“长广王”。
“彭城公,莫非真的将自己当女人了吗?”孝瑜讪笑。元韶愣愣看着他,孝瑜指了指他的手,居然是右手抱左手行女子行的揖礼。元韶大窘,再也不说话。
高洋来时,便唤元韶到身边侍候。“美人,斟酒。”高洋把身边的元韶一揽,底下一片哄笑。
元韶把酒壶提起,面红耳赤,连手都在发抖。高洋见状,突然握他的手入怀:“好手,好手!”元韶大为惊慌,急忙叩首求饶。燕太子丹设宴款待荆轲,席间有一女子弹琴,荆轲赞了声“好手”,太子丹便命人将那女子的双手砍下,送给荆轲。元韶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比那女子还要恐怖。高洋忽然朗声大笑:“何必如此慌张?朕不是荆轲,也不是燕丹。”在高洋注视下,元韶战战兢兢地再次斟酒。
高洋饮下一杯酒,察看着自己的五指,黝黑,表面布满纹路:“朕起自贫寒,高祖、世宗南征北战才有今日之天下。”众人沉默地坐在席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高洋忽然摔杯震怒:“关陇未平,朕何以对高祖?朕要西伐宇文,立刻拟诏!”众臣都未应,魏收孑然起立,来至皇帝面前。
诏书一出,魏人震恐。但整兵的命令迟迟未下,这件事似乎被高洋抛在脑后了。
又一日宴会上,多喝了些酒的高洋忽然对群臣垂泪道:“黑獭不愿受命于我,该怎么办呢?”
“臣愿请命,赐臣三千骑,臣愿往长安,将宇文泰擒至陛下面前!”出此狂言的,竟是平素不多话的都督刘桃枝。席间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一人往下说。刘桃枝依旧面色漠然,静静看着皇帝。
高洋拍案赞道:“好!胆识如此,不愧为我之都督!赐帛千匹!”刘桃枝一愣,谢赏退下。
“慢。”从席间缓缓走出一人,冷眼看刘桃枝,是赵道德:“东西两国,势均力敌。如果宇文泰那么轻易就可擒得,要自邺城擒往长安不是也很容易?刘桃枝妄言应该诛杀,陛下为何滥赏?”
高洋思索片刻:“道德所言甚是。刘桃枝不该赏,朕赏你千匹绢。”刘桃枝与赵道德都默然作揖。
“明天就可以到邺城了。”尉相愿一手握着鸭腿放在嘴边啃了一大块肉去,一边望着夜空若有所思地说着。长恭勾着嘴角淡淡笑着,眉间蹙起,拿着一支草在地面上画着。尉相愿拍着他的肩:“我的四将军,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要回家吗?怎么这会儿忧愁起来了?”长恭耸耸肩膀,示意他把手拿开,不说话。尉相愿却是很善解人意:“放心,主上要治罪早下手了,用得着等你回到邺城?”
长恭惊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尉相愿道:“我这一路护送你回邺城,也算功劳一件,别忘了我的荣华富贵啊。”
“你跟着我,可是没有什么荣华富贵的。”长恭苦涩地自嘲:“不如去投奔我的哥哥,就连我弟弟,都比我来得出息。”
尉相愿想了想:“我听说河南王、广宁王招贤纳才,我也算人才一个,能否为我引荐?”
“好。”长恭心不在焉,仰头看着天。
尉相愿笑着凑过去:“想念家中的娇妻美眷?”长恭瞥了他一眼。尉相愿自讨没趣,喃喃道:“想念的话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久没见着我家媳妇了,说不想那是假的。我听说你已经娶妻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尊夫人?”
长恭冷笑:“她是‘尊夫人’,我高攀不起。”尉相愿疑惑不已,不知道长恭打不打算说,也不敢问。长恭没有再说什么,尉相愿想,像长恭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眼光一定非常高吧,或许觉得妻子配不上他。
孝珩随皇帝高洋去了晋阳,乳母也已经回家去只是偶尔来看望,在门口迎接他的,只有郑夫人。长恭看见郑夫人时,怅惘地微笑。
王妃从屏风后面走出,掩嘴轻咳:“你二哥往晋阳去了这么久,什么信儿也没有,都不知何时回来。”“既然挂念,嫂嫂怎么不去呢?”王妃细致的柳叶眉骤然紧起,摇了摇头:“那儿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乐意去。何况曜璎在他身边呢,他们未必想我去。”王妃的娘家在晋阳,她嫁来之后没有回去过一次,家里也没有人没有信来,长恭料想她在家和人相处得不是很好。
“长恭,”王妃唤道,“平安到家了,就给你二哥去封信。”长恭颔首。王妃是希望借他的信,把孝珩叫回来。王妃又想起了什么,问郑夫人:“安德王的事怎么说?”
“已经替嫂嫂回了,河南王妃说,嫂嫂可以安心在家养病,安德王那边不是问题。”郑夫人看着长恭:“大后天是安德王立府的大宴,请帖我收起来了。”
“安德王?延宗要离开皇宫了?”
王妃笑道:“是啊。倒忘了长恭长久不在,不知道近来的大事吧。安德王就要结婚了。这乔迁之喜后,还有婚姻大庆。”长恭惊讶问:“那——女方是?”“是皇后的堂兄李祖收的女儿,她的母亲似是宋太妃的姊妹。这桩婚姻是主上钦许,十分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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