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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七)
破晓之后宾客先后登门,长恭原本藏在书房不打算露面,被爱热闹的客人给找了出来。高阳王高湜取来一个大杯斟满酒端到长恭面前道:“大喜之日你这新郎却躲躲藏藏,罚你饮下这杯。”
博陵王高济笑着说了句:“只饮一杯怎么够呢?不如你向在这里的每位叔父敬酒一杯。”孝瓘面露难色,连高湜手里的酒也不接了。
“莫要为难,现在就把他灌醉了,一会儿还怎么成亲?”冯翊王高润替他解围,众人也不再强求。
“三哥!”延宗声如洪钟,老远就喊了出来,过了有一会儿人才出现在门口。身旁跟着被精心打扮过的绍信,瘦小的身材跟他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到长恭就扑上来嚷嚷着要抱。长恭蹲下来抱了他一下,没有将他抱起来,绍信扁了扁嘴,没有埋怨。
长恭回身对厅内的众人作揖道:“容长恭失陪一会儿,前往迎接兄嫂。”说完也不等人家开口掉头就跑,众人哄然大笑。延宗跟了出去,立刻有人把要往外跑的绍信一把拉住,拽进厅里。
“大嫂。”长恭向卢妃作揖,仆人说孝瑜才到就和孝珩走了,长恭也找不到他们。卢妃微笑着颔首,然后竟转身往别处去。长恭迟疑了一下,正待离开,里面有人招手道:“四殿下,来。”是常山王高演的妻子元氏,她的手边还依偎着笑容甜美的高百年。
长恭走进去,常山王妃把一个盒子放进高百年手心里,高百年拿着盒子跑到长恭面前:“孝瓘哥哥,给你。”
长恭把盒子拿过,微笑着对他说:“百年,以后要叫‘长恭哥哥’了。”高百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跑回母亲身边去。
“‘长恭’就是陛下赐的名吗?”长恭把礼盒给婢女收起,常山王妃小声道:“这是送给你们夫妇的。今夜洞房中给媒人。”长恭愣愣看着常山王妃,常山王妃“噗嗤”一笑,长恭脸一红,匆忙告退。
“长恭!”长恭只顾着后退,到门口时和要进来的人不期然撞在一起。长恭忙向曜璎道歉,一抬头却看见了随曜璎而来的元楚兰。曜璎见他看着元楚兰,说:“静德皇后派楚兰姑娘来的。”
长恭怔住:“那么静德皇后呢?”疑问的目光直射元楚兰。
元楚兰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唯唯诺诺道:“静德皇后……放心不下崔妃。”长恭不语。崔妃才是她的亲儿媳,静德皇后每每对人说孝琬和他在她眼中都是一样重要的,现在,这种差别体现出来了。长恭没有生气,只是在心底自嘲。
偶然经过一处庭院的长恭听见开门的声音,站在廊下望去,从对面房屋中出来的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人——常山王高演、孝瑜、长广王高湛,走在最后的孝珩不忘把门关上。四人匆匆自屋檐下走开,没有人发觉长恭站在对面。长恭满怀狐疑,等他们都走得不见了踪影,才离开这里。
长恭回到大堂时,见到孝瑜已站在檐下张望。“你在这里啊。”孝瑜过来拉住他:“快到大门去,送亲的马上就到了。”孝瑜一挥手,一群少年上前来簇拥着长恭往大门推去。长恭有心想问他们方才在做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开口。
新妇没有亲兄弟,送亲的是堂兄弟。当他们扶着新妇下车的时候,吸引长恭目光的就只是新妇手中的纨扇。一双白鹅,一只回首后望,一只引颈向天。回首后望的那一只,好像在看身后它划出的波纹。长恭不由得想笑,在孝珩疑惑的目光中敛起。
跨过马鞍,踏着毡席,新妇徐徐踏向青庐。
子时将尽,玩得累了的众人才陆续退出新房,房门一闭,只剩下了坐在榻上的一对新人。同坐在一张榻上,却相隔甚远。新妇不动,长恭也不动。
“五哥,你压到我了!”窗外一片嘘声。新妇望向窗户,长恭蹙起眉头,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不说。过了不到一刻,听到绍信乳母的声音喊:“郎君,王妃找你呢,要回府了!”窗外一阵骚动,估计走了一些人。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孝珩的声音:“十二叔……”新妇掩口轻笑。长恭看了一眼新妇,默然又转过头去。
在窗外的博陵王高济咳嗽一声:“啊,不知不觉逗留晚了。广宁王怎么深夜还出来呢?”
“正是来送诸位。”窗外静默了片刻,传来几句“告辞”和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终于再安静下来后,长恭走到了窗边,靠着窗听了一会儿,确认了外边已经没有人。
“殿下。”看到长恭靠着窗户似乎要一直站立下去的样子,新妇忍不住出口叫他。长恭此时才第一次看她的正脸。那日在妙胜寺看到的她的脸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此刻看来并非是因为那样的天气,她的容颜在这时也依旧是模糊的,无法用合适的语言形容。只觉得是一张略长的鹅蛋脸,大眼睛和樱桃小口,鼻子稍嫌扁平,鼻梁很长。她不难看,但长恭认为她不适合这样的发型。
长恭支支吾吾道:“就寝吧。”说完就向烛台走去。
“殿下,”新妇再次唤住他,“那边的灯,不可以熄,这是习俗。”
乳母详详细细地给他讲过关于婚礼的一切,但长恭承认他没有听进多少。她应该比自己懂得多,既然她说不可以熄,那就不熄吧。长恭走回榻边,习惯性地要撩衣服,却忽然停了下来,尴尬地看了看表情平和地坐在榻上的新妇。
新妇这时有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走过来,把手伸向长恭的腰侧。长恭身子一侧,新妇抬头默默看着他。长恭忐忑不安地抬起右臂,让新妇为他解开腰带。
仅穿着一身中衣的长恭一下钻进被子里,偷偷看着新妇一件一件把他的衣服收好,然后打开镜台开始卸妆。
“这发髻不适合你。”新妇一愣,手中的珠子也落到了妆奁里。
长恭拉过被子蒙住头,新妇回首,只看到他抓在锦被上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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