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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党（三）
两骑飞奔到自己面前，一人匆忙跳下马向自己跑来：“孝瓘！”
“大哥……”孝瓘被扶起靠在一人的胸前，痛楚和疲惫袭来，他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但这个声音他记得，他知道自己终于不用死了。可是就在这种希望中，自己的精神开始流失，整个身体开始轻飘飘地上浮，他低头看见躺在孝瑜臂弯里的自己，奋力向着自己的躯体游过去，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只能看着躯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孝瓘，醒醒！”连挨了几巴掌，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孝瓘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孝珩写满担忧的面容，和孝琬惊喜无比的脸。孝琬扳着他的肩高兴地大喊：“你终于活过来了啊！”
孝瓘皱起了眉毛，孝珩猜想他是身上不适，赶紧让孝琬放开他。孝珩微笑着坐到榻边，问：“是做噩梦了？”
孝瓘点点头：“我以为我死了呢。二哥，有人要我死。”
“没有人要你死，那是个意外。”孝珩拿起丝巾，擦着他额头的冷汗。
孝瓘握住他的手激动地叫道：“不是，不是意外！有人算计我，一心要我的命！”孝珩的脸色也不好看，默默咬住了下唇。
“孝瓘醒了？”是孝瑜的声音。孝珩赶紧站起来，面向走进来的孝瑜。孝瑜看了一眼榻上脸色惨白的孝瓘，虽然睁着眼睛但明显没有什么神采，孝瑜对孝珩问：“怎么样了？”
孝珩回答：“虽然腰部中剑，创口颇深，幸未伤及要害，医官说按时用药好生休养即可。不过——精神不大清楚，一醒来就说胡话。”
接收到他的眼色，孝瑜立刻说：“孝珩、孝琬你们出去一会儿，我有话要问孝瓘。”孝瓘好奇地看着他，不等孝琬开口，孝珩就推着他出去。
孝瑜在榻沿上坐下，孝瓘这时才发现他不是在自己的帐中，这里是孝瑜的住处。孝瑜观察着他的脸，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没有大碍，我总算不用担心该如何对静德皇后交代。”孝瓘注视着他，想说什么，又黯然合起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你被引向他处，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想要取你的命？”孝瑜跟他说话，就像平时一样的语气。孝瓘点了点头。孝瑜轻笑，问：“那是何人要杀你？杀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孝瓘语塞：“大哥……我、我曾经向那些假扮蠕蠕兵来杀我的人询问，没有问出什么。”
“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假扮的蠕蠕兵？”
“他们会说汉语！当其中一人攻击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枪上……”
“蠕蠕军中就没有人懂得汉语吗？作战之时抢夺兵器是常事，并不能依此证明他就不是蠕蠕人。”孝瑜的口吻虽然不严厉，话的分量却十分沉重。
孝瓘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喊道：“你与二哥都不肯信我！”
孝瑜赶紧示意他噤声，平心静气地开导：“你听我讲，昨夜我赶到时已迟，你已受伤晕倒。当时对方还有人在场，你知道吗？如果真的要你的命，我是没有机会救你的。”
“大哥……”孝瑜说的话，孝瓘可以听得进，他也确实看到了在场的还有敌人的同伙。他的神色忽然一变：“你知道要杀我的人是谁。”
孝瑜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说，不是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不是上党王，因为他昨日与我一同去找你了。”
“请大哥不要瞒我。我不想哪一日死在别人刀下，还是稀里糊涂的。”
孝瑜拍了拍他的肩头算是安抚：“好好养伤，忘了这事。”
高涣惴惴不安地走进营帐，皇帝背对着他正在观察悬挂起来的地形图。站了半晌不见皇帝有反应，高涣开口道：“臣高涣参见皇帝陛下。”
实际上皇帝早就察觉了他的到来，只是一直在等待他主动开口。皇帝转过身，悠然在胡床上坐下：“上党王，昨夜离营了？”
早知道没那么好运，做这样的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高涣没有太意外地躬身作揖：“臣擅离营地，甘愿领罚。”
“急着领罚做什么？朕还没问，你擅自离营的原因。”高涣偷偷瞥了一眼，皇帝不可能不发现自己和高孝瑜救回了高孝瓘，这么问像是要让他自己招供。但是皇帝悠闲的神情，没有半分要怪罪的意思。
高涣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去找寻文襄帝的四殿下了。臣不想被河南王、河间王怨恨。”
“找到了？他的情况怎样？”皇帝阅读着一份奏折，也许是什么紧急的奏章，从都城送了来。问起这句话的口气漫不经心。
高涣知道一早孝瑜就来汇报过了，但是皇帝的发问他不敢不答：“似乎受伤了。河南王带他走了，臣还没有去探望过，不知道详细情况。”
皇帝批完了奏章，笔头在笔洗上轻轻敲了两下：“那上党王应早去探望才是——依你之见，这次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是……”高涣抬眼看了皇帝一眼：“是四殿下贪功冒进，误陷敌军，险些遭遇不测。”
皇帝点着头，放下了笔：“贪功冒进，几乎贻误军机，那朕应该如何处罚他？”
高涣讶异地沉吟片刻：“陛下，四殿下已身负重伤，恐怕经不起责罚了。虽然年少冲动，毕竟是我高家血脉、文襄皇帝的遗孤，请陛下垂怜。”
皇帝的眉头蹙起：“你是说，朕有失于仁厚？”
“不，臣决然不敢有此意。执法不严，不足以服人，即使是皇亲贵胄也莫能例外。陛下统率天下，自然要对万民一视同仁，不能有徇私之心。四殿下乃陛下至亲，惩处他陛下一定也于心不忍，但陛下身为天下表率，不得已而为之。臣只是、只是怕四殿下本已有伤在身，再受一顿杖责，恐怕性命不保。”
“上党王说的不错，朕怎么忍心让朕的侄儿受苦呢？朕当然不会要他伤上加伤，送他下黄泉。但是此罪不罚，天下定会议论朕施法不公。还是要委屈侄儿，将他发配军中。从军作战，既是惩罚他，也可以锤炼他，正是一举两得。上党王，为朕去传达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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