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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
四周朦胧一片,似是笼上了一层浓似醍醐般的白雾。关红在雾中不知所措的前行着,慌张地望着周围的景物,隐隐的可以看出,远处的那里竟然是——悬崖?!
“关红,你我今生无缘,只求来生再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悬崖之上,用诀别的眼神看着她,那一袭白衣如雪,不沾染一丝灰尘。他伸出手,摇了摇,声音冰冷似是三九的天气,“来生再见!”言罢,纵身一跃,便如鸿雁一般落入了万丈深渊。
“不要!”关红声嘶力竭的叫着,泪流满面,努力伸出手,想去抓住男子,可是,虚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她想跑过去,可是双脚却移动不得。“不要啊!不要!”她哭,她闹,却无法组织那男子的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一个纸鸢,翩翩然,随风飘落……
“啊!五郎!”关红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大口喘息着,心仍旧怦怦地不停地跳着,冷汗已经湿透了云锦内衣。太恐怖了!自己怎么又一次做了这种梦?那个白衣男子确实有些似曾相识……莫非是五郎,他出了什么意外?
关红不敢多想,只能静静地坐着。并且在心中不住地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不要让五郎有什么事,保佑他平平安安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良久,她的心才平静了下来。她向后一倒,便跌在那柔软的锦衾之中。关红闭上眼强迫自己入梦,却无奈地发现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只要闭着眼睛,就会看见刚才那可怖的噩梦,那白雾、悬崖、男子、看见那诀别的眼神、耳畔还会回响那冰冷的话语,她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
耶律斜斜卧在大辽南院的房顶之上,沐浴着清凉如水的月光,一点睡意也没有。
关红……他在心中默默念着她的名字,每念一遍,心中对她的思念就给深了一分。
唉,三十年……他叹了一口气,怎么时间那么长,这才刚刚过了三个时辰,就如隔三秋,那三十年岂不是……像过了几百年一样。他暗自在心中埋怨自己,在汴京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怎么一看到她的眼泪自己就乱了分寸,也不考虑清楚就答应了她。在三十年中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不是赔惨了!不行!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把她弄到大辽来,只有当自己守在她身边时才真正放心。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关红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紧起身,叫了丫鬟洗漱,梳妆,略施粉黛后,走出房去。
她先向厨房走去。虽然以前在打铁铺也不少做饭,但是那里所做的吃的比起杨家的食物不过是九牛一毛。在杨家哪怕是一顿简简单单的夜餐,也要费好大力气才能作出来。现在她嫁入杨家,成为了杨家的媳妇,对于这些事情要特别关注才好。
“五夫人。”路上偶尔会碰到三两个丫鬟,她们都恭敬的和关红请安。听到这样的称呼,关红不自觉的微微笑着。她喜欢这个称呼,并非这个称呼背后的家世地位,而是给她这个称呼的爱过她的男人。
她转过几个屋檐,再次抬头时,便来到了厨房的门口。
房中的仆人们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她来了,停下手中的活,齐齐的唤了一声“五夫人”便再次忙了起来。
关红客气的点点头,作为对这种礼节的礼貌的回复。
她在厨房巡视起来,还问着:“小五,老夫人的燕窝粥准备好了吗?”
“回五夫人,准备好了,已经让燕儿端过去了。”那边有人尊敬的答着。
“好,我知道了。”关红满意的点头。
转了一圈后,她便出了厨房,向大堂走去。
早晨的空气是清新的,金色的阳光透过那绿油油的树叶,撒在青石板的地上。那一两只百灵一面欢快婉转的唱着,一面晃晃悠悠的扶摇盘旋上了天空。
这个时候,娘应该醒了吧。关红暗自想着。
金沙滩一战后,杨家的男儿只有五郎六郎二人生还,佘赛花受不住丧父丧子的打击,竟然一夜白头。这种苦是她们这些媳妇们所不能感受十分之一二的。媳妇们此后便更加的孝顺,在佘赛花尽量闭口不提那些已故之人。
刚刚到了大堂的门口,就听到杨家的媳妇们喜气洋洋的议论着什么事,杨家好久都没有这种气氛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红刚刚感到有些疑惑,就听到七娘唤她:“五嫂,快来啊,你的信!”
“什么?我的信?”关红走近,从杜金娥手中接过那封信。
刚刚瞟了一眼,她便激动地几乎窒息,双手不住的颤抖。
“五嫂,你……还好吧?”金娥看着她,关心的问。
还好……还好……她已经不能说话了。那封信是五郎的……是五郎寄给她的……那是五郎的笔迹。单单是看着信封,她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豁然明亮了。是五郎要回来了吧。
“什么事啊?能让你们这么高兴?”赛花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从侧堂走了出来。
“娘,五郎他……”关红她高兴地答着,声音已经高兴得近似哽咽了。
赛花疑惑的盯着她,急急催促:“怎么了?五郎怎么了?”
“五郎他来信了。”关红扬了扬手中那个信封,尽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快拆开来看看。”赛花亦是喜上眉梢,吩咐。
关红急忙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信封,掏出信,但是,看了不过两三行,刚才那高兴地眉飞色舞的表情渐渐褪去,那两条柳叶眉锁到了一起。
杨家一行人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带到她那拿着信的手颓然垂下,大娘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五娘?五弟他……写了什么?”
“五郎他说……”关红鼻头红红的,眼中早已充满泪水,“他说他在五行山修行,愈来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还说……”她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起来。
“还说什么?”赛花也不再欣喜,脸色凝重的问。
“他要……要把一生都……献给……献给佛祖。”关红断断续续,失声哭诉着。
“这个不孝之子!”赛花猛力一拍桌子,怒斥,然后便不住的咳嗽起来。
“娘。”众媳妇围了上去,连忙安慰着。
太阳已经上了中天。金光笼罩着天波府,晒得人困意顿生,睁不开眼睛。
关红呆呆坐在院子里,丝毫不被那明亮刺眼的阳光所干扰。手中捏着那被泪和汗打湿的信件,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那恐怖的噩梦。
“关红,你我今生无缘,只求来生再见。”那个白衣男子说。然后跳下悬崖。
那样的白衣,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她的心不由得跳的更快了。
那是谁呢?究竟是谁呢?她一醒来时,下意识的想到的是五郎,可是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出现在她梦中的男人与五郎相去甚远,莫非……
那样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惊奇地瞪大了眼镜。
耶律斜……?
她不由苦笑,这两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怎么如此不让她省心?
一个放着好好的宋朝大将军不当,偏偏要看透红尘,长伴青灯;另一个呢,嘴上明明说着“我以后对你不会再有情”却偏偏还死缠烂打,追着自己不放。
这世道,怎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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