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真的只想摸鱼

　　甩开碧游派那些人，梁冲盈与赵晏如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你是怎么想到空城计的？”梁冲盈奇道，“难不成莫余说什么，你还真的都记得？”

　　赵晏如点头：“师父果然有大智，我也没想到真的会起作用。”

　　梁冲盈心说她可不信莫余那个不靠谱的，但先下小师妹眼里晶晶亮，她也不好再骂两句，何况她俩真凭此兵不血刃离开了。

　　那邓成玉严阵以待，以为楼下会有强大敌手与陷阱，谁知推开门，唯见楼下一片喧闹，来往的歇脚客人与忙碌穿梭的店家交织成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众人以他为首，纷纷看向他，邓成玉猛地回头却为时太晚，梁冲盈左手揽着赵晏如，右手掐了个剑诀，以剑鞘拨开站在窗边几人，竟跳窗而出。

　　夜色已浓，窗外宽阔街道上依旧人群接踵，邓成玉面色难看。

　　　“诶，怎么跑了！我们快去追！”林胜强见状欲追，而众人并无动作，他才讪讪停了脚步。

　　邓成玉心中愤恨，这两个不知来路的女人日后会造成什么影响，此刻他还无法做出预判，何况今日还在诸多合作者面前丢脸。

　　“今日能汇聚一堂实在难得，”邓成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此等宵小之辈不必挂怀，我会解决掉的。”

　　而那边成功脱离后，赵晏如与梁冲盈争论起来。

　　最近五岳门有客人上门，梁冲盈作为新一代的代表，当然必须去迎接露露脸，这实在是恶心的很，就索性临阵逃脱。但比起最近遇上的事儿，她还不如呆在山门中，被一群老不死的检阅呢。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赵晏如问梁冲盈计策。

　　“还能怎么办，回去呗。”

　　“回去？”赵晏如语气不解，“可是他们要害三足金睛蟾怎么办？”

　　梁冲盈不爽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那虾蟆的媳妇儿还是它亲爹，还是你能打过那个邓成玉？”

　　赵晏如低头耷拉眼：“和我没有亲缘关系，我打不过。”

　　“那你出个屁的头。”梁冲盈哼了一声，心里开始琢磨怎么回家去了。

　　“可是师父说了，珍稀动物数量减少会走向灭绝，自然资源要合理利用，不可竭泽而渔，因贪婪和眼前利益而剥削自然，超过环境的自我修复限度……”

　　“停停停。”梁冲盈打断赵晏如的引用，“你还真是莫余说啥都记得？”

　　赵晏如充满学术精神小鸡啄米点头：“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我们有的子孙后代也要有。”

　　“莫余说啥你都信？”梁冲盈，“你就光听他的吧你。”

　　“师姐，你不要那样说话，而且我没有。”赵晏如急忙认真解释，“师父说吃肉不吃蒜，营养少一半，我也没……”

　　赵晏如被师姐的眼神制止，咽下了后半句。

　　“既然你不全听莫余的，这件事当然也可以不听。”

　　“我不是听师父的。”赵晏如郑重回答，“我想这样做，是因为这样做事对的。”

　　柯南与赵刚都是莫余给自家徒弟起的外号，虽然梁冲盈不知道柯南是什么含义，但是管小赵叫阿刚是绝对有道理的。

　　赵晏如，天生犟种，凡事绝不量力而行，对的就要做，不对必须说。

　　“这世上该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不知凡几，赵晏如，难不成你以为你能从心所欲？”梁冲盈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并不算好。

　　“……师姐。”赵晏如肉眼可见蔫了下去，“可是师姐，他们真的好坏，利用金睛蟾作为母亲的本能来害它性命。”

　　听了赵晏如的话，梁冲盈沉默半晌，眼睛垂下去，从赵晏如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排睫毛在颤抖。

　　“真服了你了。”

　　梁冲盈做出退让，最终决定当一次拿耗子的狗。

　　我还当赵阿刚被莫余带坏了，结果还是那头倔驴，还把我也带进沟里去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晏如与梁冲盈试图在探听邓成玉，又唯恐打草惊蛇，只能尽量从各个方面了解了三足金睛蟾。

　　“——三足金睛蟾以矿物为食，根本没有什么材质的法器能阻拦它，更不要说人类修士了。”梁冲盈与赵晏如讨论着邓成玉那伙人可能的计划，“他们到底是如何有信心能够得手？”

　　赵晏如也想着：“师姐，我不了解，但我听人说，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会不会是趁着那金睛蟾生产的档口较为虚弱，才能一举得手？”

　　梁冲盈也不知究竟：“这时候只恨不像周周那样爱读书，现在两眼一抹黑。”

　　两人商讨再三，最终只能决定，先尝试找到三足金睛蟾试试。

　　汀河贯穿了整个汀叶城，支流众多，梁冲盈以常理分析，这三足金睛蟾在湿润区域产卵，那便该在汀河远离人烟的区域，绕着汀叶城飞了几圈，锁定了城南一片过人高的芦苇滩涂区域，两人坐着飞剑四处搜寻着可疑痕迹。

　　远离了城镇，眼前的景色大有不同，五岳门地处偏北，而碧游派却是南国风光，放眼去一片绿意与潮湿，水面之上有长腿水鸟悠然捕食，芦苇丛间结着鸟巢，水下有游鱼与虾蟹穿梭。

　　赵晏如一面搜寻着广袤无边的芦苇水路，一面同梁冲盈咕哝：“这三足金睛蟾是不是也是种虾蟆？”

　　得到师姐肯定回答后，赵晏如自言自语，那怎么和普通的虾蟆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梁冲盈问。

　　“这普通的虾蟆，到了春末都是一公一母成对抱在一处，听邓成玉那意思，这金睛蟾明明是单独的一只母的。”赵晏如回答。

　　“抱……”梁冲盈瞪了眼自家纯洁小师妹，耳朵红了起来，不知道怎么骂她。

　　“对啊，就是一上一下摞在一起，在水边，吵死人了。”赵晏如以为自家师姐从小修仙没见过，认真给解释，“是为了生小蝌蚪。”

　　“你……”梁冲盈面红耳赤，“赵师妹，你一个读圣贤书的，怎么能这么说话！”

　　而赵晏如很不明白：“什么？师姐，你为什么脸红了？”

　　“……你快闭嘴。”梁冲盈嗔怒，想来赵晏如是养父照看大的，情窦未开，对这种事毫无羞涩之意，但她可不跟这个木头妞一样。

　　寻找的旅程拉得长，梁冲盈脸上的热度被风吹退，又琢磨了下赵晏如的话，觉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难道这金睛蟾也是一对？或许他们同普通的蟾蜍并不一样——多知道些没有坏处。”

　　而赵晏如忽然想明白了师姐为何恼怒。

　　“师姐，你不必害羞，师父同我说了，你心悦云掌门的弟子阿欢，这虾蟆和人自然不同，何况……”

　　“你给我闭嘴！”

　　梁冲盈大吼，这次更是整个人变成了煮熟的虾米：“阿欢和我是死对头，谁喜欢他！整个五岳门还有比他更招人嫌的吗？”

　　赵晏如想了想：“嗯，我挺讨厌当时打我的那个吕思答，还有骂我的安洛。”

　　听了赵晏如的话，梁冲盈忽然泄气。小师妹不谙世事，跟她计较真是多余。莫余那个混蛋，在她背后造谣些什么啊！她怎么可能喜欢阿欢……阿欢最可恨了，爱招惹她发怒，偏都是小事，事后还会送些小礼物补偿道歉，像是串珠南红手链或是玉兔桂花发簪，安生了没几天再来找事，循环往复。

　　就说上次，任明明拖着莫余切磋，梁冲盈正踮脚尖打算找个高地，被人从后面一把举了起来，梁冲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阿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有脸抬头问她，现在能看清了吧。

　　梁冲盈顾不得任明明与莫余的鏖战，当即舞着剑一道雷劈了过去，那日五岳门弟子一饱眼福，先见了两位峰主比试，又欣赏了两位新一代杰出弟子之间单方面碾压式毒打……

　　“师姐？”赵晏如打断了梁冲盈的走神，“快看那边！”

　　赵晏如与梁冲盈谨慎贴近，眼前江边的正是邓成玉那伙人。

　　“我们去看看。”

　　趁着对方全部精力都在三足金睛蟾身上，赵晏如与梁冲盈藏身在茂密芦苇丛中，窥视着邓成玉究竟意欲何为。

　　芦苇随风轻舞，汀河水流潺潺，半人高的三足金睛蟾正烦躁蹬着后足，邓成玉一伙人围而不攻，呈扇形分散在金睛蟾周围，气氛一触即发。

　　三足金睛蟾的外形从远处看来和普通蟾蜍区别不大，颜色却是望之就知有毒的钴蓝色，躯干色泽稍浅，三爪更深，眼睑上一道金色竖纹，睁开后，瞳孔深黑，周遭的眼球是金色。而它的后半段更为奇特，后足与其说是一条后肢，更类似于一条带着勾爪的尾巴，比前肢更加粗壮。

　　邓成玉一伙人并不主动出击，只是围住了那金睛蟾不断驱赶，不让它离开这片区域。

　　三足金睛蟾转了几个圈都无法冲出重围，梁冲盈与赵晏如这才注意到，金睛蟾粗糙不平的后背上，凹陷处看起来是湿润反光，托着半透明的圆形物体，其中好似一道灰金的细线不断游动。

　　“那是……”赵晏如拨开面前的芦苇，“那是她的卵，里面的是快孵化的蝌蚪。”

　　依据两人先前偷听到的内容，这大约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了。

　　而邓成玉等人，很快便为两人解惑。

　　“这法子可真聪明。”林胜强欣喜对邓成玉道，“世人只知这三足金睛蟾剧毒无比，谁能知道它会将这一身的毒素舍弃去保护幼崽。”

　　那老者尹子明捋了捋胡须，赞同道：“平时它兴许还会保留一二，但我们现下围攻之势，如果保存一身毒素，就必须眼睁睁看着后代被我们活捉，若是用尽毒液保护后代，就只能当我们案板上的鱼肉。”

　　“不错，待它毒素耗尽，我们便能一击制胜，得来全不费工夫。”邓成玉点头，“看它蓝色逐渐褪去集中在背部，定是决定要保孩子了。”

　　三足金睛蟾的毒素会缓慢恢复，但他们出手只会更快。金睛蟾皮革可做法器，肉身可提取矿石结晶，剥净了骨头还能拿去卖——邓成玉心中畅快，而最重要的，是那金睛蟾体内残留的毒素，他可以进行研究。

　　梁冲盈看碧游派的人洋洋自得，不由怒火中烧，暗骂道一群畜生。

　　“师姐。”赵晏如则一脸诧异，“我好像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梁冲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能听懂那虾蟆在说什么？”

　　赵晏如也是一脸疑惑：“对，她好像在骂邓成玉他们，说他们……有妈妈生没有妈妈养。”

　　此刻赵晏如与梁冲盈在暗，金睛蟾与邓成玉在明，梁冲盈略一思索，勾手让赵晏如过了，言语一二。

　　“师姐，这风险太大了。”赵晏如连忙摇头不肯，“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而梁冲盈只是抬起手掌阻止她的话语，看向那从靛蓝逐步变成浅白，唯有背上背负的卵呈现浓郁蓝色的三足金睛蟾，幽幽叹气。

　　“晏如，我娘也是这样过世的。

　　“她生我时难产，却央了父亲留下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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