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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俊月（下）
上次我让他离开，因为我笃定了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殷宫就是他唯一的家，他出去散散心，一定会回来。结果他回来了，他不责怪我了，他坦然面对我，他爱上了别人。
而这一次……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离得太远了，远得我再抓不住。
他对我恭敬地行礼，目光平静如水，他叫，“陛下。”
陛下，对，我是陛下。
是我负了他，他不爱我了，可他好歹还留在我身边，叫一声陛下。他说不做情人，可以做亲人，这个结果，我接受！
可是，现在他为了别人，要抛下了我了！抛下我去过他神仙眷侣的生活！
我……我竟还想着他！
那只利箭刺进肌肤的时候，我才清醒。我是帝王，我怎么可以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我到底在痛苦什么，他心里既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又何必巴望着他留下。不过是几年前的行乐，也值得我这般心心念念？不过是一段短暂的感情，也值得我这般日思夜想？天下这么大，朕是四海之主，多得是人想留在朕身边，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我再不叫他雅儿，他既要放弃王族的身份，他就不再是我的雅儿。可我每次用故作冷漠的语气和他说着话，心就会痛十分。
书房遇刺那天，我轻而易举就认出了他。撕下他的面巾，又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看到有些慌乱的容颜，只觉怒不可止。将书桌上的东西狠狠扫到地上去，既然他铁了心，什么都要抛弃了，那还假惺惺管我什么死活！
天下之大，我再到哪里去找一个他？
李修禾嘲笑，“陛下，你已经陷得太深了，你既然坐到这个位置，最好还是把你那心头肉除去为好。”
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能对他太过关注，我是皇帝，我的肩上有万民要肩负，我答应过五弟要励精图治，等我百年，还要向父王负荆请罪，我要保持理智。
送别的酒杯，原本有两个。我问他你还会回来吗？他却再次敷衍我说，“会的吧。”
……去他的理智。
远山一般的眉目，如星辰一般的眼眸，生气的时候，也十分可爱。
拥有他的一瞬，才意识到，四年五个月，是一段多久的时间。我们分开太久了，我以前就应该这样留他，和他结合，与他亲密地一丝缝隙也没有。
比起心里的愉悦和甜蜜，身体的痛楚，几乎算不得什么。
他在乎我，我知道。
他在我怀里无声地哭泣，我却几乎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的不爱我了吗？若真不爱我，又为何要为我做这么多事情？若真不爱我，又为何要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
原来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雅儿他，终是会对我心软。
既然他还在乎我，等他回来，我就有办法一定能让他留下来。至于那个流弈，只要他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我可以容他。
我说起昭武山，说起睿儿，他果然认真给了我承诺。瞧，这就是我的雅儿。
我本不想涉足情爱，是他敲开了我的心房；我得了天下，他与我断情，我本想放了他，可是他回来救了我；他喜欢上别人，他执意要走，我留不住他，本只想一晌贪欢，是他自己说他会回来的。
因为再找不到比他好的，这一次，除非我死，否则休想我放手。
难得一觉睡到日上三杆，腰背酸痛，可一想到他昨天的许诺，不由自顾微微笑了起来。正了衣冠，先让明德来见我。
“将锁心殿打开，把里面旧的家具都换一换——都换成最好的，那些玄铁链，统统都检查一遍。”我吩咐他。
“另外，宣季旭进宫见朕。”据情报说，流弈的武功深不可测，雅儿的武功也很高，季旭在皇家支持下，暗中掌控了一半武林势力，朕身边的暗卫，也应该好好换了。
明德刚领旨，我又补充说，“昨天那些让人药，再让徐太医配一些，药效要再加强的……还有失魂散，朕上次说不需要，你现在派人去取吧。”他平时待人随和，可心智坚韧，自尊心又强，真把他锁起来，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可只要喝了失魂散，他会把一切的一切都忘记，我们可以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
我笃定，我的雅儿，就算忘了一切，我在他身边，他依然会爱上我。
明德应了一声，久久没起身。
看窗外的天色，他已在百里之外了，我轻声叹了一口气，转头说，“按我说的去办吧，朕……只要一个人而已。”
唯有一人，想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把他绑在身边。
我封他为安平王，便是希望他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只是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
……会恨我吧，就让他恨吧，好过再见不到他。
我接到那道宛城送来的急书时，正在无殇殿盛宴重臣，庆祝西雍容关大捷。
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失了态，礼服未脱就匆匆召集了护卫，不顾大臣反对，骑了快马往宛城方向奔去。
……怎么会受重伤，前前后后三道手谕百里加急送出，万般叮嘱要护他周全，他怎么会受伤？
日夜星辰赶过去，我终在半路迎到了他，把气若游丝、满身绷带的他搂在怀里，心里却是忽地平静了下来。
他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我抱着他，心里想，没关系的，等到了沐雨，那些太医会有办法的……七年前我找到他，他也是这样命悬一线，我几乎以为他活不成了，救了几日，还是活蹦乱跳的；五年前他中了奇毒，吐着黑血，失了心，他还是挺了过来；这次也不会例外，他还那么年轻，那么顽强，我在他身边，他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回到了沐雨，有医术精良的太医，有珍贵的奇药，他会好起来的。
可宫里最年老最资深的太医却说……已是重创了心肺，若不是他心志坚定，一心求生，凭内力护着心脉，一口气硬生生撑着，怕是早归天了……只是太晚了……
什么回天乏术，都是些庸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他好端端躺在哪里，怎么会药石无医？！
我发了一顿脾气，那些庸医还是没能找出医治他的有效方法，只好发布皇榜，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能医治他的人。
除了朝政，我每时每刻守着他，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要是我才好。我日日夜夜抱着他，想把他叫醒，可他再没睁开眼睛，只是一天天，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一开始我想，等他醒来，一定不再对他心软，要用所有办法留住他，监禁也好，用孩子或者流弈威胁他也好，我不能再失去他。
后来我想，等他醒过来，他如果想走，那就让他走好了，他不喜欢呆在沐雨，我一定不勉强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勉强他。
再后来我想，等他醒过来，他要做什么都行，他想要怎么样，我都会顺着他。
锁心殿被重新关闭，那瓶可笑的失魂散，也被我扔到了湖里。
仿佛回应我所想，过了几天，奇迹一般，他真的好起来了。
不再是那样无知无觉，有时会微微皱着眉头，指尖会颤动，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汗来，脸色也透出了些许人气。我心里狂喜，他快好了……他快好了……
已经是夏末时分，这日下朝，看他又出了很多冷汗，我命宫人打来温水，帮他擦拭身体，原本健康的身体，瘦了好多，苍苍白白的一个人，赤身柔弱地躺在我怀里，面颊上带着一抹红晕，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醒过来。
欲望来得如此之快，我几乎无法控制它。
急切地松开衣物，握着他的手覆在我渴望的位置上，胡乱上下移动着，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我，有些冷，有些粗糙，可是很让人动情……
“你讨厌这样是不是？”我从无尽的快感中醒来，他还如原来一般静静依在我身上，心下悲哀，我亲了亲他的嘴唇，在他耳边许诺，“你醒过来，我让你走。”
他已经睡得太久了，如果放弃能让他醒过来，我让他走，再不找他。
“父王，我来看王兄。”午膳的时候，睿儿又私自跑过来看他，我也不责罚，毕竟是他亲子，血浓于水。
用过午膳，搂了他和我们的孩子，安稳地睡了一两个时辰。
醒来，睿儿还不肯走，趴在床边和他说了好多话，然后回头认真地问我。“父王，王兄是要醒了么。”
“承你吉言，”我笑着说，“你先去尚学堂听太傅讲课，晚上再来看他。”
傍晚时分，我约了大臣在御书房议事，事毕，才发现窗外却下起雨来，我看那细雨，心中无端不安起来，心里揣摩着今个还是把折子带到寝宫批吧。
明德来禀，“王爷他……”他哽咽着说，“王爷他……去了。”
我怔愕，手脚冰冷，几乎无法反应，去了？他刚才还好好的，他的脸色好起来了，他的手能动了，他就像要醒了，我不过是离开他一小会，他怎么就去了？
是骗我的吧，我封他安平王，在父王和大哥的灵位前立誓，希望他一世平安，护在自己的臂膀之下，享尽世间荣华，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怎么就去了？
他还没醒过来看我一眼，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他怎么就去了？
推开寝宫的门，他躺在床上，像是与我离开时并无二样，可偌大的房间里一丝生息都没有了……
“把李君叫来。”我以为我会承受不了，可心里异常冷静。
李修禾赶来，估计已经猜到了大概，他叹了一口气，说，“陛下，节哀吧……”
节哀，我怎么节哀？国师说，他的命程很脆弱，我最好不要将他留在身边，可我不听，我最终，害死了他。
“修禾，若我那时不入宫，直接带着他远走高飞，你说，会不会不同。”
“别傻了，卫君铁了心要杀他，他身中剧毒，本身命不久矣，你们两个能逃到哪里去？殷俊尚是个好人，对于卫君和卫家，却过于软弱了。”
“我从未后悔过。”我低声说，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后悔的是为何当初要留他，他要是不回来多好，我要是不留他多好。他的心早不在我身上，可我为何就是放不开手！
我要让他留在沐雨，我要让他回来，我要把他囚在身边，这就是强求的结果。
我守这万里江山，他跟他喜欢的人在外面开开心心过他想要的生活，我想他一辈子，该有多好。
我走到案台边，飞快地写了一道诏书，盖上玉印，交给李君。
李修禾看过了诏书，“陛下，你疯了。”他肯定地说。
我没有搭理他，走到床边，掀开帐子，就像回到了那年，花祭才刚结束，我的雅儿，他睡着了，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是睡着了，脸上带着些许稚气，那个时候玉兰花开得正好，我以为我们还能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起事，他也没有离开；那个时候，他全心全意爱的人，是我。
只是我。
把他的佩剑慢慢抽了出来，清光凛冽，是柄好剑，和他一样漂亮。
他活，我放他离开，他死，我和他在一起。
他一定还没有走远，我还能追上去，等我追上了他，我要问他一句——
雅儿，你说这一次一定不会骗我，一定会回来给我一个交代……
你那个交代，到底是什么？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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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头，同志们，冲动是魔鬼，不要打脸……
扇在《惊变》那章说过从头虐到尾的啊！
明天更CP结局，一个星期后更3P结局。
上期优胜者：crystal，ddd
神秘奖：814605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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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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