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红尘

　　第十六章在人海茫茫16

　　徐萤从蜀香阁走的时候，像是每一次被拉上来当翻译后的离开，非常自然，没有回头。
　　但出来后，在两旁种满了树的路上，梁伽年交给她一个很沉的坛子，川蜀地区家家户户会有的那种泡菜坛，他说：“他们让我给你。”
　　你不想离别我们就不离别，但我们给你准备了离别礼物啊萤姐。
　　所以，刚才大师傅特地做的辣子鸡丁也是离别礼物。
　　所以，冬姐的果盘也是离别礼物。
　　徐萤被风吹得摇摇倒倒，有人不易察觉地挪到了上风口，风顿时小了一些，小姑娘打开坛子，香，真香。
　　是一坛正宗地道的剁辣椒。
　　红彤彤的，不光是辣，是一种叫不会吃辣的梁伽年也想尝尝的味道。
　　这里头肯定放了香油。徐小姑娘捧在怀里冲跟前的男人显摆。以前她吃的那种辣椒里没香油，大师傅怕太香她吃得更凶，都是随便做做的，但这一坛，明显不一样。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她问他。
　　“什么？”
　　“我徐萤生是蜀香阁的人，死是……”
　　“那不能。”男人淡淡打断，“你死了以后有地方去，我给你安排好了。”
　　“切！”小姑娘不信。
　　她宝宝贝贝抱着她的辣椒走在风力，跟梁伽年说想报班。
　　那些学习资料她认真看了，看不懂。
　　字都认识，可……
　　他们这个专业思维非常重要，得灵活，得有灵气，知识点太密，并且每年都在更新，题里的辩证她吃不透，感觉面前像是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她一步都没踏上去过。
　　山太高，她所做的努力就显得很微小，尽管翻开书前告诉自己要认真，可她真的没办法集中。
　　梁伽年停下来，细细看着徐萤。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不好，眼底下青青的。
　　“睡不好？”
　　“恩。”她说，“一直这样。”
　　一直有睡眠障碍，以前勉强能睡俩小时，开始学习后整宿整宿睁着眼。
　　关键是你睁着眼刷题也行啊，可根本看不进去。
　　“成，想去哪个班？”或者我帮你问问？梁伽年觉得这是个法子，报课的话学习氛围会好一点，老师归纳的也比较系统。
　　只是……他没想到徐萤会跟不上，没想到她真全忘了。

　　、、、

　　徐仓管从前两点一线，不是仓库就跟家待着，现在则是三点两线，家、培训班、医院。
　　报了个医院附近的班，上课前先来瞧瞧她田师兄，到点背着书包出去，出去前交代床上病号：“我一会还回来。”
　　田至：“你甭回来了。”
　　小姑娘摇摇头：“你说不算。”
　　“那谁说的算？”
　　小姑娘指指自己，走了。
　　田老师和陈老师还误会了，这再好的师妹到底只是师妹啊，能这么上心么？能这么天天来么？
　　私下里找儿子了解情况，田至望着天花板，不敢看一旁削苹果的梁伽年。
　　“哎哟我的亲娘耶，甭猜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喜欢她这款！毛没长齐的小丫头。”
　　田老师：“不会啊，我看挺好的，小萤挺稳重的。”
　　陈老师：“他知道个屁！他处过几个对象？”
　　田老师；“是是，陈老师说得对，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他呢！”
　　家长嘛，一般聊到这儿就会顺便关心一下孩子身边的朋友，接着就轮到梁伽年了：“年子，找了么？”
　　“……”有人手一顿，“没。”
　　陈老师叹气，嗨，难兄难弟。
　　田老师比较积极：“你喜欢哪样的？现在回来了就得抓紧，我们学校年轻教师挺多的，叔叔给你介绍。”
　　田至最近难得能这么高兴，瞅着他兄弟。
　　梁伽年把苹果塞他嘴里，没好气：“自个拿着！”
　　苹果很脆，咔擦一声，他拿纸巾擦刀，婉拒：“田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甭为我操心，没那个打算。”
　　这话田老师不爱听，现在的小孩啊，各个都不知道是怎么了，清心寡欲的，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他年轻的时候要是组织个跳舞唱歌郊游可是很积极的！
　　田至要笑死了：“爹，爹，赶紧打住，别的不说，肯定是要等小萤考完，现在是关键时刻。”
　　陈老师出马：“两码事，处对象跟小萤考试不冲突，她考她的，这不报了班么，又不是要你教，再说了，小萤要是知道你这样她能安心么？她那么懂事一姑娘能忍心耽误自己师兄找媳妇？不能够呀！你们俩，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田至没事，他现在这情况不是处对象，能站起来先，不然就得去申请残疾证了，剩下一个腿脚全乎的，实在没办法，站起来说我接个电话，麻溜地出去了。
　　田至表情淡下来，跟爹妈叮嘱：“一会儿甭跟小萤提，影响孩子学习。”
　　这个老师们倒是同意的，俩大龄青年嫁不出去的难题跟花朵一样的小姑娘提什么？多不吉利！

　　、、、

　　徐萤按点下课按点回来，占了田至的床头柜学习，累了就往他床上趴一会儿，小小一只挨着边，脸埋在胳膊里。
　　田至看着看着，叹了口气。
　　觉得他小萤活得好像比从前还累。
　　刚接个电话就不知跑哪去的梁某人出现了，走到床位，手撑在上面，也在看那小小一坨。
　　田至气声说话：“她这毛衣是咱们爬黄山内次你俩一块买的吧？”
　　“恩。”
　　“你内件呢？”
　　“扔了。”
　　“你甭看小萤平时内样，其实很重感情。”田至说。
　　不重感情的人才不会走不出来，把自个在胡同里绕死了。
　　徐萤没睡，就是歇歇眼，都听见了。
　　田至手能碰到，轻轻摸了摸她脑袋：“可怜娃娃。”
　　床尾有人不高兴：“你甭碰她，好不容易睡着！”
　　“哎呀没事儿，师兄呼噜呼噜毛，睡得好！”
　　“哎你爪子怎么这么贱呢！”一嘴京腔就出来了，过来把田至的手拿走，看了眼小丫头贴着手臂的耳朵，白生生的。
　　然后俩男的都不说话了，齐齐瞧着。
　　视线的焦点徐小姑娘哪还趴得下去，慢慢坐起来，说出去散散。
　　田至知道她去干嘛。
　　有人不知道啊，等小姑娘走了阴仄仄地瞪病号，嫌他影响考生休息。
　　徐萤回来的时候坐的地方离梁伽年很远，但屋子就那么大，他过去拎暖水瓶，鼻尖一嗅：“怎么有烟味？”
　　田至现在也不能帮着挡了，他从进医院开始就被梁伽年强制戒烟了。
　　徐萤反应很快：“楼梯间有个男的在抽烟，估计沾上了。”
　　“以后别去那儿。”
　　徐萤不做声，把本子翻开了。
　　梁伽年守在旁边看了看，问她：“哪里不懂？”
　　一副小老师的架势。
　　这活他从前没少干，小姑娘逮着他就问逮着他就问，也聪明，一点就透。
　　可徐萤摇摇头：“你别影响我学习。”
　　这么一句，叫某人赶紧挪开两米：“行，你学你的，不懂问老师。”

　　、、、

　　田老师和陈老师在一旁看着，私下里跟田至说：“我看年子和小萤挺登对的，都长得好看，男才女貌。”
　　田至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我不好看？？？？我像我妈，我们陈老师最好看了！”
　　田老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么！”
　　陈老师：“你要是好好的我们也敢想想，可你现在这样，我们觉得没什么人家家里也不会愿意。”
　　他们家一贯这样，什么都敢说，田至昨儿被推去复健了一回回来就不干了，今儿才得了陈老师这番话。
　　他没法接，他看不到希望，他完成不了复健师要求的动作，身体很僵，没有尊严。
　　“你老二可别起什么念头，他俩啊，难。”田至说，“现在是挺好，你们没见过他俩吵架的时候，谁都不让谁，各自被气得半死，要没我，这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哪有现在。”
　　现在……
　　现在这状态好得田至心里没底，总觉得要出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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