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胡说

　　从那日后，万芊芊便答应了与路遥交往，季多轩开始思考为什么别人的恋爱都这么轻松，自己连个假的虚拟的也捞不着。路遥开始了与她男耕女织般的恋爱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来平时就寥寥不多和他一起自习吃饭的日子也变得孤独起来。可是当季多轩一个人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看着窗外的时候，他觉得孤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孤独是与嫉妒、欺骗、仇恨等情绪都是隔离的。

　　有时候季多轩看着手机，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帮自己查到关于十三年前什么样的故事，但他有时候希望什么信息都没有，他有时候又想问杨雪，段然和聂小琦上节目的时间为什么还没敲定，但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在关心或者是留意某些人，特别是段然，每次话到嘴边上都收回去了，后来甚至都不愿去广播站，倒是希望杨雪一直催着自己，为什么段然和聂小琦还不来上节目。

　　这日是周五晚上，季多轩在宿舍，好不容易逮着了刚刚从学生会回来的路遥，旁敲侧击了最近学生会的事，“不是说学生会要召集几个社团开会，讨论夏日摇滚季的安排吗？怎么一两个星期都没有消息，你们效率也太低了。”

　　“这不是段然和聂小琦都不在学校嘛，所以才耽误。不过段然已经让几个小朋友写方案了，等他回来就去给团委汇报。”

　　“他们不在学校吗？私奔去了还是躲债去了？”

　　“说是聂小琦在北京的艺术团有演出，段然也一路陪过去。”

　　“哦。”季多轩说，“说不定他是想乘机去看别的美女吧？”

　　路遥说，“你倒是替他操心起来。”

　　季多轩马上否认，“胡说！”

　　路遥像是故意问的，“要不要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回来？”

　　季多轩演了个哈欠，爬上床说，“不用了。我才不管他们。对了，你家万芊芊怎么没去？”

　　路遥便说话边发微信，“她怕折腾。就没去。”

　　季多轩躺在床上发呆，反正应付的话题也说完了，他心中有点忐忑，他知道自己有意识无意识地在关心段然的事情。

　　路遥说，“我问段然了，他说他下周一就回来。”

　　学校周末都没事，估计要陪聂小琦四处旅游一番。

　　季多轩说，“看样子你现在在学生会混得还行啊，以前看你说话，小心地像是顶着十碗水演杂技一样，现在居然过问起学生会主席的行程来了。”

　　路遥倒也直白，“我说是你问的。”

　　这话听得季多轩想咬舌自尽，更让他饮恨败北的是，他手机接到了段然要求添加好友的提醒，微信名是，“季多轩没我大”，和聂小琦那个“聂小倩没我好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路遥又说，“段然让你通过他好友。”

　　季多轩倒下头，翻过身，面对着墙说，“我要睡了。”

　　不到一分钟后，路遥若有所思地说，“段然让我问你，藏青色西装好看还是灰色西装好看？”又跟着问，“多轩，我怎么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可能中风了吧。”

　　“你还没通过他好友吗？直接问你不是更简单？”

　　季多轩干脆装睡着了。

　　“多轩，他又让我问你，要不要他试穿西装的照片？”路遥更不懂了，“你们在干嘛？你要和段然去找兼职了？那天下午你们两个人是去面试了？”

　　很明显段然这是在威胁自己看日本影片的事情，赶紧把手机抓过来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段然第一句话，“哟，终于通过了。真难啊。比加个校花还难。”

　　“把你的微信名改掉。”

　　“我觉得挺好的啊，弟弟。”

　　“路遥说过了，我比你大一岁，别叫我弟弟。”

　　“这个大不是年龄。”

　　季多轩想大声咆哮，段然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自己身上了。便回复，“既然那么大，那就好好和你家聂小琦享用吧。”

　　“你不是关心我在哪在干嘛吗？这怎么又跑了？”

　　“我是怕李老师问起夏日摇滚季的活动，到时候别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挺上心的。但广播站据我所知就是个追踪报道的事，而且活还不是在你身上，你上的心，真的在这个活动上吗？”

　　“不然呢？我好歹是站长。”季多轩不愿争辩，“我睡了，困死。”

　　季多轩把手机塞在枕头下，有时候他习惯于突然中断和别人的对话就去睡觉，这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有一两条未读微信，看上去就像有人在自己离线的时候关心自己一样。以前是齐易，现在是段然。

　　过两日到了周日，从早晨开始季多轩心里就沉甸甸的，今天是齐易的生日，他并不想主动去给他什么祝福，即使从一个月前开始他就开始琢磨，有意无意地都在准备着这一份心思，一件AMI的衬衫放在盒子里，将寄不寄。

　　什么放下不放下的话，都是掩耳盗铃。事实就是，你原以为把一个人抛到十亿光年的脑后，可是只要再看见他的名字，或者哪怕一个他喜欢的物件，所有的情绪就像末日危机一般，卷土重来。

　　他打开微信，翻看朋友圈，看到齐易在一群人中间，显然是在庆祝生日，而定位的地点，居然就在上海。人群中有一个女生，即使文案中没有提及，想必就是他喜欢的季小雨。

　　偏偏还和自己一个姓。他一定是为了她回来的。可是，甚至也没有和自己说一声，这样看来，自己多少多少的心思，看起来多么可笑。

　　但他偏要自取其辱，给齐易拨通了电话，“喂，我都快忘了，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抱歉，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正好我还说想找你，我不是有个喜欢的女生嘛。她正在找实习，我想到你姐姐不是在上海创业，帮忙推荐推荐，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岗位。”

　　季多轩心里觉得齐易傻起来是真傻，要真的把这个季小雨送去姐姐的风尘店里上班，那可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季多轩答应下来，“好的，我帮你看看吧，你把她的简历记得发给我。”

　　“好嘞。谢谢兄弟！”

　　季多轩凝起眉头，齐易一般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喊他“兄弟”，只不过之前都是为了他自己，今天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女人。

　　季多轩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再聊！我也和同学们看电影去了。”齐易上了大学后，好像变得更加开朗。这是好事，毕竟一个人在异乡。

　　季多轩小心翼翼地打着今天的电话，包括他着急挂断电话，因为他讨厌自己成为任何人心中的粘人精。

　　偏偏是今天。匆匆一个电话，他连解释也没有和季多轩解释，为什么在生日这天从新加坡返回上海，甚至连个邀请也没有。一个电话，只是让他帮忙推荐一份实习。他脸上辣辣的，感觉被人打了一巴掌。

　　迎面居然是段然和聂小琦走了过来，又是一对惹人烦的情侣在他面前晃荡，怎么都赶着同一天。季多轩扭头想走开，没走几步被段然给拉住了，“弟弟，别跑，正找你呢。”

　　季多轩极其烦躁，“你找我干嘛！还有，别瞎喊我。”

　　段然说，“明天我又有一门考试。你帮帮我吧。”

　　又是一个帮忙的，恐怕自己这辈子就是来偿还给这些劣根祸胎，“我怎么帮你？”

　　“咱们试试能不能再换次身体，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带我考一次了。”

　　如果是昨天或前天受到这个邀请，季多轩也许会答应，那一日有一些意外的换身体验，让他有一种自由而散漫的安全，但他今天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想孤独地熬过齐易的生日，“不了。我没时间。”

　　段然央求道，“我明天就考试了，求求你了。”

　　“不要，我可不想换不回来。”

　　“上次我们可睡了一觉就回来了。这次肯定也是这样的。”

　　季多轩不想和他废话，“我还是不换。”

　　“这样好了。你答应帮我考试，我就答应像你看的那部日本影片那样，穿一身西装，再戴个眼镜，怎么样？”

　　季多轩讨厌他此刻轻佻的调侃，尤其在他当下的心情，一拳打过去，被段然拦在掌心，又要讨好他，“那你就攒着，以后找我兑现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刹那间段然嬉皮笑脸说出来的承诺，让季多轩有一种温暖的体验，这是一种久违的亲近和舒缓，他在这种体验里感觉到了迷人的光泽。

　　季多轩微笑着答应了，他似乎心情好了那么一点，段然一下搭在他肩膀上，说，“换我的身体，你偷着乐吧。”

　　季多轩扭头就要走，被段然拉住，又求饶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但是我们要想一想还怎么样才能交换身体。”

　　“你自己想吧，那天你睡前都干嘛了？”

　　“好久以前的事，”段然想了想答，“我就是正常的自摸了一把就睡了。”

　　“自摸了一把？”

　　“你没闻到我枕头旁边的纸巾味道？”

　　季多轩后悔这个问题，因为段然这个问题让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往下说，“那你醒来呢？”

　　“我那天不是说过了吗？我在游泳池里醒来的，差点还呛死了。”

　　他想起来了，那一天微信，齐易告诉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子，如同失恋一般游魂，去了游泳馆。正是这个回忆，让季多轩看清楚现在的行为是多么荒唐，他在为帮另一个人考试作弊而忙碌，他甚至在试图拥有着别的男生的身体，以求获得一日的自由。

　　他就这样低落下去，“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想游泳来着。”

　　段然说，“哦？我居然没注意，那晚之前我也在健身房。”

　　“你晚上在健身房干嘛？”

　　“我和聂小琦约在那里见面。”

　　“你们干嘛约那里见面？”

　　段然说，“这不是想试试新的花样吗？结果碰到路遥，气氛一下就没了，这才回的宿舍。”还没等段然说完，季多轩就举手让他别说了。

　　段然说，“那我们试试吧，你再去游泳看看。”

　　季多轩淡淡地问，“是吗？”

　　段然好像察觉他有点犹豫，“你怎么了？后悔了吗？”

　　季多轩微笑着摇头，“不后悔。”

　　“你今天怎么跟失了魂一样。”

　　季多轩不答。

　　两人约着晚上十点在游泳池见面，段然负责把钥匙弄到，到了九点五十，段然来到游泳池，看见季多轩安静地坐在池边，怔怔地盯着游泳池，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发呆。

　　段然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季多轩也不回头，“也没别的事干。”

　　“奇怪。你今天倒不去上晚自习或者去图书馆看书咯。”

　　季多轩站起身，依旧背对着他，“没有。我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就我一个人在这里，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也是。”

　　季多轩把外面的衣裤都脱了，只剩下一条黑色的泳裤。他盯着波蓝的泳池，在夜光的照耀下，流淌着不一样的迷惑色彩。因为没有开灯，这些色彩成了整个空间里唯一的一整片的光亮。

　　他竟一下子看迷了。

　　段然问，“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季多轩的思绪被他的问题打断，笑着回答说，“我怕凉。”

　　说完就一股脑扎进了泳池里。

　　季多轩并不会游泳，他刚入水里，就感觉四肢失去了着力点，他自身的浮力只够支撑数十秒，然后他感觉水从嘴缝里渗入，他讨厌鼻子入水的阻涨感，先是憋着气，于是他感觉水从耳朵滑入，挤满了整个耳腔，轰隆隆地密闭了全部的听觉。

　　他感到了一丝幸福，一丝游离于这个残酷的世界之外的幸福，他曾经所有的笑容都是真心的，但所有的悲伤也是刻苦铭心的，他不止一次想要脱离这个世界。现在，他好像试图去靠近那个别样的、散发着璀璨光彩的新世界大门。

　　他睁开眼，是一个晶莹剔透又五彩斑斓的海底，但同刚刚的泳池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像一个童话里的城堡入口一样，在白色之上，流淌着彩虹的霓光。有点像那个梦见段然的贪欲之梦，也许这里，就是走进那个房间的入口。

　　季多轩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白色的路，路的尽头被霞光笼罩，但他知道，他要向前走。

　　他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在找谁。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第七步。

　　他感觉四周如同坍塌一般，波蓝的水倒灌进这一片白色的空间。瞬间，他又回到了刚刚的泳池。

　　整个头腔都是消毒水的气味，他睁开眼，看见段然全身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如释重负般向后一倒，喘着大气坐在地上。

　　段然踢他一脚，“你怎么不游！”

　　季多轩不愿回答，他有些失落，他盯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遗憾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现实的世界。

　　段然又踢他一脚，“你为什么不游泳！”然后俯身过来看着他，盯着他，他的语气是责备，几近咆哮，“我问你，你怎么往水里一扎一点动静也没有？”

　　季多轩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我不会游泳。”

　　段然生气了，这是第一次季多轩看到他生气的模样，“不会游泳你干嘛跳进水里？你干嘛要答应过来！”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段然的两个眉头凝成一团，像是厚厚的一层乌云，嘴唇也用力抿紧，连眼睛里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好像要哭了，“你是不是想死？”

　　季多轩又咳嗽了两声，“你在这，我怎么死得了？我那么傻吗？”

　　段然似乎难以与他争辩，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你现在难受吗？你刚刚呛了几口水，我刚刚都帮你拍出来了。”

　　季多轩轻轻一笑，“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段然不能理解此刻季多轩漂游不定的语调，“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没什么心情不好。”季多轩又说，“还没换成功呢？要不要我再跳进水里？”

　　段然拉住他，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再也不用了。你刚刚把我吓坏了。”

　　季多轩也停止了戏谑，伸出手去擦拭段然眼角的眼泪。段然被他这个动作给吓坏了，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季多轩也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场面在两个人对视中尴尬了两秒钟。

　　段然问，“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游泳？”

　　“因为是别人约我来的。”

　　“谁？”

　　“我不想告诉你。”

　　也许是刚刚的躲闪，这下段然一把将季多轩用力地抱进怀里，“你不会游泳就直接说啊，干嘛要为了我扎进水里？”

　　季多轩心想，这个傻大个，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

　　段然又说，“你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好吗？”

　　他竟然呜咽了。这让季多轩从自己的自怜心情中脱离出来，感觉到段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难过，这一幕，一定是让他回忆起自己的难隐，他知道，不过问是最好的安慰。

　　季多轩点点头说，“好的。”

　　段然松开手，脸颊挂着两滴泪，直面看着他，“那就好。别吓我了。”又上下打量一番，问，“你身上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刚刚抱你上来，太急了没站稳，好像磕到了泳池边。”

　　季多轩浑身摸了一圈，果然在左大腿上摸出了一阵刺痛。

　　段然指着他的腹部问，“你腹部什么时候也受的伤？你好站起来吗？”

　　季多轩低头看了一眼，是那一日被健身教练踢的，到今天只剩下一点淤青，并不疼，他试图站起来，勉强能站得住，可是从大腿的疼痛一直刺激到膝盖。

　　他走了两步，一瘸一拐地，“你刚刚背我也不看着路，这下我上课怎么办？”

　　段然气不愤，说，“你还怪我，你自己水性不好也不说，刚刚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

　　“说不定那样就能换身体了呢。”

　　段然又发出贼兮兮地声音，“这么想要我这个迷人的身体啊？”

　　季多轩翻了个白眼，便瘸着腿走了。段然上前拦在他面前蹲下。季多轩看着这个属于聂小琦的宽阔的背，“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背你啊！”

　　“不用。”季多轩绕着他走开。

　　段然一把拉住他的左腿，季多轩想挣脱，可是一来段然毕竟力气大，二来他这么一拉，左腿更疼了。

　　“好吧。”

　　季多轩又回到段然的背后，趴了上去。也许刚刚沉在泳池里的凉意还没退去，此刻觉得这里格外温暖。

　　“等会到了路上，你就放我下来。”

　　段然把他背起，往外面走，“你怕什么？就因为你喜欢男生，你就怕别的男生背你了？这个性取向也会传染？”

　　他这么几句无聊的玩笑话，却化解了季多轩在学校里所有的心事，而这些挂碍，又都是因段然而起，他没有道歉过，也没有和他说过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在他这里，这是一件无关痛痒、稀疏平常的事情。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给他异样的眼光，甚至不忌讳同他在一起而遭受别人的讨论。

　　本来无声的路，段然突然提及了他的弟弟，“我曾经有个弟弟，后来自杀了。”

　　季多轩模糊地问了句，“为什么？”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的弟弟十二岁，那时候还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着爸爸，弟弟跟着妈妈。我一周见一次弟弟，一开始弟弟还壮壮的，可是后来却越来越瘦，我只当他是在妈妈那吃不好，便拼命给他塞钱，让他多吃点，他总是问我，哥哥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我告诉他，以前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是一个大家，现在分开了两个小家，但我们永远还是一家人。可是他继续问我，哥哥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我说，再等我一年，等我高考完上了大学，我就带你远离家乡。”

　　“他等你了吗？”

　　“对于小孩子而言，一天就像一辈子那样难熬，后来我妈妈要去北京，弟弟也没有手机，不能给我打电话，等我接到通知的时候，弟弟已经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了。”

　　“她为什么要去北京？”

　　“她告诉我，弟弟在新学校被人欺负，有抑郁症，在家里都不说话，只有周末见了我才能笑一笑，她去北京，也是因为认识神经科的一个专家医生，要带他去看。可是我不相信。”

　　季多轩试图安慰他，“无论你相不相信，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段然没回答，只是沉默，这是第一次段然在他身边没有唧唧咋咋的时刻，后来他只是说了句，“所以你刚刚那个样子，让我想到我弟弟了，真的。”

　　快走到主路上，季多轩让段然把他放下来，他不答应，说，“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想帮我考试才进的游泳池，又是我没扶你好才摔的腿。”

　　季多轩挣扎着要下来，段然一把捏住他的腿，说，“乖，别闹。”

　　迎面走来几个刚从校外浪荡回来的同学，看到段然给他打招呼说，“远看还以为你背嫂子。原来是新嫂子啊！”

　　听不出来是因为听说了关于季多轩的传闻，还是单纯的一句玩笑。

　　段然骂回去说，“别瞎说，我倒是想呢！”

　　一句话既是玩笑，又帮季多轩护住了面子。他从未想过，这个神经大条的男生有这么一道柔情勇敢的一面。

　　又走了几步，刚刚那个开玩笑的同学笑道，“正说着呢，旧嫂子来了。”

　　果然聂小琦和另外几个女生迎面走来，季多轩再次要下来，段然说，“你这会儿下来，倒成了你真有什么了。”

　　聂小琦先是看了眼季多轩，又看了眼段然，问，“这是怎么了？”

　　“刚刚在游泳馆，我和他打闹来着，把他腿摔坏了。”

　　“哦。”她脸上好像有点不高兴，又问，“那我刚刚给你发微信你怎么没回。”

　　“我没看手机啊。”

　　“哦。等会我们去KTV，你一起来吧。“

　　季多轩不知道为什么，希望段然拒绝她。

　　段然说，“好的，我先送季多轩回宿舍，然后过来找你。”

　　聂小琦也不好说什么，便和另几个女生先走了。

　　一路回了宿舍，段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季多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在39号楼的102房间门口站了会儿，段然说，“我先走了。”

　　“你是去KTV吗？”

　　“对啊。你要一起吗？”

　　“不了。”

　　两人告辞，季多轩回到了床上，就愣愣地赚进被窝里，从他问他是去KTV的问题开始，他便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关心段然和什么人去什么地方，对方是他的女朋友，任何行为都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今晚是背着自己回的宿舍，也不过是一场意外。

　　“意外”两个字，像是给了季多轩一个完整的解释，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意外。他几乎有点释然。他看着手机微信图标上不会亮起的红色提醒，渐渐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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